89.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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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為防盜章, 訂閱少於40%, 則24小時後正常閱讀。  紅燈高掛, 炮仗聲聲脆響, 道賀人往來不斷, 今兒是容家二房長孫的滿月宴。
    藍呢馬車停在大門口, 車簾掀起, 一位十八九歲的少婦款款而出, 候在門廳的二爺和大少爺迎了上來。
    大少爺容煥伸臂攙她下車。少婦微笑,婉然道:“謝大哥。”
    “嫣兒啊,候你半晌了。”二叔容仲琨笑容可掬, 望了眼她身後。“秦姑爺沒來?”
    容嫣抿笑,略帶歉意。“他昨個回京了。”
    二叔眉間失望, 笑道:“他是戶部主事, 忙是應該的。聽聞侍郎明年致仕,他遷升在即, 疏忽不得,疏忽不得……”說著, 將侄女送入正堂。
    容嫣給祖母梁氏叩安,拜過長輩後將賀禮送上。
    梁氏拉著孫女的手, 目光愛撫,歎道:“可想死祖母了。”
    聽了這話,容嫣鼻子有點酸——
    父親容伯瑀是容家長子, 十八歲便進士及第觀政都察院, 五年內連升為正四品左僉都禦史, 可謂是英傑才俊。然時運不濟,未及而立便遭妒被誣,貶為宛平知縣,直至七年後才被平反,提任浙江承宣布政使司從三品參政。
    好不容易苦盡甘來,卻因抗倭,夫妻二人死在倭寇刀下,撇下一雙兒女。
    這一晃四年了。如今,容嫣隻剩這些親人了……
    “瞧瞧,瘦了,病還沒好?”祖母撫著她小臉問。
    三月前,她著了風寒大病一場,差點沒熬過來。
    “好多了。”
    容嫣乖巧應,從楊嬤嬤那拿了對玉蟬送給嫂嫂懷裏的孩子。二伯母萬氏瞥了眼,瑩潤細膩,果真是好玉,還是秦家家底厚。再瞧人家那裝扮,雖素,哪樣拿出來不是價值不菲。嘖嘖,嫁得好啊!
    在通州,提起簪纓世家的秦府哪個不知。秦老太爺致仕前任湖廣總督授兵部尚書,而老夫人建安郡君則是睿親王的嫡孫女,論輩分皇帝還要喚她一聲堂姑。至於容嫣的夫君秦晏之,才貌雙全,二十四歲便將任戶部侍郎,國之棟才也。
    雖說容家是詩禮人家,祖父在世時也曾任知州,不過比起秦府到底門戶低了些。若非容伯瑀和秦家大爺——秦晏之父親,曾是同窗好友,這秦晉之和也輪不到容家。
    有些人,命裏就帶貴氣!
    萬氏感慨,而小容嫣一歲的嫂嫂接了玉,歡喜道:“可要抱抱孩子?”
    容嫣含笑點頭,小心翼翼地接過侄兒。孩子緩緩睜眼,一雙眼珠黑葡萄似的盯著姑姑,水靈靈地把她心都看化了。還有淡淡的奶香,真舍不得放下。
    見她喜歡,堂妹容芷點點侄子小臉,笑道:“你啊,好福氣,大姑姑這麽喜歡你可得珍惜,明個大姑姑有孩子了,你就不吃香了。”
    不止容嫣,眾人皆僵。
    萬氏狠瞪了女兒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沒個眼力見!
    容嫣嫁入秦府五年無所出,這是她的心病——
    三月前秦晏之帶回個身懷六甲的女人,是他養在京城的外室。外室身份進不了門,連妾都不如,生下孩子打發了便是。
    可秦晏之非要抬她為姨娘。想來容嫣生病,於此不無關係……
    此刻,堂上寂然。
    “姐!”
    十三歲的容煬喚聲,打破了尷尬。
    容嫣看向弟弟,三月不見,又長高了。
    姐弟二人相見甚歡,氣氛稍緩,大家該迎客迎客,忙起來了。直到晚上家宴才又聚在一起。
    除了和弟弟聊天略微展顏,一頓飯下來,容嫣興致不高。祖母瞧她眉間似有隱憂,也猜得出因何,無非還是那尤姨娘的事,於是勸道:
    “姨娘終歸是姨娘,你是主母她還得聽你的。”
    “你啊,就是心太軟。” 萬氏跟著道。“你堅持不留,她入得了秦家?有孕如何,生了孩子養在你身邊便是,她敢說個不字。”
    容嫣低頭默聲。
    祖母歎息。這個孫女哪都好,就是太乖,乖得抓不住男人的心。
    “哪個男人不喜歡體貼的。也怪你,本就京城一個通州一個,夫妻聚少離多,見了麵該多親近才是。不若趁年底,去京城看看吧。”
    二叔聽出縫來,忙道:“對,去看看。你兄長明年春闈,要入京備考。你不若隨他一起,有個伴。見了姑爺也讓姑爺幫著引薦引薦,眼下科考,沒個人點撥不易啊。”
    “可不,還要備拜師禮,府上情況你清楚,你二叔畫丹青能賺幾個錢,他沒出息,如今就指望你兄長了。咱可不能錯了機會,容家好了你也有底氣不是。容芷今年及笄,也該說親了。”說著,萬氏諂笑,“還有上次提到,家弟捐官的事……”
    “雪娟!”
    二叔喝聲,萬氏不滿,撇嘴道:“都是一家人,還不讓說了,我弟弟可沒少幫容家。這事不就是秦家的一句話,是吧,嫣兒?”
    萬氏積笑,容嫣依舊不語。
    祖母心頭不安,試探道:“可是出了何事?”
    半晌,容嫣終於開口了。然一句話,整個房間炸開了。
    “我和秦晏之,和離了。”
    ……
    直到上了馬車,指責的話依舊在耳邊縈繞不去——
    “任性啊!和離?你可知婦人和離的下場!你啊,這輩子毀了!”
    “你自毀我們不管,可你想過容家,太自私了!”
    “和離?我看是被休了吧,五年生不出個孩子來!人家要她作甚?還不及個賤婢外室!”
    “窩囊到家了!讓個外室給蹬出門,真是丟不起這人!”
    “枉我們平日還供著你,簡直供個白眼狼!真是隨了你那忘恩負義的姑姑!”
    ……
    容嫣想過他們會怒,但沒想到會這般無情。然最讓她寒心的,是“疼”她的祖母。
    “回去吧,好生解釋討個原諒,回秦家吧。”
    說這話時,祖母滿目冷漠,不問原因甚至都不曾看她一眼。原來自己在他們心中,就是個籌碼,換取富貴的籌碼。
    如果容嫣真的是容嫣,許她會認了,可她不是……
    前世,大婚在即,未婚夫被捉奸在床。躺在他身下的竟是她的閨蜜!
    前晚閨蜜還笑她保守,碰都不讓碰怎留得住男人,轉天就給她上了生動一課。閨蜜不慌不忙地穿著衣服,瞥著她道:你還算個女人?
    容嫣窒息,羞憤中步步後退,退倒了窗邊,還沒想清一切便失足墜樓——
    老天眷顧,她再睜眼時,成了另一個容嫣。
    本以為重新開始了,她發現拿到的劇本依然如故,不過換了個年代而已。
    丈夫秦晏之對她冷漠至極,卻納了一個懷孕的外室。
    無所謂,納吧。你過你的,我活我的。
    可那個女人竟趁她風寒下毒,耀武揚威地腆著肚子對她道:“連男人的床都爬不上去,你還算個女人!”
    真是和前世如出一轍!
    祖母說得對,一個姨娘還不好拿捏嗎?她完全可以留下,隻是沒有意義。
    好不容易重生了,卻把餘生浪費在勾心鬥角上,最後爭來一個不值得的渣男?況且今天鬥了尤姨娘,明天依舊會來個劉姨娘……
    所以,和離是最好的選擇。
    秦晏之同意了,還出乎意料地如數歸還了她的嫁妝。
    有了嫁妝,起碼離開容家後她還能過活……
    容嫣抱緊懷裏的漆匣,這裏是父親留下的宛平故居地契。去宛平也好,不用再看那些所謂“親人”的臉色。
    隻是容煬沒帶出來。
    弟弟願意和她走,可容家不放。他是容家長房唯一的後,族人也不可能輕易同意。分別時容煬拉著她依依不舍,這是她在這個世界唯一感受到的真情……
    “小姐?”楊嬤嬤將她思緒拉回。“天晚了,留宿一夜,明個趕路吧。”
    容嫣撩起車簾看了看,點頭。
    容父寵女,容嫣出嫁,十裏紅妝,如今嫁妝都退回來了,秦晏之還算沒絕情到底,又給她補了些,所以她不缺錢,帶著嬤嬤挑了最貴的客棧。
    富貴雲集,人員不雜,多少安全些。
    楊嬤嬤整理房間,容嫣包了臨街雅間,靠窗獨飲。
    十裏巷是通州繁盛之地,夜景雖不及前世高樓廣廈,卻也是華燈璀璨、酒肆飄香,對麵樂坊鶯燕之音繚繚,別有一番情趣。
    巷子深處,紅燈下,幾個花團錦簇的姑娘正扭捏燦笑,招攬著過往的行客。
    望著她們的妖形媚狀,容嫣突然笑了。難道這樣才算女人嗎?那自己安穩本分,又算個什麽!
    心中涼苦,喝多少酒也暖不了。她索性扔下酒杯走了。
    結款時還好,上了樓隻覺得頭昏腳軟,胸口發悶,怕是醉了。她趕緊回房,推門而入扯了扯衣襟,有點透不過氣來。
    “楊嬤嬤……水……”
    她喊了一聲,沒人應。四下尋著,昏暗中好像踩到了什麽,舉眸而望,嚇得她後背發涼,酒頓時醒了。
    眼前的羅漢床上,竟坐了個男人!
    “你是誰?你怎麽在這?”容嫣惶恐道。
    男人麵沉似水,平靜地斟了杯酒,幽沉而道:“這話該我問吧。”說罷,舉杯一飲而盡。
    容嫣瞪大眼睛左右瞧瞧,臉霎時紅透了,這哪是她的房間啊!窘羞交加,她頜首道了句“對不起,走錯了。”扭頭便走,可踩著的皂靴絆了她腳,本就身子發軟,一個不穩栽進了男人的懷裏。
    她愣了,卻聞頭頂人低聲冷道:“真錯?還是假錯?”
    想到方才樓下的女人,容嫣覺得他定是誤會了,趕緊起身逃走。燈光昏暗,慌慌張張從桌旁掠過時,帶落了什麽,脆裂之聲,是玉佩。
    “對不起。”她依舊後退。
    男子從羅漢床上下來,裸足走到桌前,盯著玉佩。
    “就這麽走了?”
    容嫣想了想,把手腕的鐲子褪下來放在桌上。“可以嗎?”
    男子沉默,低頭看著她。
    小姑娘聲音軟糯,不過十七八歲,衣著素雅,梳著婦人的發髻。可誰家的良婦會夜宿客棧,還誤闖他人房間。他側目看了眼那玉鐲,墨綠翡翠,倒是值錢,她可是下本呢。
    男人身材頎長,背對燈光,容嫣隻能看到一片剪影在他的臉頰,棱角分明,很好看,可也冷峻得讓人生畏。她耐著恐懼顫聲道:“我在隔壁,回去讓人把錢送來,可以嗎?”
    他哼笑一聲,側開了身子,光線直直打在小姑娘身上,他看清了她。
    幽光下,她肌膚瑩白如玉,通透得能看清暈染的緋紅;雙睫低垂,長密卷翹,在眼底留下顫動的陰影,抖得人心憐。鼻尖和額角滲出汗珠,襯得她更是晶瑩剔透……
    微醺下,他恍惚覺得眼前人便是那斷玉中跳出的精靈。
    高大的身體步步逼近,容嫣縮著脖子向後躲,“咣”地撞在了牆上無路可退了。看著她小巧的舌尖緊張地舔了舔紅唇,他喉結滾動,帶著酒氣道:“我不要錢。”
    “那你要什麽?”
    容嫣握緊了拳怒道,驀地抬起頭,卻一眼撞進了他的深眸裏。
    男人狹目清冽,劍眉冷峭,鼻梁挺而高直,一張臉英氣逼人精致得不像話。她以為秦晏之已然俊朗無雙,然此刻才知何為極致。
    怔愣間,一雙手臂將她圈住,他彎身低頭,被酒打潤的雙唇微挑,噙著抹不羈。一時間,落拓和溫柔漫射在他幽沉的目光中,將容嫣包圍,壓迫得她快要窒息——
    一股溫熱撲在耳邊,容嫣腿軟了……
    “要你。”
    虞墨戈不許下人掃院,獨自踏在白雪上。一身素衣,陽光下明朗朗的,卻不帶柔和之色,清冷得像雲端漫步的天神,俯瞰芸芸眾生,耀眼而不真實。
    身周極靜,唯有腳下積雪發出的聲音擊動耳膜,捋著心中的憂絲萬縷。
    “京城如何了?”
    他突然駐足而問。廊廡下,默立的九羽應聲。
    “世子爺去找了首輔,首輔麵上雖撤回僉都禦史,可背地裏卻派了錦衣衛去查。”
    “他是想握住英國公府的把柄。”虞墨戈冷道。“你那邊查得如何了?”
    九羽就待這句問話呢。他神情難得波動,篤聲道:“證據確鑿。”
    虞墨戈揚首,下頜緊繃,精致的輪廓扯出硬朗的線條,冷峭清冽。他望向無雲青空,眸色深得詭異,宛若蓄著的是幾世的怨毒。
    “好。”他莫測一笑,薄唇噙著抹涼薄。“暗送都察院,直接交給左都禦史。悄悄給嚴閣老也送一份!”
    貪墨百萬軍餉,虞晏清,這次你想逃都逃不掉了……
    “還有,不能讓任何消息傳入遼東。無論如何虞抑揚不可踏回順天府半步。”
    “是!”九羽沉聲而應。默立半晌,似又想起了什麽,猶豫道:
    “容家小姐……”
    “如何?買下了?”虞墨戈淡然問,語氣輕得如房簷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