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秋意漸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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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是司徒洛冥當真是心急了,就連自己的折扇都差點被他一掌拍斷,麵上難得沒有平日裏的輕挑神色。
司徒洛冥是當真心急了,這是他嫌少地用這種語氣同墨淩天說話,墨淩天眼中的冷芒微閃,正是因為他最懂白落羽,最了解她,所以他才不勸她,他明知她總是不想自己成為他的負累。
墨淩天轉頭看向了白落羽道:“她是不會聽人勸的,勸她無用。”男人這話是回答司徒洛冥的話,卻也是在說給白落羽聽的,他知道,她如此的好強,不會容許自己輸給自己,她想要自己解決這件事,若不是支撐不下去被他發現了,就算她再辛苦再難熬,她也不會說一個字的,知她甚深,墨淩天比誰都清楚這一點。
白落羽被墨淩天就這麽看著,被男人這句話說得一時啞口無言,墨淩天卻是湊近到她的麵前道:“你要待自己嚴苛,我就陪你嚴苛,但若結果並不若你所想那般,我會用我自己的方法了結這件事。”
“二爺……”白落羽被男人眼底強勢得帶有幾分瘋狂的眼神所震,握緊他的手:“會的,會解決的。”
“最好能夠解決。”墨淩天不知在想什麽,恢複一片的冷眸看不出神情。
看到他們兩人此時還如此冷靜地對話,司徒洛冥氣得簡直想揍人了:“解決?怎麽解決?總不能把你的頭打開,把那些亂七八槽的東西都給取出來吧?!”
賀雲瀾此時正皺著眉來回踱步,他從沒遇到過這麽離奇的事,白落羽有這樣的能力就已經夠讓他驚訝得了,不若也不讓人太意外,雲靈族一向是最隱秘的存在。
“上次回驛館,我已命人傳話去逝音穀。”墨淩天突然這麽說道,白落羽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師父?你想讓師父來替我抹去那些記憶?”
墨淩天怕是從未向人求助過,此番為白落羽卻做了,甚至明明可以讓她自己出麵的,墨淩天冷聲道:“隻有容雲鶴能做到。”若是這個世上有人能夠做到的話。
“我也想過,但師父遠在中原,傳話過去等他到了這裏,不知需要多少時日,來不及的,二爺。”白落羽早就考慮過,但是被她自己給否決了。
“還有大半個月,也許他能趕得及。”墨淩天口中說的“也許”如此堅決,似乎事情隻能按照他的想法發生,不能有半點差池,白落羽知道勸服不了他,抱著一絲希望,並沒有出聲否決。
此時司徒洛冥站在邊上算是聽明白了,知道了還有救,總算是稍稍鬆了口氣:“還有十多天時間,希望容雲鶴能及時趕到,上官決那裏也別再弄出什麽事才好。”
“你們暫且就先住在這裏,要什麽都和我說,我來命人準備,若要和外麵的手下聯係,還是走走密道為好。”賀雲瀾囑咐完了,就先行走出去部署了。
司徒洛冥轉頭去看墨淩天,發現男人的神色比他冷靜得多,不見起伏,沒有任何表情的眼神,其中唯一的閃動是連他都無法辨明的情緒,他不是白落羽,他亦看不懂二爺此時的眼神代表著什麽,更無法預想到後來墨淩天意圖做的事,怕是誰也沒有想到。
司徒洛冥和唐嶼也跟了出去,將房間留給了兩人。
玄狼族此處的據點算是在一個穀底,地勢比較低,即便外麵被官兵包圍,也有其他通路可以進入到這裏。
上官決掌部分權,天漓境內如今的局勢依舊是混亂的,不知是否因為臨近那一月之期,官兵的防備開始漸漸鬆懈,隻是死死地守住了城門不讓人隨意進出。
悄無聲息地,無影閣地很多護衛都漸漸集散,但還是散落在外,墨淩天始終沒有下令他們集結,沒有主子的消息,他們隻能暗暗等待,等待著到一月之期的那天,興許得拚個魚死網破,江湖人本就是刀口舔血,難知明日禍福生死,皆是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情,這是即便墨淩天不說,底下的人都會有的想法。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這句話無影閣裏不一定每個人都會說,但每個人都從他們的主子身上看的到,他們一直跟隨墨淩天,縱然是身在江湖,殺過不少人,行事卻都坦坦蕩蕩,他們不是一心為善,但比起那些偽善之人,他們從不假仁假義。
無論這次天漓的人有什麽打算,無影閣都不會屈於朝廷之力,更不可能為他們所用,打定了這個主意,也料到會是這種局麵,散於各處的人手沒有一個現身江湖,無論用何種方式隱藏自己,他們都不覺得躁動,他們冷靜地在等,等他們的閣主發一句話。
但此時的墨淩天,想的並不是無影閣,確切的說,他已經有幾日沒有提起過無影閣了,在麵對是此時地情形,他需要的是讓自己冷靜下來,而在他身邊的白落羽,無論事情的發展如何,他會傾所有之力護住她。
玄狼族內,湖水霧氣凝結,蒼翠如常,墨淩天和白落羽他們都很小心,並未過多的走動。
“落羽,吃藥了。”墨淩天手裏拿著碗,裏麵是他親自熬的湯藥,方子是白落羽自己寫的,這藥對凝神靜氣特別有效,端著藥,男人喊了她的名字,似有停頓。
墨淩天把藥碗放在案上,案頭邊是一張寬大的座椅,座椅就在樹下,陽光和煦,落在座椅裏,照見那身素淨的白衣,也照見了穿著白衣的女子,女子的神情依舊恬淡。
白落羽抬眸對著墨淩天笑了笑,她正望著那遠處,那裏有一棵幾人合抱才能圍攏的大樹,她就看著那棵樹,從早上到下午,半天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了。
她的精神看起來還算不錯,也許是因為這些時日的藥,她在晚上終於能夠睡的安穩些,隻是白天偶爾會有片刻的恍惚,被心裏湧上的不屬於她的情緒和感覺所擾。
照現在的情況,白落羽看到的也許是無數擔心和恐懼焦急,還有不曾經曆的所有,她所承受的原本她外表看起來的平靜要多的多。
“為什麽不喝?”墨淩天身上的紫金暗色在光下非常的顯眼,除去那身冷硬和森然的寒氣,男人的語氣還稱得上是溫和的。
白落羽看著他柔和地勾了勾嘴角道:“馬上就喝。”她乖順地端起了碗,喝了藥,放下藥碗的時候墨淩天剛好走到她身前。
墨淩天把空了的藥碗推到一邊,坐到白落羽身旁。
那把座椅很寬大,但兩人坐終究還是小了一些,白落羽挑眉看著他,墨淩天卻不理會,徑直地把她半邊身子拉到自己胸前,白落羽幾乎是半坐在他的懷中的,兩個人擠坐在一張椅子裏。
這裏是院落之中的一塊空地,有幾棵樹在院子裏,陽光穿透樹蔭,灑落下來,白落羽瞧了一眼現下的坐姿,倒真是頗有幾分別扭,墨淩天抬手牢牢地攬住了她的腰,不讓她掙脫開來。
雖是走到哪兒總是被男人抱習慣了,但平日裏坐著白落羽絕對不會讓他這麽做,就算沒人看見,白落羽也不習慣這種坐法,而且這麽坐在他的懷裏,其實算不上舒服。
但是白落羽卻沒有拒絕,也沒有自顧地挪開身,對墨淩天搖頭輕笑,就這麽由著他抱著她,白落羽輕輕地合上了自己的眼,嘴角微勾道:“二爺的腿要是麻了記得告訴我。”
兩人就那麽坐在樹下,午後的陽光很是淺淡,如今已然是夏末了,秋意漸漸泛濃,這是天氣裏最好的時節,白落羽緩緩的合上了眼,就靠在身前人的懷中,她似乎能夠感覺到風裏有一股奇特的,隻屬於秋天的氣息,耳邊的風聲輕響,有幾分催人欲眠,白落羽就這麽輕輕的閉著眼睛,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醒著的。
這幾天白落羽都能入睡,但是醒來之後說的話一直不多,有許多事她似乎都不在乎了,幾乎讓人懷疑她是打算就這麽在此常住下去,在午後沐浴陽光,喝茶看書。
陽光透過枝葉穿透了下來,白落羽頭上的發色泛著淡淡的光,墨淩天的眼神和陽光一起落在那光暈上,仿佛隻要這麽長久的看下去,便能將一切病痛從她的身上祛除。
這幾天裏麵曾有那麽幾次,白落羽會在忽然之間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用一種古怪的眼神就那麽看著墨淩天,仿佛他隻是一個陌生人,或者是一個敵人,在看上了片刻之後,她又會在開口想要說些什麽之前,突然就醒悟般地收斂了自己的眼神,與墨淩天默然相對著。
此時,兩人都不會開口,就在這沉默之中,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但墨淩天清楚的知道,她的情況並沒有變好,反而是越來越差了。
白落羽始終都沒有睜開眼,在墨淩天以為她就要熟睡的時候,卻聽到她開口說道:“那棵樹……”他們麵前有一棵樹,那棵大樹白落羽看了一下午。
白落羽輕聲接著說道:“那棵樹……逝音穀裏也有一顆很相像的樹,我還沒有帶二爺去看過……”對於白落羽來說,在這個異世大陸裏,能夠稱得上“家”的地方,應該隻有逝音穀吧,而她還沒有帶他去過。
墨淩天仿佛蒙上霧靄的雙眼深幽的像一口古井,微微泛起漣漪,白落羽睜開眼看著那棵樹:“有機會,我帶你去看看。”
“說這些做什麽?”墨淩天接了白落羽的話,皺起了眉,眸中閃過一抹抓不住的神色。
男人抓起了白落羽的手腕要替她診脈,白落羽配合地伸出了手,異常平靜地出聲道:“二爺,徜若我闖不過這一關,我想要你離開。”
手腕上立時傳來了一陣劇痛,墨淩天抓住了白落羽的手握得死緊,神色陡然變的無比駭人,用冰寒到極致的眼神看著她,白落羽卻隻因為疼痛動了動眉,她回避著他迫人的眼神,看著遠處道:“如果真的避不過這一劫的話我不再是我,我可能變成任何人,不認得二爺,也不知道自己是誰,那樣的白落羽,不值得二爺你……”更何況她本來就不是她呀,也許總有一天她也是要離去的,到那時結果又有什麽兩樣呢?
白落羽淡淡地說著,就像這件事情與她無關似的,說完便勾起了嘴角,她的笑容很淡,溫暖而平靜:“二爺親手熬的藥很有效,我這幾日都睡得很好……但我們都知道,能穩定一時,卻不能長久,倘若師父來不及趕到,我可能也……”
“我會治好你!”墨淩天不讓她再說下去,狠狠地看著她:“我一定會治好你,無論用什麽方法。”墨淩天抓著她的手臂,把她拉到身前,一字一句道:“我說過,我是不會讓你有事的!”
這句話墨淩天說過了很多次,他對她亦從未食言過,他總是就在她的身邊,任何時候無論碰到什麽樣的危險和困境,隻要白落羽一想到他,便能夠看到男人的身影出現在她的麵前,但是這一次,這一次與以往都不同,她清楚地知道了自己的身體狀況。
白落羽無奈地勾了勾嘴角,若是可以的話,她也不想要這麽做,但是隨著時日過去,她必須要麵對這個可能,握住了墨淩天的手,她柔聲說道:“二爺,這不過是最壞的可能,假若真的如此的話,我隻是想要提前告訴你一聲……”
她不想要現在的自己消失得太匆忙,甚至還不得和他道別,她不想要二爺守著一個不是她的她。
轉頭望向了天邊,白落羽隻是冷靜的想給他一個心理準備,她明明卻還在這陽光之下,卻給人一種錯覺,好似她整個人都要被陽光穿透籠罩,隨時都有可能會隨風而散去,墨淩天將她狠狠的抱入懷中,按在胸前。
“你說這些做什麽?你要的是你,怎麽可能放手!”咬牙低吼,墨淩天像是發了狂,雙目赤紅,語調卻比冰更冷:“你如果敢有事,我就殺了他們,天漓還有逝音穀,所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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