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我已經和何曉雅進行到談婚論嫁的地步了，因為何曉雅有一個好爹，堅持要我負責。

    盡管知道何愷隻是為了錢，可我還是不希望何愷知道孩子不是我的。另一方麵，也為了向花陽證明，我不是那種不擇手段利用何曉雅的人。

    我爸我媽拗不過我，婚事背著他們有條不紊地進行。夏燭安闖進出租屋，筆直地朝我走過來時，我莫名有種自己是渣男的錯覺和內疚感。

    夏燭安倒是不客氣，直截了當地撂下一句讓我七竅生煙的話：“不想徹底失去花陽，最好盡快弄清楚她身邊那個男人的底細。”

    換了誰都懵。

    明明我是那個食言而肥的負心漢，明明花陽是那個橫刀奪愛的情敵，夏燭安卻忽然冒出來幫忙，難免不讓我認為她另有企圖。

    她是不愛我沒錯，可她似乎很看重我們的婚約，沒道理慫恿我和花陽在一起。

    很奇怪夏燭安這番莫名其妙的話，我毫不留情地笑著問：“夏大小姐，你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沒什麽。我愛你，就是希望你幸福。”夏燭安說出這種爛俗台詞時，嘴邊泛著冷冷的笑。

    我越發覺得事有蹊蹺，狐疑地縮緊眉頭：“直接說你想說的，別兜圈子。”

    “那我就好人做到底。”夏燭安故作嬌羞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激得我一陣毛骨悚然，“水耀靈本名叫沈青洲，父母是安心療養院的前任院長，十幾年前不幸被花陽的親爹和後媽害死了……”

    “你怎麽會知道這些？”我越聽越糊塗，詫異地打斷了她，臉上寫滿了茫然和不安。

    夏燭安兩手一攤：“我怎麽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水耀靈要讓花陽去陪薑毅坤喝酒。”

    薑毅坤？我聽我大舅提起過！那可是個標準的老色胚！花陽陪他喝酒……那不是有去無回麽？

    我佯裝鎮定地試探著問：“是那個公安局長？”

    “對。”夏燭安幹脆地點了點頭，遞給我一張飯店的名片，“如果你想英雄救美，明天下午去這個地方見溫洛詩，她知道的比我多。”

    說完夏燭安就走了，沒多做任何停留。

    而我，輾轉反側一夜過後，還是在大年初四那天，踩著名片背麵手寫的包房號，去那家飯店見了溫洛詩。

    那時那刻，我被冬日午後三點的陽光驅使著，走向了那個岔口。從此，我的人生，也走進了另一個岔口。

    我不再是跟花陽示愛表白時十幾歲的少年。我的設想裏，不再存在喜歡就要在一起的天真想法。我懂得人生有多艱難，也理解水耀靈這座亙在我和花陽中間的天塹無法克服。

    但溫洛詩卻給了我一個要麽永遠放棄花陽，要麽永遠守護花陽的機會。

    沒錯，那天，我知道了全部。我知道了水耀靈的父母其實是我爸害死的，也知道了花陽的父母算是我爸拆散的，還知道了我爸早年對我媽的背叛。

    如果花陽知道這些，就算我曾經被她刻進脈搏，就算我曾經是她的一部分，她也永遠不可能會原諒我。

    我欠花陽的，更欠水耀靈的。可倘若水耀靈也抱著父債子償的心態，花陽的一生就毀了。無論是為了報複花國財的女兒，還是為了報複季冠霖的兒子，折磨花陽，都無疑是最有效的方法。

    彼時單純如我都懂的道理，水耀靈不會不知道。

    於是，我聽從溫洛詩的安排，配合她演了一出離間計。

    那次英雄救美，是溫洛詩一手策劃的。我前腳剛砸了薑毅坤的腦袋，溫洛詩後腳就會通知我爸和花陽她爸去撈我們。

    聽信溫洛詩的讒言，大概是我今生最後悔的決定。我漏算了她會跟水耀靈演那場傷害花陽的一夜春宵，更漏算了我已經是花陽的前塵往事。花陽，愛上了水耀靈。

    在看守所的一夜，我看透了花陽眉山目水間的思念和期待，看透了她把對我感情歸類成衝動，看透了她決心不愛我。

    狠不下心的我想，幹脆就這樣跟何曉雅結婚。盡管還有兩年我才夠年齡，但先辦婚禮，至少能讓何愷和花陽都安心。

    我沒法親自去做那個傷害花陽的人。如果水耀靈對她不好，我會為她拚了這條命，殺人放火我都敢做。

    至少，水耀靈現在是對她好的，她也愛，我何必給她添堵？

    最後，溫洛詩讓我側麵透露給花陽的話，我一句也沒有說。

    大概我的報應就是這個，偏偏還報在了無辜的何曉雅身上。

    從看守所被我爸我媽押走，剛取到手機，我就接到了醫院和警局的電話。曉雅……被一群流氓糟蹋，孩子沒了，連命……都險些沒保住。

    那會兒我沒往溫洛詩身上想，隻覺得搞不好是花楠和白鑫傑暗地裏報複。

    為了去醫院守著曉雅，我又跟我爸我媽吵了一架。要不是我媽拉著我爸，犯倔地說隨我去吧，我差點兒就情急之下吼出我爸的秘密。

    整整十天，我都寸步不離地守在曉雅病床邊，哪怕她看也不看我，話都不肯跟我說一句。

    我不想變成像我爸那樣肮髒的大人，我想為曉雅未來的人生負責，這也等於讓花陽的幸福變得後顧無憂。

    可一切轉折，猝不及防極其荒誕地發生在那年正月十五的＂qing　ren＂節。

    至今我都不清楚，溫洛詩為什麽會選在我那天買飯的時候去找曉雅。買飯的時候菜連著被人撞翻兩次，我都沒掛心，甚至回到醫院，看見人山人海的騷動，我也沒想過跳樓的居然會是曉雅。

    直到……路過人群，看見曉雅手腕那條摔斷的手鏈。

    那是為了告訴她，我和她也有自己的印記而買給她的，在給她贖身那天，我親自套在她手上。如今潘多拉的粉水晶，分崩離析，沾滿了血。

    滾到我腳下的那刻鉑金珠子上，還刻著我們名字的縮寫——“c&y”。

    一股熱血在胸腔湧動，我雙目灼灼地仔細檢查著珠子上的字，頓時無比希望這是一場夢，如癡如狂地衝進人群，力大無窮般抱起她已經麵目全非的身體，反複確認著她鎖骨上的那顆痣，無名指上的訂婚戒。

    無一遺漏，顯然是曉雅。

    是我決心選擇了就不放棄的曉雅，是我決心要負責到底共度餘生的曉雅。

    以後……再也看不到，曉雅戴上手鏈時，愁腸百結又如獲至寶地捧著手仔細端詳的樣子了。再也看不到，每次我見花陽時，曉雅悔恨、背叛、難過、自責、傷痛……五味雜陳的表情了。

    麵對我和花陽這場孽緣裏，最無辜也最大的受害者，我的哭聲塞滿了醫院的天井。

    曾經我那麽想要極力挽留，卻又不得不親手推開花陽，退而求其次選擇的曉雅，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明明曉雅還這麽年輕，為什麽要死呢？

    明明大家都這麽年輕，為什麽生活總要讓所有人都無可奈何呢？

    當初上學的時候，我總嫌曉雅黏著花陽，嫌她搶我風頭，嫌她電燈泡。甚至無數次地在心裏偷偷罵她：什麽小姑娘呢？為了纏著我，居然霸著花陽不放！

    真到永遠失去她的這一秒，真到法醫和刑警宣布她自殺的這一秒，我才發覺，她的黏人其實也很可愛。

    這輩子再也不會有人，在初中畢業那天發短信給我表白，赤誠又詞窮地說：“驢哥，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你。”

    那些從前覺得是負擔的東西，在死亡麵前，隻剩了愧疚。

    想到這件事必須要通知花陽，腦海裏的某根神經，劈裏啪啦地燒斷，我渾身像抽筋一樣顫動，一遍遍試著撥通花陽的電話號碼。

    上一次練習該怎樣跟花陽說話，還是十三歲那年。

    那會兒是不知道該怎麽說才能不被花陽討厭，這會兒是不知道該怎麽說才能不讓花陽難受。

    說曉雅走了，花陽一定會問我去哪了。說曉雅沒了，花陽也必然不會想到死。無論如何，最後我都會說出那個殘酷的字眼。

    結果，我還是無比殘忍地告訴花陽：“我怎麽想也想不出來有什麽話能讓你不太難受……曉雅……死了……”

    再然後，花陽就沒了聲響，聽筒裏水耀靈既驚又怒地問我：“你們在哪。”

    我像個娘們兒一樣，抽噎了一分多鍾，才哽咽地說出醫院的地址。

    花陽比我受到的打擊更大，被水耀靈抱到醫院的時候，臉色慘白，哭嚎著要看曉雅。我和水耀靈都不敢讓花陽看到摔得支離破碎的遺體，雙雙攔住了她。緊接著，花陽情緒激動暈了過去。

    就在她昏迷的時間，我已經無暇傷心了。應付何愷，已經足夠我焦頭爛額。溫洛詩偏偏也來添亂，告訴我曉雅的手機在她那。

    察覺到曉雅的死絕對不簡單，甚至很可能跟我爸有關，我心急如焚地陪水耀靈安撫好花陽，手忙腳亂地開始籌備曉雅的葬禮。

    葬禮前夜，溫洛詩登門拜訪，讓我編輯那條可笑的遺言。

    毫無懸念，洞悉了曉雅的死和她有關，我怎麽可能答應？

    可溫洛詩卻冷冰冰地震住了我：“你覺得……你爸能害死一個何曉雅，還差一個花陽麽？我這是在幫你。隻有花陽成為你的妻子，你爸那個顧家又愛惜羽毛的偽君子，才會舍不得動自己寶貝兒子的心頭肉。”

    我當然覺得這是謬論，疲憊地再度拒絕：“曉雅也差一點就成為我的妻子。”

    “那不一樣。你不愛何曉雅，全世界都看得見。你愛花陽，全世界也都不瞎。”溫洛詩把手機塞給我，涼涼地掩唇嗤笑，“你好好想想，對你爸而言，究竟是一個兒子愛而不得的女人能活得更久？還是一個兒子苦戀多年，最終修成正果、相親相愛的女人，能活得更久？”

    無法否認，我不相信我爸。同時，我也了解我爸。如果他知道我發現了他的真麵目，花陽、水耀靈、花叔叔和蘭姨，都會有危險。

    我唯一的選擇，就是用欺騙去保護花陽，和所有花陽在乎的人。後來在法庭，我說自己是為了想跟花陽在一起才編那條短信，也是同樣的原因。

    水耀靈會舍命保護花陽，我信。但水耀靈絕對不會舍命去保護自己的滅門仇人，和滅門仇人的妻子。水耀靈不會懂，從小就缺乏關愛的花陽，其實把身邊每一個人的幸福和生命，看得比自己都重。

    所以，他做不到的事情，必須由我來做。

    季阡仇也在成長。如果有讀完的小可愛，覺得我寫得還算湊合，有耐心從頭重讀，絕對會發現每一環都有埋伏筆和暗線，甚至看得出這根本從頭到尾都是個虐文。m醬是從來不水文的哦。另外：福利贈書活動報名現在開始咯，想要福利私家書的小可愛，詳參評論區那條置頂消息，聯係我留快遞地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