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正昱行事處事雷厲風行，給他兩天時間，就一定能將任務控製在兩天內。

    賀黎站在落地窗前，看著寫字樓外車水馬龍。

    昨天他躺在床上，看著床頭櫃上昏黃的夜燈，將燈罩上的星空圖照在牆上。這麽幼稚的圖案，他看了一整個晚上。

    一夜沒睡。

    褪黑素和安眠精油對他毫無作用。身體上的疲憊並不樂意讓他精神主動進入休憩狀態。

    大腦裏走馬燈一樣過了很多的事情。一幀幀略過，偏偏還有著劇情故事。

    等他再度睜開眼，床簾外透出的縫隙中，已經有了微微亮光。

    床頭的鬧鍾，顯示著時間是早上五點三十三。

    睡不著，他幹脆起身換上了成套的西裝，配上他暗紅條紋的領帶，開車來了公司。

    七點整，公司這個時間沒有一個人上班。

    安靜。

    或者說寂靜。

    白天和夜晚似的，室內沒有任何的聲音，窗外道路上不停有車輛來往全然不一樣。

    他想起了養父，想起了熊立平，想起了……

    薇藝閣，陸薇藝。

    賀黎將這兩個名字在嘴邊念了兩遍。他忽然對這個人有了極大的好奇。她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會讓熊旭弘將賬本送給自己？她又知道點什麽？

    對著鏡子，他整了整自己的西裝，精準讓領帶處於居中位置。轉過身，他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從第一格的抽屜裏拿出了車鑰匙。

    他要再去見見她。

    ……

    “近日，有人發現慶榆市西城區水質變差，經初步調查，疑似上遊河道汙染所致。相關單位已介入調查。”

    早間新聞裏女主播頂著百年不變的發型，用著百年不變的聲音說著最新的新聞。

    陸薇藝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拿出蒸好的包子，從廚房走到陽台上，感受了一把外界的溫度。清早的太陽並不惡劣，有點刺眼，可沒多少溫度。

    她被凍得抖了一下，想著今天恐怕需要披一件外套出門。

    昨天晚上似乎下了一場小雨，氣溫本身就低了一些，若是回溫，也要等到中午或者下午才會緩過來。

    帶上外套，她背上自己的大包出了門。包裏有著成套的刻刀，還有一些生活日常用品。現在沒住在工作地方，讓她考慮著要多弄幾套順手的刻刀備著了。

    她總共兩套，一套自己用，一套給宋叔用，原本全是她的，宋叔原來用的是她爺爺那套，後來都燒了，宋叔就用了她一套。

    現在她至少需要兩套，世麵上賣的和她自己打磨過的總歸不一樣，那些她用不順手。

    正正好好趕上公交，又正正好好有個位置，又穩穩當當到了薇藝閣邊上的公交車站。陸薇藝摸出了薇藝閣的鑰匙，將卷簾門開了上去。

    室內一股木頭味道，這讓陸薇藝皺了皺眉頭。

    她放下了自己的包，打開窗戶給室內通一下風。窗戶一開，室內就能感受到流動的風清爽跳躍進來。陸薇藝稍微收拾了一下，準備起新一天的工作。

    宋叔隻比陸薇藝晚了一會兒，他一進門就樂嗬嗬和陸薇藝打了招呼：“早上好啊。”

    陸薇藝點頭：“早上好。”

    “最近市裏很動蕩嘞。”宋叔小道消息多得要命，說的對象又隻有陸薇藝，這導致陸薇藝每天都對這個世界有著新的八卦認知。

    陸薇藝從來不問宋叔是怎麽知道這些消息想，她總覺得自己要是知道了，會被拉扯著聽更多的小道消息。真假混雜，滿滿都是趣味性。

    兩人麵對麵坐著，將工具擺放好，動起了刀子。

    一輛極為不惹眼的黑色轎車滑過店門口，在不遠處的停車位停好。車上的人一下車，看了眼左手手表上的時間，徑直朝著薇藝閣而來。

    他一進門就張望了一下，和工作台那兒戴著口罩抬起頭看來人的陸薇藝對上了視線。那張臉陸薇藝再眼熟不過，這些天加上現在，第三次了。

    是賀黎。

    陸薇藝眼熟，宋叔更眼熟。

    宋叔同樣帶著口罩，他將口罩拉下，露出自己的臉方便說話，見著賀黎咋舌：“你這小夥子怎麽回事？身邊又出事了啊？你福爾摩斯還是柯南啊？”

    賀黎聽著這話一頓。若說是出事，他身邊確實是出事了，牽涉範圍還比他想象中更為廣。

    陸薇藝看著賀黎，眉頭皺起，隻覺得這男人渾身上下寫滿了麻煩。

    “我路過來看個骨灰盒。”賀黎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

    說是看骨灰盒，眼睛卻盯著陸薇藝。

    暗紅色的領帶，全毛襯覆襯製成的西裝量裁合體，將賀黎的骨架完全勾勒出來。他這靜待的行為，明晃晃告訴陸薇藝，他在等陸薇藝給他帶路——看骨灰盒。

    別人都是逛商店，現在還有人逛骨灰盒店的？

    這人怎麽就那麽多事情，成天給自己加戲。

    “你是不是想給自己看個骨灰盒？”陸薇藝放下手中的工具刀，說出的話如同在公墓墓碑麵前無言淡漠的姿態一樣無情。

    她眼內帶著沉沉浮浮的光亮，冷峭又犀利。

    賀黎眉毛微挑：“那拿個比金絲楠還貴的。”

    陸薇藝不是沒有做過比市麵上出售的薇藝閣金絲楠烏木更高端的骨灰盒。最合她心意的那個，正在家裏擺著。

    她和賀黎對視片刻，取下自己的口罩，起身走向自己店內倉庫：“跟我來。”

    宋叔在對麵摸不著頭腦，見賀黎還真跟著人往倉庫走了，小聲嘟囔：“我怎麽不記得倉庫裏還有什麽骨灰盒比金絲楠還貴。”

    兩人一起走到倉庫裏，倉庫門被陸薇藝關上。

    她看著麵前這絕對不會平白無故來看骨灰盒的人，抬起下巴，雙眸盯著賀黎：“你想幹什麽？”

    “熊旭弘……”賀黎才開口。

    “不認識。”陸薇藝不為所動，堵了回去。

    賀黎被懟了兩次，被陸薇藝這無端的疏離惹火。氣著他反而給氣笑了：“你很好。”

    這話裏誇讚的意味可沒有幾分。

    “謝謝誇獎。那骨灰盒你還買麽？”陸薇藝認真問賀黎。

    十分鍾後，刷卡簽字。

    陸薇藝對著賀黎，非常陳懇說了一句，她從來沒有在薇藝閣說過的話：“歡迎下次光臨。”

    賀黎：“……”

    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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