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縣是一個相當特殊的地方，關聯著不少河道和湖泊。沿海那塊區域和公司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賀黎去考察過幾次，去的主要目的是由於當地引進了不少企業，這些引進的企業能給寧縣地方增績，但對環境有較為嚴重的汙染情況，便和賀黎旗下的環保公司進行了合作。

    賀騰飛既然主管了這一塊，自然是經常會跑寧縣沿海一帶。

    賀黎讓人將熊旭弘送走，在辦公室裏閉著眼，思考了很久。

    他想起剛回賀家那時，他那怯生生的姿態，親生父母對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家裏另外兩個孩子對他略有敵意的眼神。

    賀家聚會時，各式各樣抱著不同目的人，還有對他相當友善的大堂弟，以及總是笑嗬嗬像個頑童一般的賀三叔。

    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需要懷疑賀三叔的。

    賀家生意繁忙，賀三叔卻對小輩極好。

    很多時候，明明有司機接送，賀三叔卻會親自接送自己的兒子。他男女關係有點混亂，有過三任妻子，都已離婚，孩子倒是隻有兩個，都是兒子。

    賀三叔對小輩有多好，幾乎是賀家誰都清楚的事情。

    賀黎注冊這個環保公司，賀黎父母便是想要讓賀騰飛過來幫忙搭把手的。賀黎對人際關係的處理，遠沒有賀騰飛來得老練。

    他按下了辦公室的電話機，接通了秘書辦公室：“梁正昱，你過來一下。”

    說完他掛了電話。

    燈光將桌麵照得極亮，電腦顯示屏關著，黑色的屏幕上能看到賀黎的臉。

    冷峻，線條感分明。

    心情惡劣。

    梁正昱打開門，就看到雙手交錯擱在下巴那兒，寒著臉的賀黎。

    他走進門，將門給關上，上鎖：“小賀總？”

    賀黎看著梁正昱，沒有立刻開口。

    他的視線非常犀利，隻盯著梁正昱的雙眼，看得梁正昱原本的鎮定自若慢慢變成不安，甚至頭皮發麻，後背冒冷汗，不自覺挺直自己的腰板，思考著自己的工作有哪裏出了疏漏。

    公司剛剛出過事情，每一件正在處理的工作他都有細致過問。

    這一刻，他沒有任何質疑賀黎的想法，全然在質疑自己是不是做事還不夠仔細。

    “你跟了我五年。”賀黎終於鬆開自己交錯的雙手，說出了第一句話。

    梁正昱不知道賀黎想要表達什麽，他順著這個話題接下去：“是。”

    賀黎微微向後傾了一點身子。

    椅子微微旋轉了一下，卻沒能帶動賀黎的身體。他穩妥坐在那兒，明明年紀比他的秘書小了整整八歲，氣勢卻遠超過對方。

    賀黎的臉眉眼深邃，嘴唇偏薄，一旦板著，便會給人極大的壓迫感。

    “公司的每個項目，無論是我這裏的，還是我三叔那兒的，你都應該了解得很清楚。”他語氣略淡，話裏話外的意思已經透露了很多。

    梁正昱跟著賀黎五年，對賀黎的了解很深刻，他迅速將自己的語言組織好，很有邏輯開口：“是。公司最近的兩大項目，我都有過問。一個項目是您這裏……”

    賀黎伸了一下手，示意梁正昱停下，他要說的並不是這個問題。

    “你大學，我記得修的是行政。”賀黎繼續發問。

    整個對話的流程，主導權完全都在賀黎的手上。

    梁正昱回答：“是。”

    “行政應該也有修財會？會計基礎、財務會計。哦，中級會計和高級會計學麽？”賀黎詢問梁正昱。

    梁正昱認真回答：“會計基礎和財務會計都有學，中級會計是選修課程，高級會計並不屬於行政授課範圍。”

    到這一刻，他也隱隱明白賀黎找他是什麽問題了。

    公司財務出事了。

    梁正昱眼內一閃，剛要開口，誰知賀黎當場一巴掌拍在桌上，指著梁正昱，聲音不響，話卻很重：“所以公司財務出了狀況，你是怎麽做到一點沒發現的？”

    空氣一滯。

    財務負責人是賀騰飛。

    但梁正昱是一位秘書，公司裏財務情況，必然是會過一道他手上的。他修的還是行政，其中包含經濟這一塊，且是有會計這一塊的。

    賀黎沒有劈頭蓋臉罵他一頓，隻是一個問題，卻將他說得臉都漲紅。

    如果財政上真的出了嚴重的問題，他確實是有責任的。

    從賀黎這話裏聽出來，再聯想熊立平這位財務死亡的事情，顯然說明這事不簡單。

    最可怕的是，他現在還沒有賀黎這個並不主管財務的老板清楚財務上到底出了什麽問題！

    賀黎站起身，走下來，走到了梁正昱的麵前，直視著自己這位秘書：“梁正昱。接下去，我希望你能處理好我安排下的工作，一點消息都不能給我透露出去。”

    梁正昱眼神一狠：“是。”

    “給你兩天時間。公司財務部的公用電腦，全部徹查一遍。”賀黎的命令下來，“誰手上的賬本不止一本的，都給我好好查。”

    “必要時，聯係警察。”說出這一句，賀黎便在心中做好了徹底鬧翻的準備。

    梁正昱沉聲：“是。”

    ……

    賀騰飛正在喝酒。

    他渾身上下都透露著焦慮和煩躁。

    “賀總，你看我們公司這個問題，要怎麽處理啊？”他對麵那人笑得一臉討好，“現在指標都太嚴格了，你也知道，我們成本都不小，小企業，哪裏能貸到那麽多錢去改進啊。”

    賀騰飛旁邊坐著的小夥子油光滿麵，笑嘻嘻得招呼來客：“別急嘛，今天出來不是談工作的。這農家樂多好，新鮮。這雞可是放養的，多吃點。”

    那人討好的笑容一頓，唇角泛著點苦澀。

    這時，賀騰飛的手機響了。

    賀騰飛一口喝幹了自己酒杯裏的酒，拿起手機看了眼，朝著人皮笑肉不笑說了一聲：“我去接個電話，稍等啊。”

    他帶著手機走出包廂。

    包廂裏的人神情更是百態。

    “喂？”賀騰飛語氣算不上好，“又什麽事情？”

    對麵說了兩句，賀騰飛的臉色漸漸變得陰沉起來。

    隨著時間過去，他忽然笑了起來，隻是隨後嘴裏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毛骨悚然：“他敢查，我也敢搞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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