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痛也很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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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怕,我不怪你。”
水耀靈聲音幹*澀,揉著我頭發的手都在抖。
他說:“五年前我剛從醫院裏醒過來,就知道你肯定會活不下去。因為,換了是我聽說你不在了,肯定也一樣。我也能理解季阡仇,他隻是希望你活著。早上我不該那麽對你,這些天我也不該那麽對你。”
看著碗裏黃嫩*嫩的咖喱雞排,我用力咽了口唾沫,眼淚卻還是不聽話地砸在了雞排上。
我沒有說話,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聽著他跟我道歉,我這心比讓人cao刀砍都難受。
我們的孩子……沒了。
明明是我任性不懂事,從來都沒站在他的角度考慮過任何問題,隻想著怨他恨他,隻想著他拋下了我,不計後果地想要尋死、討說法,把季阡仇受到的傷害全都歸咎到他身*上……
作為無辜被害者的水耀靈,還要鼓足勇氣安慰我,用低沉沙啞的聲線,摩*挲我今夜不斷受傷的耳朵。
我咬*住嘴唇,努力保持微笑的弧度。
一如記憶裏無數次描摹過的景象:如果我和水耀靈再次相遇,我不可以哭,那樣才不會顯得太狼狽,不會讓他覺得我離開他就不能活。
畢竟,當初親手拆掉未來的人,沒有資格裝柔弱。
隻是……無法抑製的酸楚,從心底一"bo bo"湧上來。
曾經我那麽努力地在茫茫人海裏尋找他,終於在遲到五年後堅持完這場與時光的抗衡,一切卻不如我的願。
我們還相愛,卻依舊隔著無法逾越的山和海。
“別哭了。過來,我們說正事兒。”水耀靈在我耳邊用力吞*咽的聲音無比清晰,我甚至聽得見他在深*深吸氣。
自動自覺地抹掉了眼淚,我很平靜地傻傻挪了挪位置,卻淬不及防地被水耀靈拉進了懷裏。
他踢開餐車,賦予我五年來最親密無間的坦誠相*貼。雖然隔著衣服,但我卻覺得我們的距離從未如此靠近。
根本不願聽他繼續往下說,我充滿私心地偷偷往他懷裏拱了拱,突然覺得自己什麽都不想知道了。時間永遠停在這一秒就好,世界非黑即白,純粹如斯,沒有生離死別,沒有圈套算計,隻過濾下來最溫暖美好的彼此。
“你冷麽?”水耀靈忽然抬手摸了摸我的額頭。
我尷尬地停住了動作,麵紅耳赤地連連搖頭,生怕被他看穿我的吃豆腐行為。
連我自己也沒法解釋自己現在的矯情和軟弱。
忽然,水耀靈的手心貼在了我腰上,另一隻手也纏*上來,緊緊地環住了我。我頓時全身僵直,條件反射地想推開。
他卻在我耳邊說:“別動,讓我抱抱你。”
我這才意識到,他也渴望著和我擁抱,渴望著與世無爭的平淡生活。
跟我一樣,他也懷念著我們最初相遇時那段純白美好的時光,懷念很久以前,他緊緊抱著我,把我當成全世界獨一無二的珍寶。
在這個幾欲落淚的姿*勢裏,我鼓足勇氣閉起眼睛,摸*索到他的背,特別特別用力地叩住。
那是一種再也不想放手的力度,水汽頃刻堵住眼睛,澆滅了所有的理智,情緒像不小心被踩到油門,徹底失控。
我抖著聲音說:“水大大,我好想你。”
手中寬闊的脊背刹那挺*得筆直。
沉默很久,他的聲音像機器人似地,一字一句地迸出來:“你不該想我。很多次,我都決定要放棄了。”
他恨鐵不成鋼地告訴我,那天在巴黎街頭的餐廳,看到兩份dna比對結果,他是如何的憤怒。他甚至望著巴黎陌生又熟悉的街景,坐在椅子上蜷縮起身體,悄無聲息地笑出了眼淚,說出了那句:“再見,花陽。”
可當他看見衝進餐廳的車子裏,坐著渾身是血的我,他還是沒出息地第一時間跑到人少的地方叫了救護車,還是把我送到醫院,聯係了莊園的人。
躲在暗處看見季阡仇吵嚷著我的名字,說他死了的時候,他恨不得衝出去一拳把季阡仇打翻。他忍不住第無數次地懷疑,那兩個孩子是季阡仇的。
他沒法不想起六年前的那個夏天,每次伏*在我身上渾汗如雨時,我裝睡不睜眼的樣子。他甚至覺得,就算我身上的人是季阡仇,我也不會發現。他甚至懷疑,我住在季家的時候,已經和季阡仇有染。他氣得差點兒就一起之下飛走了。
可當他看見夏燭安出現,看見我第二次被送進手術室搶救,他還是忍不住決定等我出院再走。
“等你出院了,我又唬自己,等你痊愈我再走。”他吸了吸鼻子,有溫熱的液體砸在我脖子上,向下滑落,停在我心口。
我心如刀絞地抱緊他,聽他把頭埋在我胸前,甕聲甕氣地笑:“結果,你還沒痊愈,季阡仇就死了。我想過去安慰你,可我偏偏愛跟自己賭氣。你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多久,我就把自己關在莊園外麵的車子裏多久。”
他說:“你知道麽?看見季阡仇給你的"qing ren"節禮物時,我真的特別想衝進去抱抱你,告訴你我還活著,你還有我。可我怕,我怕他遙遙領先了我那麽多年,又比我多陪了你五年,你早就不愛我了。怕被尹鴆發現,都是我給自己找的借口。我怕聽到你不愛我的那個答案,五年前我就不敢聽,五年後我還是不敢聽……”
“我愛你!”語氣急促而鄭重地打斷他這段漫長而痛苦的回憶,我坐直身體,第一次主動捧起他的臉,抵著他的鼻子,渾身發抖地俯身吻上他的嘴唇,像二十歲那個初雪的夜晚一樣緊張激動。
他身體一頓,整個人都呆住了。
才不管他有多震驚,我開始毫無章法地扯*掉自己的衣服。
他連忙阻止我:“不行,我早上好像弄傷你了。”
傷就傷,痛就痛,犯賤就犯賤。
我顧不得太多了,幹脆直接把自己無比赤誠地晾在他麵前。但他這次居然難得地不為所動,隻是沉默地看著我。
羞chi到了臨界點,我想起他本來是要跟我說正經事的,我卻這麽不正經,於是哆嗦著伸手去拿衣服。結果他猛地摁住我,收緊臂彎,把我摟進了懷裏。
先前被他扛回房間以後,我沒開燈,隻有餐車上的燭台燈亮著。
他的臉半明半暗,混雜著少年般的桀驁,和與他年齡相符的擔當,看得我一陣臉紅心悸。
他沒有撒謊,我早上大概確實受了傷,疼得要命。但我還是手腳並用地緊緊抱著他,恨不得把血肉都嵌jin彼此的身體裏,每次分離都仿佛忍受著天荒地老的空虛煎熬。
他的睫毛都是濕漉漉的汗,還像個懵懂少年一樣慌慌張張地問我:“疼不疼?”
疼也沒關係。疼也很愉快。
隻要胸口是暖的,哪怕流光身體裏所有的血都值得。
隻要和水大大在一起,我絕對有死在他懷裏的覺悟。
承受過無邊的恐懼和痛楚,我們攜帶著滅頂的幸福清醒過來。水耀靈抱著我進了浴室,手裏還捏著一支從西裝口袋掏出來的藥膏。
像曾經一樣,我們親密無間地泡在一池溫暖的白色泡沫裏。
他手肘支在浴缸邊沿,手微微握成拳,拄著太陽穴,嘴角掛上一抹觸手可及的淺笑:“花姑娘真是長大了呢。”
我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麽,渾身都不自在,紅著臉咬緊了牙關,揚了他一臉泡沫:“別廢話,快說正事兒。”
“現在倒記得我要說正事兒了?”他壞笑著挑了挑眉,抹掉自己臉上的泡沫,蹭到我的鼻子上。
很意外,他居然是從尹鴆說起的。
原來,當年尹鴆並不是被罹宏碁派去的,而是被夏燭安的父親派去的。夏燭安的父親和尹鴆的父親是舊交,年輕那會兒都玩樂隊。
至於……夏燭安的父親為什麽要求舊時好友扮演這個壞人,就要再從季冠霖說起了。
季冠霖當年怕水耀靈還會找他報仇,隻好打著罹宏碁的旗號,慫恿花楠謀殺水耀靈。謀殺失敗後,季冠霖自知和水耀靈的仇越結越深,隻好繼續冒充罹宏碁,用季阡仇的婚姻求夏燭安的父親幫忙,找來尹鴆演壞人,把水耀靈送去了澳大利亞,為此還犧牲了大半家財。
在季冠霖眼裏,隻要聲譽還在,和夏家的婚約還在,東山再起,指日可待。
可季冠霖沒想到,水耀靈查到足以拉攏罹宏碁的大秘密以後,倆人一碰,發現當年的事子虛烏有,跟罹宏碁壓根沒關係。
誠然,罹宏碁不是個小心眼的人,也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背個黑鍋這種雞毛蒜皮的事兒,還請不動他,關鍵就是水大大查到的這個秘密厲害了。
紀心愛那個智障,居然是罹宏碁找了二十年的外孫女!
罹宏碁此番肯幫忙,是因為水耀靈答應了幫他認骨肉。
瞠目結舌地聽水大大說完,我剛才那股哭過痛過累過的困勁兒消散得一幹二淨,瞪圓了眼睛喋喋不休地問:“就算花楠謀殺過你,跟夏燭安又有什麽關係,幹嘛要起訴夏燭安阿?而且,這麽多年過去了,你找得到花楠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