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大結局(新增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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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把我媽扯進來。”方越霖的聲音聽起來出乎意料的冷靜,“她已經走了這麽多年了。說起來我還是跟爸您學得比較多,若是有什麽不好的地方,也是跟您學的。”
“這麽說,我倒是教出了一個‘好’兒子!”方父咬牙切齒地說道,哪裏還聽得出半分梁微安之前見過的風度。
“爸,我也不想這樣的,為什麽您要一錯再錯!”
“我還想問你,為什麽心裏老是對這個女人念念不忘!為了她還不惜忤逆自己的父親!”
“爸,是您做得太過分了。”方越霖無奈地歎了口氣,“我不想再跟您爭論下去了,您收手吧?何必弄得那麽難看。”
“你這是在威脅我嗎?”方父沉沉地說道,“如果我就是不肯收手呢?難不成你還真打算弑父不成!就算你真的開槍,你以為你逃得了嗎?你最好保證你一槍就把我打死,否則就算你死了,也沒人給你陪葬!而你那個女人,本來我還打算放過她的……是你逼我改主意的!”
“爸,我還不了解您嗎?就算我乖乖地合作,您也不會放過她的。”方越霖苦澀地說道,“如果您覺得我一個人不夠的話,那麽……”
方越霖的話沒說完,就聽到方父憤怒地吼叫起來:“王威,你竟然敢背叛我!”
“爸,您這句話就錯了,他從來不是您的人,又怎麽算得上背叛呢?”方越霖淡淡地說道,“如果這還不夠的話,那麽我再來壓兩個籌碼,您覺得如何?”
“你……”方父氣急,頓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什麽,“越霄和伊莎貝現在在哪?”
“他們‘暫時’很安全。”方越霖故意在“暫時”兩個字上微微用力,話裏已經透著明顯的威脅。
“難怪伊莎貝突然會發病,是你動的手腳?”方父恍然大悟地說道,“我說,怎麽會這麽巧,這麽多年都好好的,偏偏今天複發了。”
“你們既然不肯出來,那我也隻好想辦法‘請’你們出來了。”
“越霖,你怎麽會變成這樣!”方父很是失望地說道,“越霄怎麽說也是你的弟弟,伊莎貝從小跟你一起長大,你的心也太狠了!”
“你們綁架微安來要挾我和大哥的時候,還有六年前你們背著我……那時你們又何曾想過我!”方越霖的語氣陡然變冷,“爸,我給你一個建議,趕快離開,別逼我對他們不禮貌!”
之後,外麵突然安靜了下來,久久,久到房間裏的梁微安幾乎要以為他們是否沉默地撤離了,卻方父道:“越霖,這裏怎麽說也是我的房子,要說離開,也該你們離開。難道你還想鳩占鵲巢不成?”頓了頓,“這樣吧,我現在就放你的女人走,你也別為難你弟弟和伊莎貝。”
“不用了,您留下鑰匙就好。別怪我太小心,我可沒信心你不會從背後給我一槍。”
方父又沉默了一會,突然冷冷地笑了,“那你倒是有信心,我退到門外的以後,不會一把火燒掉這裏。越霖,你在打什麽主意?”
“爸,你真是想太多了……”
“是嗎?”
“……”
正當房間裏的梁微安以為這場對峙要繼續僵持下去的時候,門外的局勢突然又發生了變化。
一段淩亂的腳步聲夾雜著嘈雜的聲音突然加入了這場劍拔弩張的博弈。
“老板,我們被包圍了……”
“有好多帶家夥的……他們好像是特種部隊的!”
“老板,怎麽辦?”
……
接著是更多的腳步聲,整齊而沉穩。
某個冰冷優雅又熟悉的男音幾乎同時響起:“你們已經被包圍了,放下武器!”
表哥?!梁微安愣了一下,總算是安下心來,摸了摸右耳的耳環。看來是沒白裝。自從六年前,她回到家後,表哥說怕她再失憶又把自己弄丟,所以特意給了她這個特製的耳環,裏麵裝了一個微型芯片,無論她在地球上得哪個角落,都能依靠衛星找到她的蹤跡。彼時,她覺得是表哥想太多了,沒想到真的有用得上的一天!
既然表哥都出馬了,那肯定是不會有變數了。
“越霖,我倒是小看你了,看來你這些年混得還不錯,居然連特種部隊也請得動了!”方父的聲音雖然還強勢得很,但已經外強中幹。
“爸,你錯了。”方越霖嘲諷地一笑,“是您綁錯人了。您沒調查過微安的身份吧,您還以為她是當年那個無依無靠的小曦嗎?她的外公家一直是從軍的,她外公做過將軍的。我給您機會的,可是您不肯收手……”
“你這個孽子,居然聯合外人對付自己的親生父親!”方父氣急敗壞地吼道。
“看來我們沒什麽好說的了。”
“砰!”一聲槍擊終止了對話,很快又是“砰”的一聲……
這還是梁微安在現實生活中第一次聽到現場的槍戰,讓她的整個神經都繃緊了,讓她幾乎都不敢呼吸。
薄薄的門板之外,在這時好像變成了另一個世界,重物落地的聲音,悶哼聲,槍聲,呼叫聲……此起彼伏地構成了一個她根本不敢去想象的畫麵。
梁微安很想大叫,很想確認她所關心的人都安然無恙,可是她又不敢叫,怕她的叫聲會讓他們分心。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突然聽到了熟悉的鑰匙碰撞的聲音,跟著是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旋轉……
卡擦——
門很快被推開了。
梁微安不敢眨眼地站在原地,屏息地看著門被漸漸地推開。
明明隻是一兩秒鍾的事,可這時好像是整個世界的速度都被成倍地放慢了,那兩秒好像是電影中的慢鏡頭一般,在她眼底烙下印痕。
方越霖就站在門口對著她微微地笑著,漂亮的鳳眸閃爍著動人的光芒。他對著她伸出了手。
好像被魅惑一般,梁微安不由地上前一步,把手疊在他的掌心之上。
十指交握,那指尖的溫度一瞬間仿佛順著血管流淌入心房。
三天以來,她第一次走出了這個房間。
走廊上,一片狼藉。
那些原本神氣十足的西裝男被身著迷彩服的軍人帶離……
“小微!”
突然,表哥親切的聲音從右前方傳來。
“哥!”她微笑著地轉頭,看著身著軍服的表哥大步朝她走來,英挺帥氣,隻是眉目之間帶著淡淡的疲倦……
好疼!梁微安的額頭一瞬間傳來一陣刺痛。
好熟悉!
她腦海中劃過一個熟悉的畫麵,那時的表哥也是穿著迷彩的軍服這樣朝她走來,那時候周圍也是一片狼藉,獻血,陌生的人們,還有更多迷彩的軍服……
無數的畫麵好像倒帶似的一個個地閃過……
好像一步倒退的電影一般,影片之中有好多熟悉的人,方越霖,伊莎貝,方伯父……
她覺得頭更疼了,突然眼前一黑,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安安!”“小微!”
她聽到方越霖和表哥在焦急地叫著她的名字,感到腰間被一隻大掌牢牢地攬住……跟著就失去了意識了。
※※※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周圍是一片的白。
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牆,白色的窗簾……
還真是熟悉。梁微安苦笑地掩麵,跟著從床上坐了起來,一瞬間幾乎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安安,你醒了!”驚喜的男音把她從恍惚的情緒中驚醒。
她尋聲看去,隻見方越霖拿著一個蘋果正從洗手間走了出來,跟著一道小小的身影從他身後衝了出來。
“媽咪!”方曦之好像一陣小旋風似的衝到了她的床邊,圓圓的小臉看來緊張極了,“你覺得怎麽樣?好點沒?”
看著他擔心的小臉蛋,梁微安心中複雜極了,好像一夜夢醒,夢中那個小小的,軟軟的,隻會閉著眼睛睡覺的嬰兒就變成了眼前這個會蹦會跳更有些小聰明的男孩。
“之之!”她的眼眶不由地變紅了,伸手撫上男孩紅潤的臉龐,碰了一下,又退開,好像怕把他碰壞似的。
“媽咪,你怎麽了?人難受嗎?”方曦之兩道英氣的眉毛擰在了一起,直覺地向父親求援,“爹地,媽咪好像怪怪的。”
“安安,你還好吧?”方越霖原來站在一邊溫柔地看著他們,見此,也緊張地走了過來,微微俯身,“要不要我叫大夫?”
“我沒事。”梁微安右手捂了捂眼,深呼吸了幾下後,情緒終於稍微平穩。她慢慢地抬頭對上了方越霖寫滿關懷的俊臉,往事好像潮水一般地湧了上來。
明明已經是六年前的事了,可是她胸口隱隱作痛的疤痕卻好像一切發生在昨日一般。
她那樣愛他,用盡所有的力氣,可是結果卻被傷得精疲力竭。
那一個個悲傷而寂寞的夜晚,那痛到讓人心底都發冷的痛楚,那種被背叛、被欺瞞的抑鬱,還有那一點點被磨盡的希望……
那些負麵的情緒好像一個怒浪打來,頃刻間就幾乎將她淹沒!
明明她的理智告訴她當年有些事確實是她誤會他了,可是她心底卻還有一個不甘心的自己在叫囂著:都是他,都是因為他!讓她那一年多活得如此卑微,甚至……
她覺得自己根本就無法麵對他,咬了咬下唇,低下頭去看方曦之。
“你……”頭頂上傳來他微微發顫的聲音,“你想起來了?”
她的肩膀顫動了一下,點了點頭。
他沒有立刻說話,沉默蔓延,床邊的方曦之一臉疑惑地看著兩個大人。
“你還在恨我?”他咬牙,艱難地問道。
梁微安不知道如何回答。她又一次抬頭朝他看去,忍不住問:“那個人不是你對不對?”她腦海中不由地浮現那張臉,白色的口罩,熟悉的眉,熟悉的鳳眼,熟悉的鼻根……當年她認為一定是他,也惟有他,可是如今她才知道,原來一切並沒有她所想的那麽絕對。當年的她太過單純,連番的打擊讓她對他沒了一點信心……
她沒有把話說得更明白了一切,但方越霖顫動了一下的眼睫很顯然地已經告訴她,他知道她在問什麽。
“不是我。”他平靜地回答,並沒有因為受了冤枉,就有什麽歇斯底裏的表現。
梁微安露出些微釋然的表情,也很平靜地回了他一句:“那我不恨你。”她還記得當年他曾很認真地告訴她,他以為他可以阻止的。如果說那是他的真心,那麽她真的不恨他,也不怨他了。
可雖然是這樣,也不代表她可以原諒他。
是他把她帶入了那個家庭,是他讓她淪落到那種境地。他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告訴她的,可是他什麽也沒說,讓她毫無反抗機會地硬生生被奪走了身體的一部分……
也許他有他的顧忌,也許他覺得他能安排好一切的,可事實是事情終究是走到了那一步,不是嗎?
無論經過到底如何,結果畢竟是擺在那裏。
隻要看著他,她就會想到她曾經失去的,她心中的幽怨無法解開,哪怕她對他有一分的喜歡,遲早那份喜歡也會在歲月的磨合中漸漸地消失,最後變成一對怨侶。
“你走吧。我暫時不想見你。”她屈膝,抱住自己的小腿,整張臉埋在膝蓋上,用自我保護的動作抗拒外界的一切。
方越霖沒有說話,站在原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最後輕輕地說道:“看來半年之約,已經沒有必要了……”
說完,他帶著方曦之離開了,他沒有再說話,隻有方曦之依依不舍的稚言流連著:“爹地,你和媽咪吵架了嗎?我們不能再呆一會兒嗎?……那我們明天再來好不好?”
聲音漸漸地遠去,然後什麽也聽不到了。
梁微安沒有抬頭,也不敢抬頭,就怕自己會心軟,卻又不能做到徹底地遺忘過去。
她好像想留住什麽東西似的一直緊緊地抱著自己,縮成了一顆球,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房門口突然傳來了表哥的聲音。
“小微?”
她趕忙抬頭朝門口看了過去,表哥林尚人手裏提著一袋水果正朝她走來。
他換回了平時的休閑服,比之前的軍裝少了幾分英姿颯爽的味道,卻又多了幾分優雅。
“哥。”梁微安趕忙放開了抱著小腿的手,換了一個正常點的坐姿。
“我那個學弟呢?”林尚人環視了四周一圈問。
“我讓他回去了。”梁微安若無其事地說道。
林尚人把水果放下,在她床邊的凳子上坐下,然後突然俯身過來,伸指在她額頭彈了一下。
“哥,你幹嗎?”梁微安有些吃痛地捂住額頭。其實那並不太痛,隻不過對著有些人,會讓人忍不住想撒嬌而已。
“你還好意思叫!”林尚人涼涼地瞥了她一眼,“我不是跟你打過預防針的,偏偏你還要傻傻地陷進去。”
他這麽一說,梁微安自然想到了她之前對他的懷疑……原本就想找表哥問問的,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就發生了那樣的事。
“哥,我跟方越霖的事,你到底知道多少?”她微蹙眉頭看著林尚人,眼眸之中除了疑惑,還有淡淡的憂傷。
林尚人愣了一下,然後深深地看著她,果斷地說道:“小微,你都想起來了!?”
梁微安點了點頭。
林尚人沉吟一下,道:“我知道得不算太多,也不太直接。大部分都是我猜的,因為我怕我查得太接近,會讓方家發現我的動作。但我確實是蓄意接近方越霖的,當我查到你失蹤那段時間可能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我故意在一個宴會跟他偶然重逢了一下。這些年來我們一直維持著淡淡的往來。本來我想你既然都忘了,而且沒有一絲想起來的跡象,那還是算了,畢竟平白扯出過去的事來破壞你現在的人生,其實是得不償失的事!”
“那你為什麽又……”又帶他參加那場婚宴?
“因為我見到了方曦之。”林尚人站起身來,走到窗邊,俯視樓下的風景,“如果沒有他,那我實在不覺得你們有重逢的必要,可是,”偏偏還有個方曦之,“再說,這六年來,你再也沒有談感情。我想六年前的事你雖然看起來不記得了,但實際上已經在你心裏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所以你再也不敢輕易地動心。既然這是個放在那裏肯定不會解開的結,那我想也許該讓你嚐試麵對那段過去了,無論之後你打算怎麽做,這都是你自己的選擇!”
梁微安沉默了,好一會兒後,低低地說道:“哥,謝謝你。這一次真是麻煩你了。”
“這一次,你倒確實應該謝謝他。”林尚人道,“雖然這一切跟他有關,但是他願意為了你,把他的父親和弟弟送入監獄,也算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梁微安又久久說不出話來,遲疑很久才問了一句:“是他去找你的?”
“是的。他發現你不見了,就聯係了我。”林尚人把事情地來龍去脈大致交代了一遍。
其實大部分的事,梁微安身在其中,也知道或猜到七七八八,不知道也隻是小部分。
比方說,方越霖在收到勒索電話後,就聯係了林尚人,請求幫助;比如說,方越霖確實有盡力地籌備資金,還賣掉了不少不動產;比如說,那個王威其實是方越霖的哥哥埋在方父身邊多年的探子,隻可惜這一次,因為事出突然,方父又隔斷了別墅與外界的通訊方式,導致王威曾一時聯係不上方越霖;再比如說,王威借著采購出門,方越霖讓他在伊莎貝的藥瓶裏麵換了藥,讓她以為自己腎病複發,才慌了手腳……
梁微安承認他為她做了不少,可是她心裏始終有一個大疙瘩,尤其她剛恢複記憶,這六年並未讓她學會遺忘,一切就仿佛才剛發生一般……
林尚人突然又道:“小微,雖然我覺得方越霖也還算不錯,但我也不會勸你去原諒他什麽的,一切都該由你自己想清楚,然後作出你覺得將來不會後悔的選擇。你是我妹妹,在我眼裏,你值得最好的男人!”
梁微安看著他不由地動容了,那萬般的情感最後化成一個燦爛的笑容:“那當然,我可是sunny—lee啊!”是啊!她是sunny—lee,即使舍棄掉她的家世、背景,她還是sunny—lee!那是屬於她的,誰也別想奪走!
“是啊,我的小微最了不起了。”林尚人伸出大掌,用力地揉了揉她的短發。
“我的發型!”梁微安趕忙去順自己的頭發,抓了兩下,想起某件“要事”,趕忙問,“哥,我可以出院了嗎?我又沒生病,住下去也沒意思,何必占著醫院的床位呢。”
“那就出院吧。你收拾一下,我馬上去給你辦出院手續。”林尚人果斷地說道。
“我沒什麽好收拾的。”梁微安聳了聳肩。
“對了,你這次的事,我怕家裏擔心,就沒說。你想怎麽樣,就自己看著辦。”
“當然是不說啊。”梁微安趕忙說,“我又不想找罵。”
“還有……”林尚人突然有些欲言又止。
“哥,你怎麽突然婆婆媽媽了,不是被穿越了吧?”
“胡說八道。”林尚人有些啼笑皆非,但跟著又表情一凝。
梁微安感覺他要說的肯定不是什麽小事,一下子也緊張起來,“哥,你別嚇我!”
“你總會知道的,還是我來說吧。這些天你肯定不知道,”他頓了頓,“你家裏出了一件事……”
“怎麽回事?”看到表哥如此慎重的態度,讓梁微安都有些緊張了。
“姑姑可能會跟姑丈離婚……”林尚人口裏的姑姑自然指的是梁微安的母親林燕嬈。
啊!?梁微安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對於她這位繼父梁謙則,她雖然一直稱不上喜歡,但也到不了討厭的地步。父親過世了,母親不可能一輩子獨身,她也總是需要有一個人與她互相扶持到老的,而繼父一直以來確實對母親不錯。
林尚人接著道:“兩天前,姑姑偶然聽到姑丈和方文珈在通電話……”
梁微安的眉頭一皺,叔叔怎麽會跟方文珈搞在一起呢?
“原來……”林尚人又是欲言又止,看著梁微安的眼神有些複雜,“他們兩個認識多年,當初,方文珈是蓄意接近你父親,想要破壞你父母的感情……這事姑父也是知道的。”
林尚人說得含蓄,但梁微安已經完全明白了,叔叔“知道”是客氣的說法,事實上,他也參與了一份了吧?或者就是他指使的?
有些事其實早已有跡可循,隻不過沒想到那裏去,便也一直好像不存在。
梁微安相信繼父是喜歡的母親的,否則不能十幾年如一日地對待母親,可是也不僅僅是如此吧。自從和母親結婚以後,他一路就像坐直升飛機似的升到了n市副市長的位置,這其中若說沒有外公的影響力,恐怕是誰也不會信的!
想到這裏,梁微安體側的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已經十多年過去了,若是前幾年,她恐怕是要鬧騰一番,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可是現在,她已經知道了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並非不是黑,就是白,更並非你付出多少,就一定能收回多少。
人長大了,便不得不學會妥協!
林尚人看著此刻壓抑得把嘴唇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直線的梁微安,忍不住歎了口氣,道:“小微,這事你心裏知道就好……也許對你父親不太公平,但這事鬧大了,也不是一件好事。你總要想想姑姑……”
梁微安苦笑了一下,“我明白。”是啊,這事鬧開了,說起來還是讓別人看他們梁家和林家的笑話。母親畢竟和叔叔已經做了多年的夫妻,叔叔還是父親的親弟弟……很多年前,這已經是一筆爛帳了。
※※※
梁微安出院以後,沒有回她在xx小區的那間公寓。在現在的這種情況下,她實在不想再跟方越霖做什麽鄰居。
想想母親要和繼父離婚,恐怕家裏的氣壓也低地很。梁微安覺得這時候要是回家肯定就是找罵。
她幹脆就跟著表哥搬到了外婆家,又委托表哥去xx小區的公寓把她的部分行李給收拾了過來。
表哥把她的手機還給了她,說是前兩天怕有人找她,幹脆就都關機了。
梁微安開機後發現已經有了不少未見來電。
她趕忙依次跟eric、悠然和daniel報了平安。雖然她被綁架的事,她是不打算宣揚,但對於她最親近的三個好友,她還是把這幾天發生的事大致說了一遍。
eric遠在法國,隻能口頭上慰問了她一番,至於悠然和daniel則親自登門拜訪了。
日子很平順地過去了三天,這三天方越霖曾經給她打過好幾個電話,但她都沒接。
三天裏,梁微安的日子好像又進入了日常,每天除了吃飯睡覺陪外婆,就是跟著悠然、daniel混在一起,好像旅遊團進城似的把n市晃蕩了一圈。
再後來外婆的病情穩定,終於出院,以後隻要每天定時服藥和打胰島素,注意忌口,日常生活還是與常人無異的。
梁微安很快決定在三天後和daniel一起回巴黎,eric那邊催得急,而這裏,顯然已經沒什麽值得她留下的了。
行程剛定下,悠然就聯係了她,說是接到班長的電話來確認她到底參不參加明晚的高中同學會。
梁微安本來是不打算參加的,可是悠然卻說她已經幫她答應了,又說現在正是結婚的年紀,去了沒準接到訂單也不定。
這個理由其實很薄弱。一來,梁微安覺得她已經夠忙了,不想再忙;二者,這樣的訂單就算接到了,也難免要講什麽友情價。
可是悠然同學的權威是不容人挑戰的。她根本沒給梁微安反對的機會,就單方麵地決定,這事定了!
梁微安心想:也好,就當在外麵隨便吃頓飯,然後中途溜掉就是。
想到這裏,她跟某人打了電話,細細地叮囑了一番。
然後放心了!
一天很快地過去,很快就到了第二天傍晚。
同學會定在晚上七點。
梁微安不想因為遲到遭人圍攻,六點四十分就準時出了家門。
表哥很體貼地開車送她到了x元大酒店,然後離去。
梁微安看著x元大酒店的大門,便有諸多聯想,越想越是不自在,忍不住後悔:早知道就不來了。
總算老天爺對她還不算太差,她一路到龍翔廳,既沒有遇上劉經理,更沒有遇上方越霖。
很好!
梁微安心裏不自覺地鬆了口氣。
一路上,都有酒店的漂亮迎賓很熱情很禮貌地指引她龍翔廳往哪裏走,因此她在六點五十五分很準時地抵達了。
龍翔廳裏麵出乎她意料的熱鬧。
她以為這種場合大部分應該都會知道的,可是一眼看去,那邊圍了一桌還要多的人,竟是有一半的人都非常準時地先到了。
那些人圍成一團交談著,嬉笑著,一時都沒人注意到梁微安的到來。
梁微安草草地掃了一眼,又一次後悔了。不該來的,這些同學她早就沒聯係了,好些個已經連名字都記不住了
應該沒人看到她吧?要不幹脆走人吧?
正當梁微安考慮著要不要退一步走人的時候,一個熱情的聲音突然叫了起來:“微安,你快過來!快!”朝她招手的人是莫悠然,而幾乎同時,所有的目光都朝她這邊看了過來。
這下是,想走也不能走了。梁微安無奈地想道,現在再走,她可丟不起這個人。
“來了。”她表麵笑眯眯其實心裏很無奈地應了一聲。
她慢慢地走了過去,好幾張有些熟悉的臉很自來熟地跟她打著招呼。她不記得人家的名字,隻能淡淡地微笑。
她走了幾步後,突然發現站在眾人的中心男子有些眼熟……是誰呢?
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那男子慢慢地轉過身來,視線正好對上了她,然後對方衝著她一笑,性感的薄唇咧開,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
這個在外人眼裏看來很性感很帥氣的笑容,卻是把梁微安雷得外焦內嫩。
怎麽會是他!?
她不由停下了腳步。
這時,莫悠然大步朝她走了過來,一把挽住她的胳膊,笑眯眯地說道:“微安,告訴你一件很神奇的事。”
梁微安很想問他怎麽會在這裏,可是想到請帖上曾經說允許帶家眷,所以難不成那位仁兄是家眷?
她目光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莫悠然,心想:難道他們兩個搞在一起了?悠然也太會保密了。
可惜莫悠然完全不知道梁微安在想些什麽,一把將她往男子那邊拉了一拉,又說:“微安,你快猜猜他是誰?”
梁微安更奇怪地看了一眼莫悠然,心想:不就是nick—lam嗎?還有什麽好猜的。
莫悠然其實根本不指望梁微安能猜出來,笑得更歡樂地說道:“你猜不出來對不對!他是林誌明!天哪,他的變化太大了,我跟他一個公司都快兩年了,根本就沒認出來。”
這時,一個長卷發的女郎也興致勃勃地湊了過來,“是啊是啊,林誌明的變化實在太大了,簡直就是男大十八變。”
梁微安想了又想,實在是想不起來,隻好不說話。
莫悠然一眼就看出她根本不知其所以然,壞笑著說:“微安,你沒想起林誌明是誰對不對?”
被說中心思的梁微安訕訕地笑著,等於是默認了。
莫悠然有些好笑地看了一眼nick—lam,隻見他的眼神之後既是無奈又有幾分受傷。她以前一直以為這位兄台隻是想跟微安玩玩,但在剛才知道他原來是她們的高中同學後,她一下子明白了很多事……原本依著同班的舊情,沒準他有機會的,隻可惜他選錯了方式——微安一向都對花花公子沒什麽好感。
不過這麽個帥哥跑灰成這樣,也委實可惜。
莫悠然決定好心地幫他爭取一把,轉頭再次看向梁微安,道:“你再想想,就是那個常年坐第一排,戴黑框眼鏡,發型像鍋蓋……”
“啊!”梁微安想起了什麽,用力地擊掌,“你是說丸尾同學?!”
“沒錯沒錯!”旁邊的卷發女郎又插嘴道,“梁微安,你形容得很形象耶,nick高中的時候真的很像丸尾同學耶!”
他還真是那個“丸尾同學”?梁微安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過去,依稀還記得“丸尾同學”的個子矮,膽子也小,在班上是完全沒有存在感,經常有高年級找他“借錢”,記得有一次自己看不過眼,還出手幫過他一次……
不會吧?
眼前這位當紅的名模至少一八五公分,身形挺拔,容貌俊美,舉止自信,怎麽可能是那個“丸尾同學”呢?記得他高中念了一年半,就出國讀書去了,難不出是幾年洋漢堡就把人給吃得洋化了?
這個世界還真是太神奇了!
正當梁微安讚歎不已的時候,這時班長走了過來,很有權威地說道:“大家都先坐下吧,一邊吃,一邊聊。”
眾人紛紛落座,梁微安自然是挨著莫悠然坐的。她本來怕nick—lam非要坐到她身邊來,幸好他今天還挺識趣的,坐在了悠然的另一邊。
梁微安本以為少了這位性格大變的“丸尾同學”,她能夠清淨一點,但事實上,完全是她想得太美了。
一頓飯中,基本上都是聊工作、伴侶或者子女。
說的人帶點炫耀,問的人帶點好奇。
娛樂圈和時尚圈正好是兩個大部分人都挺好奇的圈子,尤其是女人。
不過半個小時,梁微安就覺得快憋死了。她實在不想再回答她到底幫多少名人設計過婚紗,也不想回答這些名人私底下到底什麽模樣、個性,更不想再說她的創業史——想知道不會百度啊。
她看了好幾遍手機,心裏咕噥著:電話怎麽還不來!
等到她幾乎望穿秋水時,手機終於響了。
她借口接了電話,跟著又說她臨時有急事,然後就在莫悠然的怒視之中忙不迭地閃人了。
等到龍翔廳的喧囂被她遠遠地拋在身後,她總算鬆了口氣。
還是回家吧。她朝大廳走去,突然看到前方有一道熟悉的身形。
“daniel!”她快步走了上去,“你怎麽過來了?”
“剛吃完飯。”鍾啟聖微微一笑,“我在想你要是脫不了身的話,我該不該去救駕。”
“救駕就不用了,幹脆陪我吃點東西吧。”梁微安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剛才幾乎沒吃上一口,她的胃已經在抗議了。
“沒問題,你想去哪裏吃?”
梁微安挽上他的臂彎道:“我記得附近有家日本料理不錯……”她說了一半,突然僵住了,隻見右前方一大一小正灼灼地看著她。
而他們身邊還有一道熟悉的身形,是劉經理。
梁微安一下子明白了,在她慶幸自己沒遇上劉經理的時候,人家恐怕是看到她了,不止如此還把她給賣了。
梁微安的心裏不由有些煩躁。她根本就不想麵對方越霖,看著他,隻會讓她想起那段不愉快的回憶。她很想繞道而行避開他,可偏偏正大門就在前方,根本避無可避。
梁微安遲疑的時候,方越霖已經拉著方曦之朝她走了過來。他的眼神有些尖銳地盯在了她和daniel交挽的手臂上,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是外遇被抓的妻子似的。
這種感覺讓她很不舒服,卻反而硬是不願鬆手。
她毫不退卻地看著他,嘴唇抿得緊緊的。
他們之間的距離漸漸地縮短……突然,梁微安聽到身旁的鍾啟聖突然有些驚訝地說道:“annabeth……”
這個名字好耳熟。梁微安直覺地朝他看了過去,卻又聽到一個憤怒的女音用法語怒吼道:『你這個淫蕩的女人!你沒有資格!』
什麽呀?梁微安完全是一頭霧水,正要循聲看去,卻看到眼前一個黑影壓來。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熟悉的“砰”的一聲,幾乎同時黑影壓上了她的身體,她完全來不及抵抗,就被那巨大的衝擊力壓得往後倒去。
這下,可有能疼了!
下一秒,她吃痛地後背落地,覺得背和屁股真是疼得厲害。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剛才那聲響動好像是槍聲?
她狐疑地去推壓在她身上的那個人,卻發現對方好像是睡死了似的,一動也不動。
她正想出聲,就聽到一個淒慘的哭叫聲:“爹地,你怎麽了?爹地,爹地……你說話啊……”
這個聲音是——
方曦之!?
那麽,壓在她身上的人就是……
想到剛才的那記槍聲,梁微安幾乎不敢想下去,腦中幾乎是一片空白……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她的記憶都是模模糊糊的。
隻記得那之後酒店的大廳大亂,劉經理出來主持秩序。
不知道是誰叫來了救護車,方越霖被送上了擔架。
她原本想跟上,卻被急救人員告知,隻有家屬可以隨行。
daniel幫她問了方越霖會被送到哪家醫院,之後,他們就和方曦之一起由劉經理派車送去了市第一醫院。
等他們抵達的時候,方越霖已經被送入了搶救室,他們能做的也隻有等待而已。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到最後,連梁微安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方曦之已經哭得兩隻大眼睛紅腫紅腫的,到後來,眼淚好像是哭幹了,隻能一抽一抽地坐在梁微安旁邊,時不時就不安地問道:“媽咪,爹地會沒事的,對不對?”
梁微安無法回答,隻能給他一個擁抱,緊緊的擁抱。
她心裏有個聲音在說,他會沒事的,他一定會沒事的。她忍不住懷疑她真的值得他付出性命,這麽大的人情,她實在背負不起。他一定會沒事的吧?他一向都是很有計劃的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他不可能傻到用自己的生命去做一個隻有付出卻得不到回報的買賣吧?
……
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
戴著口罩,穿著綠色手術服的醫生從裏麵出來。
梁微安趕忙站起來身來,而方曦之更是迫不及待地跑了過去,“醫生伯伯,我爹地沒事對不對?”
醫生拿下了口罩,表情很是為難。
梁微安真怕他下一句會是,我們已經盡力了。
“他怎麽樣?”她有些吃力地問。
“情況不太好。”醫生有些壓抑地說道,把方越霖的情況簡單交代了一遍。
子彈從方越霖的後腦位置射入,在其顱內留下一條長長的軌跡,隻差一點點就貫穿了他的大腦。如果是槍擊貫通傷的話,他的情況可能更嚴重。取出他腦部的子彈有很大的風險,所以醫生暫時不建議手術,采取保守治療,方越霖暫時被送入了重症監護病房。
最後的結語是,讓家屬做好心理準備。
梁微安腳下一軟,差點就要倒下去,幸好鍾啟聖及時扶住了她,“anne,他會沒事的。”他沉重地說道,眼神很是複雜,“都怪我……”
“daniel,這跟你沒有關係。”梁微安勉強安慰她,腦袋裏一片混亂。說實話,她甚至那個開槍的annabeth後來如何了,她也不想知道,無論對方到底會受到怎麽樣的懲罰,也不能改變方越霖現在躺在那裏的現實。
……
※※※
方越霖住進了重症監護病房,按照醫院的規定,每天隻有下午三點到三點半這半個小時的探訪時間。
第二天下午,梁微安帶著方曦之不到兩點半就到了醫院,在重症監護病房門口遇到了一個長相有些眼熟的男子。
她看了一眼還沒將對方認出來,身邊的男孩已經激動地甩開她的手,向前衝了過去:“大伯伯!”男孩一把抱住男子的大腿,把眼淚鼻涕都往上蹭,哭得是撕心裂肺,“爹地,爹地他……”
男子彎下腰,溫柔地拍著方曦之的背,而梁微安這時終於想起他了。
方越霆,方越霖的大哥。
在她當年還是小曦的時候,他們便有過幾麵之緣。
方越霆為人嚴肅,又帶著一種懾人的氣勢。小曦一直對他有些敬畏,但梁微安並不怕他。
隻是此時此刻,想到方越霖為什麽會躺在裏麵,她便不免覺得理屈。
都是因為她!
這時,方越霆的目光穿過方曦之朝她看了過來,眉頭一皺,“你是小曦?”他雖然用了疑問的口氣,但神色之中卻帶著一絲篤定。
梁微安點了點頭。
方越霆直起腰來,冷冷地笑了道:“越霖大概是上輩子欠了你的,你怎麽就陰魂不散呢。”
梁微安沉默了,若是沒有昨晚的事,她會理直氣壯地說,是她上輩子欠了方越霖才對,可是現在……
“你是不是還覺得委屈?”方越霆冷冷地說道,“沒錯,你是丟了一個腎,那又如何?你是不是覺得是因為越霖你才會遇上這樣的事?可笑!我真不知道像你這種隻考慮自己的女人,越霖為什麽會對你念念不忘!”他冷哼一聲,繼續說,“你那時候不過是一個失去記憶的孤女,要不是越霖救了你,帶你回方家,你以為你便會順順堂堂地一直到恢複記憶嗎?我那個三弟方越霄,你見過吧?你知道他是專門做什麽嗎?黑市醫生,他專門給人家做一些見不得人的手術,在那個圈子,最常見的事便是把人給弄殘了,丟掉街邊當乞丐討錢。若真是那樣,等你恢複了記憶,你還敢回家嗎?”他陰測測地走近一步。
梁微安被他的氣勢逼得後退了一步。
方越霆的眼神越發冷漠,又道:“不錯,當年他是沒能保護好你,可是他盡力了。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為你做了什麽,無論是當年還是現在。他為了你,不惜去扳倒自己的父親;他為了體會你的感受,不惜把他的一隻腎給捐了出去;他為了救你,不惜付出自己的所有,甚至是生命……可是你呢?”
梁微安又往後退了一步,腦海中劃過方越霖胸口的那道傷痕,隻覺得嗓子發澀,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也許,她才是真的配不上他吧。
※※※
方越霆不止是自己來了,還帶來了一名腦神經科的專家。
根據專家們的會診,意見同之前一樣,手術取出子彈的風險極大,建議保留子彈。
現在腦部的出血已經止住了,但是血塊還淤積在原處,沒有散開。
方越霖此刻正處於深度的昏迷中,醒來的希望及其渺茫,現在就隻能看病人自己的意誌力,期待奇跡能夠發生。
就算是他將來醒了,也不知道這次的創傷對他的大腦造成了多大的損傷,他有可能會喪失部分記憶,也有可能不良於行……總之,家屬要做好所有可能發生的不良後果。
……
專家們意見都非常相似。
而方越霖也一天又一天地躺在病床上沒有醒來。
方越霆沒幾天就回了f省,他是家族的掌門人,工作量巨大,不可能一直停留在n市。況且方越霖深處重症監護病房,由專人照顧,也確實沒有什麽他能做的。
梁微安改變了自己的行程,沒有回法國,而是繼續留在n市。
daniel離開了,離開之前告訴梁微安,annabeth已經被遣送回國,由於她的精神問題,她不用在法律上對這個事件負責。回國後,她會被強製送到精神病院,可能會在那裏度過餘生。
對此,梁微安並不覺得痛快,隻是呆板地持續著每天一次的探訪。
每天隻有半個小時,她不斷地嚐試跟他說話,跟他對不起,跟他說她原諒他了,跟他說她這些年的經曆,可是他還是躺在那裏,一動不動。
有一天,梁微安看著病床上的他,忍不住眼淚從眼眶湧了出來。
這哪還是那個她認識過的意氣奮發的方越霖,他的身上插滿了管子,臉頰瘦得凹了進去,可是四肢卻浮腫得厲害,幾乎比他以前腫了一半……
醫生說,他的肺部收到感染,還在發高燒……
醫生說,像他這樣的病人讓他致死的往往不是他的病,而是各式各樣的並發症……
醫生說,很多病人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醒來……
真的是這樣嗎?梁微安不由有些哽咽了。
外麵的護士在催促她:“探視時間到了。”
她低頭看著他,輕輕地說了一句:“方越霖,如果你還不醒來,我要回巴黎了哦!”
她又看了他一眼,轉身朝病房外走去。
沒有人注意到病床上的男人右手的食指微微動了一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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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姐姐的自白
永遠不會有人知道我最討厭的一個人是誰。
從我五歲的時候第一次說了真話,卻遭到爹地和媽咪的斥責後,我再也沒說過那句話。
我想我應該偽裝得很成功,沒有人發覺我最討厭的人就是我的妹妹——梁微安,雖然她是我唯一的親妹妹。
雖然那時年紀還小,但我一直清晰地記得,沒有妹妹的時候,我是全家的小公主,爹地和媽咪的眼裏最重要的人隻有我,也惟有我。
我的一顰一笑都會引來他們的關注,那時我是多麽的幸福……直到有一天我發現自己的身邊多了一種名叫“妹妹”的生物。
她又蠢又笨又難看,可是爸媽的眼裏,卻硬是多一個她。
媽咪倒也還好,爹地卻是越來越喜歡她,跟她一起遊泳、騎馬、打網球、畫畫……
別人都笑說,妹妹是爹地的掌上明珠!
我漸漸長大,明白我隻能裝著心胸寬大,嫉妒隻會讓爹地覺得我小心眼,不懂事……
其實很多時候,討厭也不用讓所有人都知道的。弄髒她最喜歡的衣服,弄壞她的玩具,一不小心說漏嘴……其實隻要擺出一臉歉然的模樣,想整一個人真是太容易了。
妹妹十六歲的時候,我第一個發現戀愛了,對象是爹地公司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除了一張臉,也不知道好在哪裏。
我當然不會讓妹妹的初戀如此順利,隻要一不小心在公司的一位股東伯伯和最有名的長舌秘書前說漏嘴之後,不過幾天,全公司都知道了有人不自量力地想當駙馬爺了……
爹地當然也知道了。
妹妹理所當然地失戀了。她鬱悶的模樣讓我足足偷笑了幾天,但表麵上,我仍然是那個愛護妹妹的好姐姐。
那一年,發生了一件改變我們一生的事。
有一天,我和妹妹去參加一個姐妹的生日聚會。中途,我離開酒店的宴會廳去洗手間,卻無意中看到妹妹站在一個包廂的門口,她正對著包廂緊閉的門,表情驚慌。
她很快走開了,我卻好奇極了。守了很久,終於借著服務員進包廂上菜的機會往裏麵偷偷一瞄。
原來是爹地,還有——
另一個女人!
爹地和媽咪的感想一向極好,我從沒想過那樣專一的父親居然也在外麵有了別的女人!
可是作為子女,我還能怎麽樣呢?
回到家後,看到爹地對媽咪還是那麽體貼,我心想,爹地應該隻是一時新鮮吧,過了,也就好了。周邊的朋友也不是沒抱怨過她們父親的那點破事……
我漸漸地淡忘了這件事,卻沒想到有一天妹妹表情奇怪地拿了一個塞得鼓鼓的文件袋進了家門。
她的樣子看來太過古怪,我好奇極了,便稱她出門的時候,偷偷溜進她的房間打開了那個紙袋——
裏麵是一堆父親跟那個女人的照片,他們在餐廳吃飯,之後進了同一家旅館……同一間房間……
我看著那堆照片,突然有了一個主意。如果說,這些照片上了報,爹地和媽咪知道是妹妹找人拍了這些照片的話,那麽妹妹一定會被討厭的吧?
我把照片小心地都放了回去。
我不想暴露我自己,當然不能用妹妹的折疊照片,所以隻能把目標瞄準了妹妹雇傭的那家偵探社。
起初,計劃很順利。我雇傭的人順利地從偵探社偷到了底片,我也用匿名的方式把照片寄給了城中最有名的八卦雜誌社……之後,滿城嘩然。
妹妹如我所料地被媽咪所怨恨,可是爹地卻沒有怪她……
之後的事情好像是脫軌的列車一般完全出乎我的預料,爹地居然因為躲避狗仔的追蹤而出了車禍,車毀人亡。
我一下子成了沒爹地的孩子。
這一切都是妹妹的錯,如果不是因為她,事情也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我沒有錯!一點也沒有錯!
**
日日一天天地過去,媽咪再婚了,我又多了一個大姐,一個小妹,但是對於她們,我並不介意她們的存在,因為隻有我才是媽咪的親生女兒。
而妹妹梁微安不過是一個媽咪最討厭的女兒而已。
爹地過世以後,妹妹變得萎靡不振,她很少笑,整個人總是陰沉沉的,用媽咪的說法就是,陰陽怪氣的。
那一天,我意氣奮發,妹妹再也無法成為我的勁敵,她成績不好,也沒什麽特長,甚至還被小妹搶走了男友……她像是家裏的一個失敗品一樣,多少世交都在背後對她指指點點。
那時,我隻會無奈地笑笑。
妹妹在十九歲的那年去了法國讀書,足足讀了五年,中間很少回來,就算回來,我也有在意過。對我來說,她不過是一個廢人而已。
我沒想到的是,一切竟然會在小妹的婚禮上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那個男人出現了。
我起初沒有在意他,他雖然長得不錯,可是長得好的男人我也見多了,再說,他還有一個兒子。
後來,我從叔叔口裏知道,原來這個男人是國內知名的神經外科專家,他的家裏更是f省的首富,身價不凡。
除了已經有兒子,他簡直是上天為了我量身打造的一樣,從外貌到內涵到家世,無一不好。
我決定不放過這個機會,我的年紀已經不小了,身邊的女友大都結婚生子,也常常有人來炫耀他們的老公是多麽好,多麽有錢,多麽疼愛她們。一直以來,我都是朋友中最出色的一個,無論長相、頭腦,還是家世,所以我的另一半當然也要是一個能把她們的給比下去的。
錯過方越霖,我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就是他了!
雖然方越霖暫時看起來對我的妹妹有幾分意思,但我對自己很有自信,連小妹都能從妹妹的手裏搶走馮詠捷,以我的本事,肯定也能把方越霖搶到手。
我放下身段,主動去接近了那對父子,卻沒想到這兩父子都是油鹽不進。我沒有辦法,隻好想去找妹妹,想讓她給我多製造一點機會,也同時跟她宣示一點:這個男人我要了!
可是妹妹竟然拒絕了我,無論我怎麽求她,她還是拒絕了。
我氣得一時失去理智,很想傷害她來發泄我心頭的憤怒,我故意提起父親的事狠狠地刺激了她。
妹妹居然很鎮定,在我以為她隻是一隻畏縮的小灰老鼠的時候,沒想到她卻與我爭鋒相對。
一時間,我幾乎以為我不認識她了。
但我很快以為自己想太多了,每天隻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的妹妹怎麽看都不過是一個廢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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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妹妹又去了法國。
跟著,方越霖也不見了。我心裏懷疑是他是跟著妹妹走了,卻拉不下臉去求證。
算了,就算沒有這個方越霖,也會有別的男人。
我一定可以找到一個最最優秀的男人來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梁微怡是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然後我會在婚禮上披上sunny—lee的婚紗,成為所有人都豔羨的最美麗的新娘。
想起來,雖然有些對不起小妹,但是她根本配不上那套婚紗……
梁家第一個披上sunny—lee的婚紗,受到眾人追捧的那個人應該是我才對!
我一直這麽堅信著,直到有一天報紙上的一條新聞把我炸得頭暈眼花。
怎麽可能呢!
不可能的!
妹妹怎麽可能是全球最知名的婚紗設計師sunny—lee呢!
她明明是梁家最笨最醜最沒用的一個,怎麽可能一下子站在金字塔的頂端!?
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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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撲了,越寫越沒耐心,於是匆匆寫了結局。
肯定會有番外,交代一些正文沒交代的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