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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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縣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地方,在慶榆市整個範圍內,它處於邊緣拐角的位置,南臨齊江的入海口。齊江更特殊,它接連的是縱穿半個國家地圖版麵、極具文化曆史的古運河——南北大運河。
在民國時期,寧縣更是直屬於省,屬於第一行政督查區,一直到建國後才歸於慶榆市。
有這樣一個背景,寧縣總體而言還是有點複雜的。
陸薇藝被一陣減速帶震醒,她努力睜開惺忪雙眼看向窗外。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街道上車水馬龍,都開著大燈。
一小時路程太長,她暈車,不得不在剛上車時就強迫自己睡覺。
她收回看窗外的視線,看了一眼時間。她睡了四十多分鍾,車很快就要到寧縣的殯儀館。寧縣的殯儀館和慶榆市的一樣,建立在公墓主入口內不遠處。
車裏並不是漆黑一片,除了按鈕顯示的光亮外,還有車行駛過程中,路燈不斷照到車內所產生的光。
一會兒明一會兒暗,很有規律。
這並不是她第一次來寧縣。
上一回來寧縣,是她還沒成年的時候。
天氣冷,陸爺爺帶著她到這邊來拜訪老朋友,順帶給她買兩件羊皮外套穿。
眼前的世界越來越清晰,她的理智意識跟著一點點回來,清醒想起她到底是來這裏做什麽的。她呼出一口氣,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
不過一會兒,身邊的車輛漸漸變成了卡車一類,數量也稀少了起來。
寧縣殯儀館建造的地方偏僻,周邊有公路直通一條高速。
前方七扭八歪,再開了一會兒,就看到了寧縣公墓的大門。大門門口的停車位幾乎沒有多少車輛,公墓內是不允許行車的。
司機將車停在靠近大門的停車位。
陸薇藝沒有等司機給她開門就下了車。她關上車門,被外麵的冷空氣凍了一下。
“小賀總發了信息給您。”司機走到陸薇藝身邊說出了這一路上第一句話。
陸薇藝呼出一口氣,伸手從包裏翻找著自己的手機。
手機屏幕上隻有一條未讀的短信。
她打開短信。
毛海軒,寧縣本地人,骨灰盒還在殯儀館,三天後下葬。小伍會跟著你。
她抬頭看著司機:“小伍?”
司機點頭。
陸薇藝“嗯”一聲,四處張望看了一下周邊,發現幾乎沒什麽人後,便朝著公墓裏,她記憶中殯儀館的方向走去。
司機小伍跟在陸薇藝身後兩步距離,跟著走進公墓。
在寧縣,當天火化是極少的。按照地方習俗,屍體都要放三、五、七天,才會被送去火化。火化後,骨灰盒會在殯儀館放三天,三天後允許領取下葬。
殯儀館在晚上會有專人值班。值班室是另外設的房間。因為別的房間陰氣太盛,又是晚上,對活人很不友善。
陸薇藝看到了值班室的燈光,走過去,看到一老一少在值班室內。
殯儀館的值班都是一老一少。一般而言,是師傅帶徒弟。在基本的製度框架下描述則是組長帶組員。
這兩人正在打牌,這個時間點送葬過來的人很少。如今晚上也比白天要熱鬧的多,時不時有人會送過來,巧的是這會兒正好沒人來,這才給這值班兩人有了玩牌的機會。
聽到響動,年紀小的那個小青年一桌布蓋在了牌上,探頭探腦看向窗戶外。
而年紀大的,看到了陸薇藝,一眼就認了出來:“這不是小薇藝麽?”
陸薇藝看著麵前這位老人輕笑一聲,打了招呼:“嶽老。”
嶽老皮膚黑黃,額頭上全是溝壑,發際線岌岌可危。他快到退休的年紀了,樂意值夜班,主要還是家裏頭已經沒什麽人了。陸薇藝是在慶榆市的殯儀館工作的,這個時間點來小縣城,總不可能是來玩的。
旁邊的小青年還一臉疑惑,嶽老卻是清楚陸薇藝的。
“來找人的?”嶽老問陸薇藝。
“嗯。”陸薇藝慶幸著今晚是嶽老值班,若不是,她想要尋一個骨灰盒,那還是要想辦法麻煩到別人的。
嶽老從位置上站起來,他鑰匙常年掛身上,一動就叮呤當啷的。
“你看著這兒,我上個廁所。”嶽老明著麵說胡話,就準備帶著陸薇藝去找她想要找的人。
那小青年一臉蒙,看看陸薇藝又看看自己師傅,“哦”是“哦”了一聲,心中的求知欲全寫在臉上。可惜在場暫時沒有人給他解惑。
嶽老出了門,領著陸薇藝和她身後的小伍往安息堂走。
安息堂是寧縣殯儀館放骨灰盒的地方,占地麵積很大,裏麵擺放著的骨灰盒極多,有七百多個位置,大半都暫時有主。人進門之後,就能看到一排排的架子,每個架子側麵有著編號,像圖書館檔案室一般。
架子上整整齊齊設置著一個又一個櫃子,每個櫃子裏擺放的是一個骨灰盒。
門一開,屋外的冷風灌進來,外加上氣氛使然,人能被嚇一哆嗦。
“什麽時候送來的,叫什麽?”嶽老往編號大的走。預估著就是這兩天送來的骨灰盒。
陸薇藝看著櫃子上的號碼:“今天下午送來的,毛海軒。喝農藥的。”
“我記得了。”嶽老記憶力一向很好,聽到喝農藥的,立刻就知道是哪一個。他走到四百二十三號櫃子前麵,微微低頭,開鎖,抽櫃。
一個普通的骨灰盒,機械加工產物,花梨木材質。
嶽老讓開了位置,示意陸薇藝上前:“你可悠著點。這不是你們閣裏的骨灰盒。”
閣裏的骨灰盒每一個都刻了安神陰符,能讓戾氣重的鬼都安分下來。機械製造的骨灰盒,賣價也不便宜,但效果是沒有辦法比的。若是遇到凶狠的鬼,絕不是掉一縷頭發可以解決的。
陸薇藝從包裏拿出了一支自來水筆,撩起了自己的袖子。
筆杆中的墨水紅澄澄的,畫到她左手掌心上,豔得如新鮮的血液。她畫了一個不算繁雜,卻很長的符,一直從掌心延生到她小臂。畫得潦草又不是正常的字,常人根本看不出是什麽內容。
她收好筆,走到骨灰盒側麵,將細碎頭發整好到耳後,沉下心,將左手按到骨灰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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