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戾氣，在場的一群比起小鬼來說，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陸薇藝知道小鬼在那女人身上動了手腳，可也知道那點手腳並不會對這個人造成如何巨大的影響。

    隻是不知名的不安還在心頭上，讓她心中瘮的慌。

    她學著小鬼的樣子，是為了給小鬼消氣的。她怕小鬼沒有消氣，寧願自己魂飛魄散之前，再手上添上一筆人命。一個鬼，一個從來不覺得自己是良善之輩的小鬼，他一點不缺殺人的勇氣。

    “我們走吧。”陸薇藝說完這話，先行走人。

    這兒動靜大了，那頭很自然就有兩個去網吧通知了青年人。

    青年人從家裏頭出來，一眼就見到自己那成天賭博的老媽在滿地打滾，嘴裏罵罵咧咧，一點沒有樣子。他陰沉著臉，重新回到了網吧自己的位置上，當做沒瞅見。

    之前惹事的三人組早就走遠了，他遠遠看到了人影，也知道那是和自己完全不一個世界的人。

    那些人說的話，他不是沒聽說過。

    嘴角泛起冷笑，門外還能聽到那罵咧的話從罵那三個人，到罵起了他。他還能不懂麽？那女人雖說是他的老媽子，可這世界上生孩子又不需要考證。

    有的人生來不配做母親。

    陸薇藝一直觀察著小鬼，擔心小鬼會衝回去找那個女人的麻煩：“接下去沒有其它打算了？”

    小鬼語氣淡淡：“要麽你讓我殺了那女人？”

    他是沒有什麽其它打算，這輩子僅存清醒的那些個時間裏，他幾乎沒有什麽事情是為了自己而做的。他會想念曾經的家庭，會怨恨他的二姑，能做的事情也就這些。

    說起來滿滿都是可悲。

    事情發生的太過簡單，別說陸薇藝不安，邊上的妙和還有賀黎一樣總覺得似乎少了點什麽結局。

    三人在車子裏靜默待了一會兒，賀黎才問陸薇藝：“我們現在就走麽？”

    “嗯……”陸薇藝歎口氣。

    忽的就在鳥橋村門口有人跑了出來。車窗並沒有拉下，就見門口那人四處張望著，看到了他們的車，忙不迭跑了過來，梗著脖子拍起了車窗。

    陸薇藝給車窗開了一條極為微小的縫隙，小到連手指都伸不進來：“什麽事情？”

    “你們等著別跑！死人了！”他還要嘰裏呱啦說些什麽，賀黎替陸薇藝關上了車窗，發動汽車，當下直接倒車準備出門。

    那人被拉扯了一個踉蹌，可膽子倒是極為肥，怒目一瞪後，整個人就瘋了一樣來追汽車，手還不停拍打著車子，活像是遇到了殺父仇人一樣。

    妙和還是懵的：“這，怎麽了？”

    小鬼本是在車內，忽的跑到了車外麵，以及快的速度跑回去了一趟。他如今身邊沒有小鬼牌，陸薇藝的棺材盒距離他不能夠太遠。

    他一點沒有顧忌，強忍著自己身上由於跑太遠帶來的撕扯感，看到了鳥橋上慘烈的場景。

    有周邊還有人瞠目結舌，手足無措，他隻是兜悠了一圈，很快就又回到了陸薇藝身邊。

    回到車內，他的笑聲由低到慢慢變高：“嗬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鬼樂不可支：“活該。”

    妙和眉頭皺起。

    賀黎知道這會兒待在原地，那他們三個是秀才遇著兵有理說不清的，將車朝著慶榆市市區方向開過去，沒有一點停頓的意思。

    陸薇藝聽著耳邊的笑聲，覺得汗毛豎起：“怎麽？”

    小鬼坐在了陸薇藝的前麵，晃著自己的小腦袋，臉上的喜悅情緒，連帶著身體還沒有消散的撕裂感，詭異得很。

    他聽到陸薇藝的問話，笑嘻嘻將剛才的見聞告訴了陸薇藝：“那個人見兒子都不管她，罵罵咧咧尋死尋活要跳河，旁的人死命攔著她，一拉扯之下，腦袋磕在了鳥橋上。”

    他說到這裏，樂不可支，高興得要拍起掌來：“全是血，真好看。”

    說全是血，可他一點都沒去吃。

    那種髒人的血，他可不想碰。

    鳥橋之所以能夠吸引鳥，是因為橋墩上有著不少的小空間，橋上有好幾個凸起，中間也都是呈現出大小適中的鏤空的。

    這些個凸起很方便鳥進進出出停頓，甚至築窩，甚至避雨。

    對於常人來說，還有利於他們過橋時當個把手扶著。

    可這種構造，對一個正在拉扯之下，推搡之中的中年婦女而言，那可是一點有意義的地方都沒有。磕碰之中，一個腳下不小心，摔了一跤，那頭可是正中凸起。

    本來這女人運氣不會那麽背的。

    可對於剛被小鬼身體裏留下點什麽玩意的人來說，背一點就是要命。

    現在生死未卜，光是這樣就能讓小鬼開心得樂不可支。

    陸薇藝將事情轉述給了賀黎聽，妙和在後頭喊著“阿彌陀佛”。

    見死不救，不符合妙和的本性。陸薇藝很清楚這一點，便開口讓妙和打急救電話：“救不救得活，都是她的命。”

    妙和拿出手機打了急救電話，眼內清澈透亮，看得出他是什麽都明白的。他懂陸薇藝的話，也懂小鬼的意思，最後不過是道一句：“阿彌陀佛。”

    造下的孽，無論如何總是要拿到那份惡果的。

    陸薇藝聽著妙和在後頭打120，心中卻總算是鬆了口氣。小鬼在車內歡快唱起了他小時候的童謠。可以看出他真的心情愉悅。

    “門前大橋下，遊過一群鴨”

    陸薇藝忍不住跟著這調子，在內心哼哼了兩句。

    她閉上雙眼，擔心自己會暈車。隻是嘴角上翹的幅度，能看出她的心情也著實不錯。

    這個世界好人不一定有好報，壞人不一定有壞報。這是如此的不公平。

    而在陸薇藝心中，哪怕是有一個事情，在她的認知裏，就算是壞人有了一個壞報的下場，那便是能讓她愉悅的。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她麵前還在不停唱著童謠，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小鬼，接下去要麵對的，也是對他存活二十多年以來的審判。那是一個必死的結局，到了如今卻是成了他心甘情願的結局。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