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沈陽就是水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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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先生忍了五年,大老遠從澳大利亞飛去巴黎找你,怎麽會是耍著你玩呢?”唐昕玥還在跟我演著苦口婆心。
然而從她接下來的講述裏,我幾乎覺得整個世界都要瓦解了。
原來,我去接尹鴆夫婦那天,改名換姓的水耀靈就在機場。他原本查明了我的行蹤,想在機場暗自取了懌心和幼清的頭發,做完鑒定就來莊園亮明身份,怎料尹鴆竟是五年前去唐昕玥家逼他離開我的男人。
這還不算完,我出車禍那天,他坐在餐廳裏,看的就是那份親子鑒定。惱怒憤恨充滿了胸腔時,他看到我的車子衝進餐廳,差點兒就想對我置之不理。最後於心不忍,才叫救護車陪我一起去了醫院。
可他沒想到,第一個來醫院看我的人,還是尹鴆,也就是當初親自送他離開的那個男人。沒辦法,他隻能等著尹鴆離開,結果卻又等來了季阡仇。
後來聽說季阡仇死於意外,他還是強忍著心疼沒敢貿然來找我,偷偷把我房產的轉讓手續辦完,搜集著足夠牽製罹宏碁的相關資料。
“沈先生說,一切都沒有關係。隻要那個男人走了,他還是會去找你。”
唐昕玥聲音哽咽地歎了口氣:“他覺得就算孩子不是他的,也無所謂。他想,隻要你忘了從前的水耀靈,記住現在的沈陽,你們就可以重新開始。他以為這些年你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罪,隻不過兩個別人的孩子,他可以忍。但你偏偏固執地記著一張臉,認不出他是誰。”
那個瞬間,我似乎明白了什麽。
水耀靈是希望我忘記他年少輕狂時給我帶來的傷害,想用全新的身份重新認識我,這樣才會在孩子們身份暴露的時候,不會讓我覺得難堪。
對,孩子……
“孩子怎麽可能不是水耀靈的?”我緩過神來,拿噙滿淚水的眼睛盯著唐昕玥。
唐昕玥別過臉去,久久沒有說話。
滿屋子都是歎息聲,煩悶得讓人喘不上氣。
“你別怪他,是我下午到了機場,他才知道真相的。”elodie突然拉住我的手,前言不搭後語地冒出了這麽句話。
我意味不明地歪著頭,眼淚不爭氣地掉下來。
elodie緊緊攥著我的手,眨巴著那雙晶瑩剔透的藍眼睛,哽咽了好幾次,才終於艱難地開口:“五年前,那兩個孩子,沒保住。季……怕你受到雙重打擊會繼續尋死,連夜去孤兒院……抱來了先後被遺棄的懌心和幼清……”
“不可能!”我捂住耳朵阻斷了elodie的這番天方夜譚。
什麽沈青洲的身份,什麽還沒到的兩個人,什麽莫名躺槍的尹鴆,我全都沒心思去想,隻知道不停笑著搖頭反駁:“我肚子上剖腹產的疤還在。懌心和幼清長得那麽像水耀靈,性格那麽像我,那麽聰明那麽懂事,他們不可能不是我和水耀靈的孩子。”
就算為了保護我,季阡仇也不會騙我,他舍不得騙我。都是假的,假的。
elodie抓住我捂著耳朵的雙手,繼續勸我:“你冷靜點兒!你也知道,你那段時間情緒很不穩定,又是抽煙又是喝酒,孩子出生以後,根本沒搶救過來……”
“夠了!你們都在騙我!”
我掙開elodie從椅子上彈起來,指著屋子裏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嘴臉,驚恐地往門口退:“那個沈陽給了你們多少錢?他用什麽威脅你們?讓你們聯合起來演戲給我看?”
呂爽這會兒坐不住了,跑過來拉我:“花小姐,沒人能讓我們演戲,您和水先生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我不信!我要見沈青洲!他才是水耀靈!他會認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沒有死!我們的孩子不會死!”我撲打著呂爽,嘴唇間黏膩的淚水拉成了線,一喘氣都直噴鼻涕泡。
可我顧不上自己是什麽形象,我瘋了,真的要瘋了。
懌心和幼清,怎麽可能不是我的孩子?我和水耀靈的孩子,怎麽可能死了?
他們叫了我五年媽咪阿!他們對著水耀靈的照片叫了五年爹地阿!
整整五年,都是他們在陪我、照顧我,他們怎麽可能不是我和水耀靈親生的?
扯著劇痛的身體不斷撕打著呂爽泄憤,還沒從接二連三的猛料裏緩過神,身後忽然有人把我扛到了肩膀上。
隔著朦朧的淚眼,我似乎隱約看見了罹宏碁和宋琬的臉。不過,我沒太看清,就被人扛著送回了房間。
沈陽,對,沈陽,不是水耀靈。如果懌心和幼清是我的孩子,他就不可以是水耀靈。
他不由分說地把我重重摔在床上。
頭磕在床板上我也不覺得痛,歇斯底裏地尖叫:“你給我滾!放我出去!我要去找沈青洲!我要去接我的孩子回家!”
麵對我的瘋癲嘶吼,他絲毫不為所動,牢牢把我摁在床上,無奈地壓低了聲音:“再不安靜下來,我就隻能重複早上的事情了。”
重複?
“你重複阿!”我喘著粗氣掙紮,說不清是在哭還是在笑,反正使盡了力氣扭動著身上所有能動的地方叫囂:“我不管!我要見我的孩子!我要見水大大!他不會不認懌心和幼清!他們的名字還是他取的!”
“我沒說不認他們!”他忍無可忍地爆出一聲低吼,隨後聲音變得有些冷,“你現在好好給我睡一覺,明天我帶你去見罹宏碁和宋琬,你好好想想,要不要連夏燭安和花楠一起起訴。”
起訴夏燭安和花楠?
愣怔著喘了口氣,又一個鼻涕泡冒了出來。
他卻仍舊沒理會我,冷冰冰地摔門而去,臉上一閃而過的表情,像極了……厭惡。
可他有什麽資格厭惡我?
不管他是不是水耀靈,丟下我五年的人都是他。就算我情緒失常,真的……害死了……我們的孩子,那是我願意的麽?
我寧願……五年前死掉的人……是我自己。
癱在床上抽光了一整盒煙,我都始終沒能接受今晚一個個到來的殘酷現實。
起訴夏燭安和花楠的事兒也好,明明想殺死水耀靈的罹宏碁突然出現也好,我都沒空去想。
隻要一回想起那雙曾經總是溫柔望向我的雙眸,現在變得如此冷漠而厭惡,就像有人拿著一把刀子,不動聲色地把回憶殺死。
忽然,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沈陽推著客房服務的餐車走進來,若無其事地說:“一天不吃東西,你是想把自己餓死麽?”
他……在關心我?
好像確實帶著當年的影子,鬧別扭的時候總像個賭氣的孩子,冷冰冰地板著一張臉,卻到頭來都終究看不得我受一丁點兒委屈。
可……我害死了我們的孩子阿!
連我自己都沒辦法原諒和接受的事情,怎麽讓他原諒?
“怎麽?還得用人伺候?”他臉色陰沉地瞥了我一眼。
聽出了他語氣裏的不耐和嫌棄,我慪氣似地翻了個身,甕聲甕氣地說:“我不餓。”
“來勁了是吧?”沈陽把餐車推到床頭,不由分說拽起了我,“讓你睡覺你不睡,飯也不給我好好吃,你是想氣死我麽?”
我拿一雙酸脹的眼睛看著他滿臉無奈地數落我:“花陽,怎麽過了這麽多年你還是這麽不讓人省心?”
從剛開始就被悲傷震驚繃緊了的神經,在聽見花陽的那個瞬間,稀裏嘩啦地放鬆下來。哪怕時光鬥轉,星星依舊未移,不變地藏在他那雙深情的眼睛裏。
他還是那個無論對別人多霸道,在我麵前就變成老媽子的水大大,還是那個無論在外麵多高冷成熟多桀驁不馴,在我麵前就秒變哈士奇少年的水大大。
無論歲月贈與多少滄桑風霜,在我麵前,他永遠都能輕輕將其抖落,露出最純白無暇的那麵,不惹一絲塵埃。
就著劈裏啪啦的眼淚,我味同嚼蠟地大口大口用力咽著白飯,惶恐得連菜都舍不得夾。
從我賭氣地轉身就走的海城胡同,到我沒能保住兩個孩子的巴黎手術室,我總是棋差一招。我真的害怕我不小心再任性一次,就會永遠錯過他了。
從確定沈陽就是水耀靈開始,這種患得患失的焦慮,始終揮之不去。
所以,我怕他怪我害死了我們的孩子,也怕他怪我在不確定他身份的時候就撲倒了他,更怕他怪我執著於一張臉和一個名字。
所以,我更希望懌心和幼清是我們的孩子,更希望沈青洲才是水耀靈。
對!沈青洲究竟是什麽人?尹鴆又在我和水耀靈之間扮演著什麽角色?還有……罹宏碁為什麽會出現?我又為什麽要起訴夏燭安和花楠?
在受到刺激兩個多小時以後,我才回過神想這些問題。
但我不敢問,隻能用往嘴裏扒拉白飯的聲音,掩飾掉自己劇烈的心跳,和滿肚子的疑問。
“慢點吃,別噎著。”他摁住我機械扒拉著米飯的手,抬手輕柔地撫過我的臉,手指拂去我滿臉髒兮兮的鼻涕眼淚,夾了塊咖喱雞排到我碗裏。
像被點穴了一樣,我沒敢動,也沒敢看他,僵在餐車前,聽著我倆的呼吸和心跳聲。
過了很久,我才聽見他輕描淡寫地說:“我知道,現在要你接受這一切很難。你慢慢聽我說完,如果你同意我的做法,就點頭。不同意,就搖頭。”(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