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你原諒我吧,行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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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連回憶都被抽空了,我又不可避免地沉淪了下去。

    我承認我沒出息,經不起誘惑。他就是有本事讓我上癮。

    彈簧老舊的沙發,滋滋嘎嘎震了很久。

    如果不是電話不湊巧地響了,估計他還得再禍害我一會兒。

    他掃興地皺了皺眉,伸手去夠電話,看到是溫洛詩,他特賤地笑著問我:“接不接?”

    我也笑了,威脅他:“你敢接我就敢叫。”

    他笑得更賤了,挑釁地看著我,指尖緩緩滑動了接聽鍵。我當然真的叫了,而且特別大聲。

    結果,他慫了,立刻捂住我的嘴,起身抽了幾張濕巾,擦拭著我的身體。

    我聽不清電話那邊的動靜,但看樣子應該不是什麽好消息,他眉毛都快皺成心電圖了。

    不過,畢竟這衣冠禽獸是玩兒心理的,特淡定地把濕巾丟進紙簍,說:“我馬上到。”

    見他掛了電話,我摸著茶幾上他帶回來的那盒煙點上一支,懶洋洋地問:“沈先生,您這次又打算關我多久?”

    他理著衣服糾正:“水大大。”

    “自己騙自己有意思麽?”我不屑地哼笑著,衝他吐了個煙圈。

    他披上大衣,奪過我嘴裏的煙,叼進自己嘴裏,走到門口,扭頭含混不清地崩出倆字兒:“等我。”

    我沒應他,坐起來又點了支煙。

    我們都清楚得很,我不會等他。

    或許,正因為清楚我不可能乖乖就範,他又折回來帶走了我的手機和錢包,還反鎖了房門。

    可這招已經治不了我了。

    我不會在一個不愛我的人身上浪費任何時間和精力,連報複,我都不屑。

    有愛才有恨。我不愛任何人。

    不管是誰,我都不想再鬥下去了,就讓他們去見鬼吧。

    說跟水耀靈花家見不過是一時氣話。跟他提出交易也不過是一時頭腦發熱,想套出十五年前事情的原委真相,不甘心輸給那個私生女。

    既然這辦法行不通,我現在就隻想接走我媽,救出曉雅,換個城市生活。

    於是,我叼著煙拿起打火機,走進廚房,站在窗邊,目送他的白色福特在大雪裏開遠,嘴角暗暗咧開一抹笑意。

    水耀靈,你狠,就別怪我更狠。

    我打開廚房的窗子,直接用打火機燒了窗簾。看到窗口的火苗慢慢往外竄,我急忙扯下床單、被罩、桌布、沙發套和衣櫃裏水耀靈的所有衣服,一股腦全堆在了敞開的窗口,燒得鋁合金窗框嗶嗶啵啵直響,整個廚房黑煙滾滾。

    從外麵看,這絕逼是廚房失火了。

    而屋裏的我,瀟灑地拎著行李箱,抱著電腦包,洗了條濕毛巾,護住口鼻,坐在門口,使勁砸著門,戲特足地扯著嗓子喊:“救命阿!著火啦!”

    公寓樓,一家挨著一家,我在窗口放火,隔壁肯定看得見,再這麽聲勢浩大地砸門求救,鄰居為了自己不受殃及,必定會出麵替我報火警。

    消防員小哥來了,我還愁逃不出去麽?

    姑奶奶真他媽是冰雪聰明!

    果然,不一會兒,樓道裏熱鬧了起來,一大群人吵嚷著打電話、下樓逃命。

    約麽又過了二十分鍾,消防員小哥威武神勇地提著各種滅火工具打開了房門,問我哪著火了。我眼淚巴巴地說了句廚房,趕緊趁亂往外逃,速度快得如同被人追殺。

    消防員可不是吃素的,一眼就能看出來是我故意放火。這麽點小火,幾盆水就滅得掉。

    我不抓緊逃跑,難道等著進局子喝茶麽?

    孤零零地晃蕩在深夜的街道上,風很大,夾著雪片嗖嗖往衣服裏卷。我跟賣火柴的小女孩似地,又冷又餓,露出來的皮膚,凍得像針紮一樣疼。

    所有的卡都在錢包裏,電話也不在身邊,連支付寶都用不了,我隻能這麽又冷又餓地繼續往花家走。

    我挺慶幸帶著水耀靈那盒煙的,我以前吃不上飯,就撿煙頭抽,抽煙特抗餓。

    可抽多了也有副作用。

    比如,走到海邊的時候,我的胃開始痙攣。我走不動了,扶著那塊刻著“琵琶島”的大石頭,哇哇哇地吐。

    我的胃,小時候餓壞了,長大後喝壞了,這種情況很正常。

    吐得七葷八素,我渾渾噩噩地摸著那塊石頭,忽然想起來,我當初跟季阡仇特矯情特中二地在上麵刻過字。

    也許是這一晚上受的刺激太多,我有點兒抽風。也許,是不想讓自己顯得太可憐。

    我苦中作樂地在石頭上找著那句“哪怕遠方有千軍萬馬阻擋,隻要你在我身旁,我絕不向命運投降!”

    我記得刻下那行字的時候,也是冬天,季阡仇當時認真得跟小學生一樣,鵝毛大雪都快把他澆成雪人了,他依舊堅定不移地拿著那塊紅磚碎片,刻到手被擦破皮,也固執地不肯走。

    但太多小屁孩在上麵刻下了太多新的矯情的誓言,我找不到那句話了。

    然後,我突然覺得找得特別累、走得特別累,蹲到那塊大石頭旁邊,抱著腳就哭了。

    我不難受,真的,一點兒也不難受,純粹是累哭的。

    我蹲在海邊哭得像隻孤魂野鬼,時不時的有車開了停停了開,都是些跨年夜帶孩子來海邊放煙花的父母,沒人留心我,我也沒在意他們,任由眼淚大顆大顆地放肆滾落下來。

    我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也不知道雪停了多久,隻知道再累也得繼續趕路,天亮以前,必須趕到花家接走我媽。

    想到這,我擦掉眼淚站起來,卻發現雪根本沒停,是有人在我身後撐傘。

    一臉懵逼地回過頭,我居然看到了頭上肩上落滿雪花的季阡仇。

    他羽絨服裏隻穿了套厚睡衣,舉著傘的胳膊微微發顫,沒有一片雪花落在我身上,他卻已經變成了雪人,麵色蒼白,眼珠通紅,嘴唇發紫,上下牙直打架。

    我有點不敢看他,一想到我跟水耀靈光著身子糾纏過那麽多次,我就覺著自己髒得簡直惡心,跟他站在一起都是一種褻瀆。

    怕把傘推回去會碰到他,我垂著頭問:“你都知道了?”

    今晚訂婚宴他雖然沒去,但今晚的事兒他一定聽說了,不然他不會跑到海邊找我。

    以前,我一不開心,就會來這片海邊。但今天,真的隻是路過。

    季阡仇肯定不知道遇到我是個意外,而且應該凍壞了,甕聲甕氣哆哆嗦嗦地說:“上車再說。”

    怕他感冒,我沒拒絕。

    坐到車裏,我還是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麽。不管是問他借錢,還是讓他送我去花家,我都不太好意思開口。

    我連副駕駛都沒好意思坐,窩在後車廂,裝啞巴。

    他不停抽紙巾擦著鼻涕,最後憋出了一句:“聖誕節那天我去那大叔家找你了,可我沒電梯卡,進不去。”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聽到這句話,我心猛地一抽,差點又哭出來,咬緊牙關沉默著,才勉強憋回去眼淚。

    季阡仇吸著鼻子繼續說:“後來,好不容易等到有人要上15樓,那大叔抱著你出來了。我想把你搶回來,但你又被他抱上出租車了。後來,我追到醫院,看見你摟著他的脖子說悄悄話,本來挺生氣,挺想走的。”

    這一個個“後來”,跟小刀一下下剜著我的心似地。

    我完全不敢吭氣兒,眼淚就在眼眶裏蓄著,嗓子堵得難受,一張嘴肯定得哭。

    “結果,我還是犯賤,還是不放心,我怕他欺負你,就蹲在醫院門口守著。”他好像笑了,回頭瞅著我,眼睛亮晶晶的,“我等了好久,等到他抱你出來,打車回家。我沒敢追,我怕吵醒你,你又跟我生氣。”

    “打你的事兒,是我不對。那些話,我不該說。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想到你洗了紋身、收了我媽的錢、還跟他住一起,就特生氣。”

    他越說聲音越小,我差點就沒聽見最後那句:“我以後改,不這麽幼稚了。你原諒我吧,行麽?咱倆不分手了,行麽?”

    可我聽見了,所以我忍不住了,眼淚唰唰往下掉。

    但我什麽都不能答應。我已經害了曉雅,不可能再去搶她喜歡的人。而且,現在的我,已經髒得沒資格了。

    聖誕節以前,曉雅和我都還是幹幹淨淨的好姑娘,曉雅還盼著我跟季阡仇好。可是一夕之間,一切都變了。

    我不能再任性地享受季阡仇和曉雅的縱容了,我不能再自私地隻考慮自己了。

    曉雅是個那麽傳統的姑娘,花楠對她做的事兒,無異於把她毀了,而這件事兒的始作俑者,是我。

    口口聲聲說著要永遠保護她的我,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她靈魂伴侶的我。

    “你……能送我回家麽?”我把頭埋得很低,哽咽著岔開話題,“回花家。”

    他轉回頭,發動引擎,沮喪地問:“你還是……不能原諒我麽?”

    你什麽都沒做錯,錯的一直是我,我該原諒你什麽?

    我苦笑著歎了口氣,盡可能平靜地說:“我從來沒怪過你,但我不愛你。以前我不懂,覺著咱倆是愛情,現在懂了,就不能騙你。”

    “所以,你愛他?”季阡仇真是凍壞了,聲音跟哭了一樣,顫巍巍的。

    我可能也凍得夠嗆,聲音比他還顫:“除了我媽和曉雅,我誰也不愛。”

    他又笑:“隻要你沒愛上別人,我就一直追你。”

    我說:“我不配。”

    他說:“配不配你說了不算。”

    我語塞,心更塞。

    路上誰都沒再說話,車裏靜得能聽見我倆的呼吸。估計是怕尷尬,季阡仇順手擰開了廣播。

    這一擰不要緊,“溫洛詩”仨字瞬間陰魂不散地冒了出來,後麵還接著一句“割腕自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