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素罕見心緒不寧，整夜整夜睡不著覺，腦中始終回想著林高胥的話。她一會兒夢到李玨，一會兒又夢到寧子漠，在夢裏像是要被什麽拉扯下去。她拚命讓自己醒過來，稍有放鬆，又會被拉扯住，直至精疲力盡。

    折騰了一夜，終於天亮。

    譚素精氣神很差，就像是被妖怪吸走了元氣似的，一雙眼睛睜得圓圓鼓鼓，卻沒有一絲神采。

    白若給她換衣服的時候，都忍不住問了，“大人是有哪裏不舒服嗎？”

    她搖搖頭，什麽也不說。

    許是精神看著太差了，小環給她梳頭發的時候沒有按著往常那樣直接束發。而是在旁邊編了兩縷頭發，拉起來束在一起，乍一看和平常沒什麽兩樣，多看兩眼就覺出了別的味道。

    譚素端著銅鏡，走了神，“這是哪裏的編法。”

    “回大人，是南夷那邊的編法。以前相府接待南夷使者的時候，奴婢就曾看到過，覺得特別有精氣神。”

    “你倒是有一雙巧手。”

    小環被誇得心花怒放。

    譚素把銅鏡扣在桌子上，起身離開。

    這是她慣有的動作，平日裏除了早晨束發時立起來，幾乎從來不看銅鏡。

    剛開始小環還好奇，問她為什麽喜歡扣鏡子，譚素隻說習慣了。當時會順手把鏡子立起來，但是下一次束完了頭發，又會扣下去，小環慢慢地也就不再提這事。

    白若將簾子全部卷起來，細細捆好，“大人，早膳已經端去了，一會兒就拿過來。”

    譚素一邊整理衣袖，一邊往門外走，“不必了，我去看看相爺起了沒。”

    “大人，使不得。”白若急急忙忙攔住她，“相爺怪罪下來，奴婢……”

    “我去問問相爺今天上不上早朝。”譚素沒有給她商量的餘地，直接出了門。

    剛到卯時，寧子漠還沒有起，齊秉就靠在門口休息。他睡得並不深，一丁點兒的聲響也能將他驚醒，譚素剛一靠近，齊秉就睜開眼睛看著譚素，目光依舊清明，仿佛從來沒有入睡。

    “相爺今天不上早朝嗎。”

    齊秉搖了頭。

    譚素心領神會，並不覺得奇怪，“那我等一會兒再過來。”

    當朝皇帝李琰，沉迷美色，十天半個月都上不了一次早朝，寧子漠也樂得清閑。

    每日都會睡到辰時起床，有時候起床晚了，幹脆就不去上早朝了，派人去宮裏說一聲生病了，皇上還要賜下一堆補藥讓他好好休養。

    這官當的，可謂是比神仙還逍遙自在。

    回了屋子，早膳也準備好了，標準的一粥兩菜，很合譚素的胃口。隻是她吃了幾口，覺得寡淡無味，就放下了筷子。

    她休息了一會兒，估摸著寧子漠快起了，又去門口守著。

    太陽漸漸升起，晨曦之光總是這樣格外明亮。

    齊秉沒再接著休息，像一尊佛一樣立在門口。他的眉眼如鷹，任何一丁點的危險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他在寧子漠身邊的這些年，從未出過問題，這也是寧子漠信任他的原因。

    譚素問他：“你認識相爺多久了？”

    齊秉看了她一眼，並不作答。這些天他的態度一直都是這樣，話都不願意與她說，也不知是怎麽得罪他了。

    譚素很是好奇，“你是不是不喜歡我啊？”

    這下他連看都懶得看她了，神情比玄冰還冷。

    譚素一下子起了逗弄他的心思，笑眯眯的模樣，跟寧子漠算計別人的時候很像，“還是說你臉皮薄，喜歡我又不好說出口，連話都不敢跟我說了。”

    齊秉臉上紅了又青，青了又白，白了又黑，看她的眼神就跟看怪物一樣。想他活了二十多年，愣是沒見過臉皮這麽厚的女人。

    譚素還想調侃兩句，裏邊傳出細微的聲響，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趴在門口聽了一會兒，試探著問道：“相爺醒了嗎？”

    “嗯。”屋子裏傳出慵懶的聲音，像一隻剛睡醒的貓兒一樣，不用看也知道是怎樣誘人的光景。

    譚素指了平日裏伺候寧子漠的丫鬟，“相爺要起了，你們去準備準備。”

    她推門進去，扶起簾子進了裏屋。

    寧子漠還坐在床邊，身上的衣服鬆鬆垮垮，都露出了胸膛。頭發也是亂七八糟披在身後，很難想象這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相爺，睡相會這麽差。

    他打了個哈欠，還是睡眼朦朧的模樣，莫名就生出了幾分撩人之意，“素素，你這麽早就起來了。”

    他每次睡醒，聲音都是這樣軟軟糯糯，像隻沒睡醒的小貓，聽了心裏癢酥酥。

    譚素將窗簾全部掀起來，仔細裹好，然後一本正經地回話：“伺候相爺自然應當盡心盡力。”

    光線照進來，屋子裏明亮了許多。寧子漠拖遝著走到窗邊，揉了揉眼睛，“你昨天去哪了，那麽晚都沒回來。”

    譚素把簾子拉起來，頓了一下，“昨天尹小公子找我出去玩，因為不方便打擾相爺，就忘了跟相爺說了。”

    寧子漠毫不在意地揮揮手，“不礙事，你和朋友出去玩玩也是應當的。”

    她頓時臉上笑開了花，“謝相爺體諒。”

    丫鬟端了水盆和毛巾，伺候寧子漠洗漱。他坐在鏡子麵前梳頭也跟沒有骨頭似的，喜歡靠著椅子跟譚素說話，“素素，你跟尹盛是怎麽認識的。”

    “回相爺，您還記得譚素剛來相府的時候，受過一次傷嗎？那次正是尹小公子幫了譚素的忙，才沒有傷得更重。後來譚素心裏一直惦記著這事，知道尹小公子嗜酒，就拿了相爺賜的十裏香跟他賠罪，自然而然就成了朋友。”

    “這樣啊。”寧子伸手托著下顎，開始回憶以前的事情，“素素剛來的時候，確實是受了些苦，那些刁民總把對我的恨發泄在素素身上，實在是委屈你了。”

    譚素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譚素不委屈，若不是相爺護著譚素，隻怕譚素連骨頭都剩不下了，現在那些人還有誰敢欺負我？”

    寧子漠覺得這話聽得分外舒服，臉上帶了點笑意。丫鬟梳好了頭發，取了錦服為他穿上。因為是文官的緣故，他一直都這麽瘦弱，腰帶一束，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

    譚素彎腰，親手為他係上玉佩。

    上好的和田玉雕了麒麟，尊貴無比。精致的絲綢編織綢帶，緩緩垂下，與他錦衣上的刺繡交相輝映。便是這樣的衣著都不過是他的陪襯，如他這般俊郎無雙的人物，譚素僅能想到一個詞來形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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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子漠一笑起來，滿室陽光都及不上他半分風華，“素素，前些日子有人獻了舍利子上來，是個稀罕物，我帶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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