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極生悲，一個肋骨還帶傷的人，竟然敢隨便笑得厲害。

    賀黎傷口疼得他臉上的笑卡了一下，眼內還有笑意，卻是不敢笑出聲音來了。憋得有點慘。

    可惜陸薇藝沒能看到。她找了邊上待客的沙發位置，在客人位上坐下。

    她和賀黎都有傷口包紮的痕跡，出現在賀黎麵前明晃晃說明出事當時兩人正在一起。賀騰飛隻要一查，輕鬆就能查到她。更別說他們兩個還見過一麵，在慶榆市公墓熊立平的墓碑前。

    現在賀騰飛裝作不知道的樣子，完全是想要暫時維持表麵的塑料局麵。

    賀騰飛看著麵前這兩人那點似有似無的情愫，堆著笑找了個理由：“我趕過來有點急，先去衛生間一下啊。要喝水，燒水壺就在那兒。我年紀是有點，但也不需要什麽秘書特殊照顧的。”

    這麽一說，賀黎就吩咐其中一位保鏢：“給薇藝倒杯水。我們兩個年輕人倒是現在還需要被照顧照顧，沒有三叔精神奕奕的。”

    賀騰飛笑嗬嗬地走到辦公室門口。這一幢樓裏隻有一樓有衛生間，他出了門朝樓下的衛生間去了。

    陸薇藝等賀騰飛走出門下了樓梯的聲音傳來，她才開口：“叫全名。”

    剛才賀黎隻叫她“薇藝”

    賀黎當做沒有聽到陸薇藝這句話，隻是說著：“喝點水。”

    為了這種問題爭辯，幼稚得活像小學生。

    保鏢倒好第一杯水，遞給了陸薇藝，隨後去倒第二杯水，準備給賀黎。

    “我三叔身邊從來不缺女人。他有過三任妻子，都離婚了。我這麽說我們的關係，反而是他最能接受的一個。”賀黎給陸薇藝解釋。

    賀騰飛這個人會因為這個關係，將陸薇藝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而對陸薇藝為什麽會出現在賀黎身邊，就連車禍那天，兩人也在一起。賀騰飛自己就能給自己一個答案，不需要賀黎再多講。

    陸薇藝明白過來賀黎的意思。

    她眼神微動，將心中記仇的本本上賀黎的名字畫了一個圈。

    門開著，他們說話的聲音都不響，在聽到有上樓的腳步聲，兩人都沒有說話，靜等著這人上樓。

    一個小姑娘在門口探頭，睜大著那雙眼，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哎，賀總不在麽？”

    賀黎直言：“拿進來就行。”

    小姑娘看看這個人，又看看那個人：“賀總讓我拿來的資料。”

    “小賀總？！”

    她這才發現麵前這個大變了發型，頭上戴著紗布，坐在輪椅上的正是自家公司老板，是頂頭上司。最後的那聲“小賀總”帶著驚呼的意味，是真的沒想到。

    賀黎點頭，接手資料：“不小心出了車禍。是不是認不出了？”

    小姑娘訕笑：“怎麽會……”話是這麽講，可她剛才還真的沒認出來。

    資料是一個文檔盒，打開後，裏麵還放了一個u盤。盒子很新，東西齊整，看來是剛整理出來放到這個盒子裏的。

    賀黎先收了u盤，抽出文檔盒裏的資料翻閱。資料按照簽訂合同的時間順序，依次下去是每個企業的代表和公司簽訂的各項服務內容。

    紙質資料是簡單的複印件，詳細內容如果全打印出來，一個文檔盒肯定裝不下。

    他主要想要看的，是最近的幾個資料中有沒有陳立輝說的幾個名字。無論如何，這幾家都在他要去拜訪看一眼的名單裏。

    小姑娘交了這麽一份東西便告退了，臨著出門她還好奇打量了下陸薇藝。

    陸薇藝巋然不動，淡定喝著水。

    “噠噠噠”的下樓聲傳來，再過了一會兒，傳來略重的腳步上樓聲音。陸薇藝望向門口，賀騰飛進了門。他看到賀黎翻那點資料，也不湊上來，倒是說著：“你多看點，家裏頭那麽多事業的，就你妹跟著你爸跑，你也要多留點神。”

    賀黎卻是不介意的。

    他簡略翻了翻，很快就合上了這一份資料，放回檔案盒內。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興趣，賀嘉儀對金融和管理感興趣，賀嘉傑對計算機感興趣，這很好。”有興趣有夢想，哪裏不好呢？

    他對賺錢的過程感興趣的，哪裏有錢賺，他往哪裏走。

    這也很好。

    “這些項目三叔處理得很好。”他推著自己到專屬於他自己的那張辦公桌邊。

    桌上沒有放著電腦，電腦平日也沒有人用。倒是桌子一直有人清掃，所以幹幹淨淨的。

    保鏢替賀黎移開了原本的辦公椅，將他的輪椅推到合適的位置。隻是輪椅太低，辦公桌怎麽說也是正常的桌子。這一看就不對稱，工作起來不舒服。

    “我還是回茶幾邊上。”賀黎被自己弄得失笑，“輪椅真不習慣。”

    賀騰飛挺有深意的說了一句：“傷筋動骨也才一百天。還是人運氣不好，運氣好了哪能遇到這種司機？”

    陸薇藝嗤笑了一聲。

    她笑聲並不輕，吸引了在場兩個人的注意力。

    “哎，你們年輕人不太信這種？”賀騰飛看著陸薇藝，眯細起眼，“我怎麽覺得你有點眼熟？我們見過？年紀慢慢大了，很多人啊事情啊都記不太清楚。”

    賀騰飛身為賀家老三，年紀還沒過五十，說大齡是絕對說不上的。

    陸薇藝是記仇的。

    她記得恩，一樣記得仇。

    “我信運勢。”陸薇藝開口並沒有給賀騰飛留多少情麵，“保不準是運氣好，才能在遇到這種司機的情況下還活了下來。賀總見過人多了，記不得在公墓裏見過我很正常。”

    賀騰飛一征。

    賀黎見陸薇藝帶著一點火氣，打起圓場：“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樣。”

    “是。是。你們想法多。”賀騰飛笑開，嘴上是應了他的話。

    話題一下就冷了。

    距離吃午飯的時間還早，賀黎便問賀騰飛要了一個筆記本。又是那個小姑娘送了上來，賀黎就在茶幾邊上，坐輪椅上看了起來。

    陸薇藝拿出手機，翻看起一些書。

    安安靜靜，沒有人說話。

    賀騰飛坐在自己辦公室裏坐不住，站起身來：“我去廠房那兒看一下。你們……賀黎你不方便動，要去麽？”

    賀黎抬頭笑拒：“不了。三叔辛苦。”

    賀黎不去，陸薇藝更不可能去。賀騰飛便一個人走了。

    這麽一個公共的場合，賀騰飛是不會對賀黎做什麽事情的。

    陸薇藝不同。她等賀騰飛離開，打開了自己的背包，拿出灌了朱砂的筆順入右手衣袖中：“你們辦公室裝了監控麽？”

    “裝了。”賀黎眼神示意了房間的左上角角落裏。

    陸薇藝：“帶聲音麽？”

    “不帶。”音頻性價比太低。

    陸薇藝露出了一個淺淡笑容，站起來走到賀騰飛的桌邊。這桌上有一隻小巧的貔貅。很多人都愛在桌上放貔貅，尤其是開過光的。

    她抬起右手摸了摸這貔貅：“可愛。”

    隨後用後背擋住了攝像頭，從右手袖口中取出了筆，在這貔貅的嘴和眼上，都點了一點紅色。

    “更可愛了。”陸薇藝對於自己完全破壞了這辦公室的風水很滿意，她收起筆，回到賀黎身邊朝他說，“運氣是實力的一種。”

    賀黎聽了頓時莞爾，第一次覺得這句話有了一個新的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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