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鑿鑿的實錘，除了裝作鐵石心腸，我別無他法。

    水耀靈選擇了溫洛詩，季阡仇是曉雅的，隻有我是那個多出來的麻煩。我不是不敢搶，隻是不屑搶。

    是我的，就是我的，不爭不搶，也是我的。

    既然不能選擇，那我就必須狠下心，推開季阡仇的手，冷眼逼視著他，看他作何解釋。

    季阡仇前一秒還溢滿精光的眼色，黯淡了下去，無奈地說：“手機是警察給我的，據說在天台上，我也不知道怎麽會有那種短信。現在，手機也被警方拿去取證了。”

    說到一半，他像突然想到了什麽，賭氣似地嘟囔：“你也沒告訴我，曉雅還給了你一本日記。”

    對！曉雅的日記也被我落在旅館了！現在也跟我的手機和電腦一起扣在警局！

    如果薑局長他們發現那本日記……肯定會銷毀！

    “別擔心。”季阡仇苦笑著吞了吞口水，“水耀靈已經找營銷號曝光了那本日記內容的照片，我大舅也在介入這件事了，薑局長他們不敢隨便動的。”

    還真是水耀靈的作風。

    我才剛鬆了口氣，季阡仇忽然又說：“怎麽都比不過他。我就連想逗你開心都會嚇到你，可他就總能知道你最在乎什麽、最想要什麽。”

    “你快點睡覺吧。”我氣短地起身幫他掖了掖被子，拎著暖壺借口去接熱水，總算逃出了病房。

    等我再回病房，季阡仇已經睡了。我徹底鬆了口氣，趴在病床邊，半夢半醒地熬到了天亮。

    睡著的時候，我夢見很多上學那會兒的事兒，醒著的時候，我能感覺到季阡仇在擺弄手機。

    其實，早上有人走進來的腳步聲我都聽見了，就是犯懶不想起。

    可季阡仇壓低的聲音還是吵醒了我脆弱的睡眠：“小點兒聲，她還在睡呢。”

    知道是有人來看季阡仇，挺好奇的，我揉著眼睛悠悠轉醒，抬頭就看見了呂爽和水耀靈站在季阡仇病床的另一邊。

    水耀靈板著一張臉，好像我欠他錢一樣，視線相撞的瞬間，他迅速扭頭避開了，明顯看都不願看我。

    也難怪，他早就不屑和我演戲了，何況我如今發微博傷害到了他青梅竹馬的未婚妻。

    呂爽似乎察覺到氣氛的尷尬，樂嗬嗬地打圓場：“小季總說您房子的窗戶被砸壞了，叫我來取鑰匙，送您回家，順便幫您修好窗戶。”

    聽見呂爽的敬語我挺頭疼的，正想跟他道謝，讓他打住，水耀靈偏偏來了句：“也不是幾歲的小孩，怎麽出門總能忘帶手機、鑰匙、錢包？”

    嘿，關你屁事？

    我凶巴巴地朝水耀靈翻了個白眼：“我沒聽錯的話，剛才呂爽是說季阡仇叫他來的，你跟來幹嘛？”

    水耀靈嘴邊卷起一絲戲謔地笑：“怎麽？影響你們二人世界了？”

    “你知道就好。”我順杆爬地懟回去。

    水耀靈的臉立馬黑了，病房裏彌漫開火藥味的氣氛，越發尷尬，如果不是查房大夫進來，我倆搞不好會打一架。

    我就這操行，哪怕是閻王爺他二大爺惹了我，我都敢來者不拒地掐一架，多虧查房大夫救了水耀靈一命。

    大夫說季阡仇沒什麽大事兒，就是皮外傷，可以交錢出院了。走在醫院裏，來往的行人都像昨晚一樣，不斷衝我和季阡仇行著注目禮。

    我倆本身就挺奇怪的，一個頭破血流地穿著玩偶服，一個蓬頭垢麵地穿著睡衣拖鞋，如今旁邊又跟了倆西裝男。這畫麵感，詭異十足。

    出了醫院大門，季阡仇家的司機來接他了。

    “我一宿沒回家，怕我爸媽訓我，就不跟你去修房子了。”季阡仇站在車門前，像一小家長似地不停囑咐著：“你好好的，別再跟水耀靈吵架了。”

    瞅他被我砸得頭破血流還滿腦袋想著我的事兒，我特心酸，特惆悵，但啥也沒說，撐著笑跟他揮手告別。萬萬沒想到，他突然折回來給了我一個擁抱。

    我嚇傻了，渾渾噩噩地聽見他在我耳邊，用隻有我倆能聽見的聲音說：“孩子的事兒，我沒告訴他。”

    說完他就轉身頭也不回地上了車，剩下我和呂爽兩個倒黴蛋，麵對黑臉的水耀靈。

    回季阡仇出租屋的路上，我和呂爽並排坐在後車廂，跟坐針氈沒有差別，幾次想開口說點兒啥緩解尷尬，可嘴唇就像被什麽東西封住了，不肯讓任何一個字隨便掉出來。

    幸好呂爽是個有眼力見兒的，沒話找話地拍了拍水耀靈的肩膀：“水先生，我們還是召開記者會再澄清一次吧。現在網民還在罵花小姐，搞不好媒體也會認為我們是故意炒作花小姐的新書和溫小姐的新戲。”

    “我已經對外公開過我的態度了，沒必要再做多餘的事情。”水耀靈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盯上了後視鏡，像在盯著我，“我們隻需要當花陽的包真丟了就可以。”

    我迎上後視鏡裏那雙眼睛，幸災樂禍地說：“但這樣下去，花國財和溫思妍可會抓住這一點不放，讓我出不成書。你想做的事兒，也許都做不成了。”

    “這樣反而更好。”水耀靈終於收回了像要把我解剖一樣的冷酷眼神，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我們隻需要靠作品取勝，靠事實說話。”

    “真有自信阿。”我靠在車窗邊斜眼瞟著他，不懷好意地笑，“你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牛逼的麽？”

    “不是。”水耀靈回頭，笑眯眯地凝神盯住我，語調溫柔地說：“我覺得你才是全世界最牛逼的。”

    “別再給我壓力啦！”我瞬間紅了臉，轉頭望向窗外倒退的街景。

    我以為水耀靈會說壓力就是動力這種話，可他最後隻是平靜地說：“你的書在國內出版有難度，剛巧我有個同學在法國開了家小出版社，你隻能外銷轉進口了。下午我就送你去巴黎，機票已經訂好了。”

    原來……水耀靈跟呂爽一起出現，不是真的給我修房子！季阡仇一定也知道，所以才囑咐我不要跟水耀靈吵架！

    “我是犯人麽？”我鬱悶地哀嚎了一嗓子。

    畢竟，隻有犯人，才會在犯錯以後被流放。

    “當然不是。”呂爽特善解人意地替水耀靈解釋：“這本書在國外出版會比在國內出版更好，去那邊完成出版和後續的前期宣傳，在國內會造成更大的影響。外來的和尚會念經，就是這個道理。”

    呂爽說到這，又有些擔心地拍了拍水耀靈：“不過……水先生，花小姐的事兒，真的不需要解釋麽？網上已經有人在傳她是你的情婦了！花小姐的粉絲再多，也比不過溫小姐阿！”

    “你問她？”水耀靈略顯苦澀地微勾著唇角，掃了我一眼，“如果我當眾幫她說話，是不是隻會讓她覺得自己可憐？”

    我哼笑了聲：“沒錯，我就是這樣的人。”

    如果不能跟我走到最後，對我最好的負責，不是他為了我背叛他自己選擇的人生，而是他能對自己選擇的人生負責到底。

    盡管即使他過得再不如意，我也不會同情他，但至少我會打從心底尊敬他。

    這是我最向往的彼此尊重，勢均力敵。

    “花小姐，你不要再逞強了吧？”呂爽一臉皇上不急太監急的表情。

    水耀靈還是笑：“她沒有逞強，她是真強。”

    命運有時候挺搞笑的，在分開以後，水耀靈才意識到我從來沒有逞強。可在一起的時候，他卻總想自以為是地操控我、保護我。

    “水先生！我真看不下去了！”我還沒急，呂爽倒先急了，“既然決定要陪花小姐出國，為什麽還要娶溫小姐？你明明喜歡花小姐吧？”

    “呂爽，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我不耐煩地打斷了呂爽這番矯情又幼稚的言論。

    “你們尊敬的水先生會娶溫洛詩，並不是完全為了達成目的或者保護我。所謂的夫妻，可以說是生命共同體。他現在必須保護的，不是一件像我這樣牽扯到多方利益的商品，而是他必須負責的人生合夥人。”

    我不是傻子，知道現在的情勢，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也明白自己如果不寫下去，就沒有未來了。所以，我才會順從地答應出國。

    可我沒想過自己這麽看得開，更沒想過自己能這麽淡定地幫水耀靈辯解，不止我自己嚇了一跳，呂爽和水耀靈也都被我震懾住了。

    下午整個團隊抵達機場，海城下雨了，航班延誤了很久。

    揣著水耀靈新給我配的手機，拎著水耀靈新給我配的電腦，看著水耀靈保持沉默快速走過機場大廳，我又一次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徹底被他拋棄了。

    但我早就明白，我們想要共度餘生，要比給我出書，幫他父母翻案，把花國財、白鑫傑、溫思妍他們送進監獄，更像是一個遙不可及無法實現的夢想。

    我現在唯一該做的，就是在巴黎這段時間，絕對不能讓他發現我懷孕了。

    所以，為了壓製孕吐，也為了不讓任何人察覺到我不開心，我隻能在水耀靈和溫洛詩打電話秀恩愛的時候，拚命衝呂爽把自己笑成一朵花：“真興奮阿！我長這麽大離開海城去過最遠的就是蛟縣！沒想到現在能出國！”

    “隻是去半個月而已，有什麽好興奮的？”水耀靈掛斷電話給了我個白眼。

    我以牙還牙地說：“你拋下即將新婚的小嬌妻當然不興奮！我在海城又沒有牽掛！搞不好姑奶奶就不回來了！”

    “你是在慫恿我跟你私奔麽？”水耀靈突然側過臉湊近，笑得又風騷又撩人，香水味混著微溫的吐息，勾得我心咚咚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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