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警大哥的外表看起來非常不起眼，他穿著一身製服，看起來有點凶，三十五歲上下，下巴圓潤發福。

    進門時，他沒有多少笑意，眉頭緊皺，麵部肌肉繃緊，一臉肅然。

    陸薇藝客氣問好：“交警大哥。”

    見到陸薇藝這麽招呼，他扯起一個笑，打招呼：“你好，我是交警陳一鳴，負責處理昨天那起交通事故。你叫我一聲陳哥就行。”

    陸薇藝點點頭：“陳哥。”

    旁邊的梁正昱找了椅子讓陳一鳴坐到陸薇藝的床邊，並給兩人都倒了一杯熱水。隨後他當自己是個透明人，走到牆邊站著拿起手機看起來。

    陳一鳴把水遞給陸薇藝，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和藹一點，當然他這個效果並沒有多少用。

    “我們就當隨便聊聊，不用太緊張。”陳一鳴這樣說，同樣拿起了一杯水給自己。

    現在到處都在說著為人民服務，陳一鳴早就將這個貫徹到底，自然保持著良好的態度：“肇事司機已經被控製起來了，現在情況有點複雜，基本都認為並不是一件單純的車禍。”

    陸薇藝點點頭，繼續聽陳一鳴說。

    “司機經過調查，他本名朱明，和妻子離婚三年，孩子沒跟他。這段時間妻子再婚，所以他經常會去買醉。他坐過牢，原因是車禍，死了一個。這也是三年前他和他妻子離婚的原因。”陳一鳴將司機的情況交代了一下，“你認識麽？”

    陸薇藝搖頭：“不認識。”

    一搖頭有點蒙，她立刻停下了自己搖頭的動作。

    “出車禍的時候，你和賀黎在一起？”陳一鳴用略帶揶揄的口吻，“在戀愛麽？”

    這個問話總算是有了聊天的意味，隻是聊天的內容讓陸薇藝哭笑不得。她給陳一鳴解釋：“他到我這邊買骨灰盒。我沒有車，原本接送我的劉姨提早回家了，他就順便送我一程。”

    陳一鳴可疑停頓了一下：“骨灰盒？”

    陸薇藝感受到這個停頓：“……賀黎是怎麽說的？”

    陳一鳴回憶剛才那一板一眼的場景：“我們沒聊到這個話題。”

    小賀總並沒有給他問這種隱私問題的機會。

    他接著又表示：“那能將當時的情況簡單描述一下麽？”

    “當時我們在等紅燈，就看見後麵卡車直接撞上來，還加了把油門。賀黎方向打出去了，刻意避開那卡車。那卡車對準我們根本不減速。當時橫向是綠燈，第三輛車沒想到我們突然出來，就撞了上來。”陸薇藝簡單描述了下當時的場景。

    一秒在那時如同一個世紀那麽長，她連細節都記得很牢。

    陳一鳴點頭，這個描述沒有太大問題。

    “對方的車速，大概能估計一下麽？”陳一鳴最後問了一句。

    陸薇藝搖頭：“我沒開過車，沒概念。”

    陳一鳴點點頭。

    看看邊上還有人在，他身份也不適合在這裏久待，工作一壘都等著他，索性拿著一次性的塑料水杯起身：“好了，那話就說到這裏。我可不能打擾小姑娘休息。養好身子以後到我這個年紀才不會覺得累。”

    這話說得好像陳一鳴已經很老了一樣。半打趣性質，可惜在場沒人捧場。

    陸薇藝點頭應下：“陳哥慢走。”

    梁正昱收起手機，笑著將交警送出了房間，和陸薇藝說了一聲“好好休息”，便跟著一起離開了。

    房間裏隻剩下她一個人。

    等人走了，她也總算有空看看手機裏都是個什麽狀況。

    屏幕碎裂有點嚴重，有幾塊地方接觸不良，碰上去十次裏麵有三次沒有反應。她打開了未接來電，一連串的熟人。

    她沒有選擇一個個打回去，切到了短信界麵，群發了一條報平安感謝關心的短信。

    短信剛發出去沒一會兒，宋叔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真在薇藝閣守著的宋叔語氣算不得好：“你總算是還記得給我回個短信。”

    陸薇藝聽這話一點不生氣：“嗯。店裏這兩天麻煩宋叔了。”

    宋叔聽到這話，在電話裏絮絮叨叨了一堆，中間還有一句埋怨賀黎的，“你和那小子看起來八字不合，早知道就讓劉姨來送你”之類的。

    陸薇藝心想，八字合不合不知道，當時劉姨到底為什麽沒來接她，倒是宋叔自己暴露了出來。她嗯嗯應著，也不想給兩位有心理負擔。

    見她這般反應，宋叔更是生氣，他更是在生他自己的氣。要不是他心血來潮，陸薇藝現在就不會在醫院躺著。

    陸薇藝聽著宋叔話裏話外的意思，要不是劉姨怕他把賀黎再揍進重症病房，他肯定早就來醫院了。讓陸薇藝不得不同情明顯傷更重的賀黎。

    好半天她才安撫好宋叔，才不至於讓宋叔真的得空跑過來把賀黎揍了。

    宋叔可以算得上半個長輩，劉姨也算，拚拚湊湊倒是讓她這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像是有了父母一樣。這一回出事肯定讓兩人都操碎了心。

    “陸薇藝啊。”宋叔沒掛電話，忽得變了口氣，“你爺爺走前跟我說，讓我和你劉姨照顧好你。這回是我們……”

    “沒有。”陸薇藝打斷了宋叔的話，“這一回是我自己惹的事。你知道我和一般人不一樣。”

    宋叔在那頭沒有說話，顯然還在自責。

    陸薇藝單手拿著手機，倚靠在枕頭上，雙眼盯著前方空無一物的雪白牆麵：“你們別太為我操心。”

    她想了想，換了一個說法：“他救了我的命，宋叔。這種行為放到古代，那是要以身相許的。”

    宋叔哭笑不得：“……就你皮！”

    原本有點沉悶悲傷的氣氛，秒速被陸薇藝給破了。宋叔都有一種錯覺，感覺自己真的是在瞎操心。

    “人，不能和錢過不去。他說還要多買幾個骨灰盒。”陸薇藝如是說。

    宋叔無話可說，呼出口氣：“行了行了，說不過你，隨你們小年輕了。”

    陸薇藝垂下眼應了一聲。

    等手機掛了，陸薇藝將手機放在了自己麵前的被子上，視線轉向了那邊放著的水果籃。

    她決定要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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