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往事(夙瑾夕沈長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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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小院恢複了寂靜,漆黑的天幕之下,月光皎潔,星光璀璨的油燈旁,夙瑾夕正伏在案上作畫,因為天氣漸漸轉暖的緣故,已經開始有一些一些小昆蟲也出現了,它們鑽過門窗的縫隙,也或者根本是有些偷偷躲在屋內之中從未離開過,這一會兒它們便都會繞著油燈飛舞著,仿佛那火焰帶有某種神秘的感召,甚至讓它們無懼會被燒灼的危險。
它們飛得很是瘋狂,這是夙瑾夕偶爾停下筆來,抬起眼看到那些繚亂而細小的影子時,浮在腦海之中的念頭。
忍不住的,夙瑾夕抬起手用自己的筆杆撥動了一下那些火苗,焰火似乎搖晃了一下,有數隻飛蟲幾乎就在瞬間殞命了,其餘的先散了散,然而在夙瑾夕收回自己筆杆之時,它們卻又是圍攏了過去。
飛蛾撲火,大抵不過如此吧,夙瑾夕站著看了許久,而後才低下頭繼續作畫。
沒過多久,沈長卿走了過來,他不緊不慢地將一整排的燭火都點亮了,原來有些昏暗的光線瞬間就變得亮堂了起來。
夙瑾夕的動作微頓,抬頭看了他一眼,輕抿了抿自己的唇,什麽話都沒有說,又低下頭繼續作畫了,畫上依稀可見她畫的是山水,在更顯明亮的光線下,夙瑾夕稍微低稍微挺直了一些腰,不用再趴在桌上了。
沈長卿就站在一側靜靜望著,看著夙瑾夕的手,她的筆,漸漸有遠山近水浮與紙上,還有小小村落,炊煙嫋嫋,一幅安靜祥和的畫麵漸漸地躍然於紙上……
等到夙瑾夕快要收筆,沈長卿才問:“畫的是哪裏?”
“我的家鄉。”夙瑾夕說,慢慢地補了最後一筆,似是才想起來問道:“你的家鄉在哪裏?”
沈長卿似是神色思索了片刻,頓了良久才搖了搖頭道:“不記得了。”若要真說起他的家鄉的話,他兒時都是跟著他娘親的,應該說,娘親的家鄉才算是他的家鄉。
夙瑾夕微怔住了,很快地開口說道:“這種事都能忘得掉,那你怎麽就忘不掉你對你娘的承諾?”她是脫口而出,並未多想,說完兩人俱是一愣。
“你想我忘掉?”沈長卿開口問道。
夙瑾夕抿著自己的唇,方才解釋道:“我隻是覺得,你該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沈長卿聞言,一時沉默了。
原本墨跡未幹的畫卷,在他的緘默裏漸漸幹了,夙瑾夕將它卷起放到一旁,又重新鋪開一張白紙,提起筆,卻遲遲沒有落下,仿佛並不知道該畫些什麽了。
沈長卿這才開口說話道:“我記不太清得家鄉的樣子,但我隻記得每年桃花開的時節,它的模樣。”
男人一邊開口說著,一邊從筆架上取了一支筆來,夙瑾夕見狀就讓到了一旁。
沈長卿微傾著身,低著頭,長發流瀉下來,擋住了他的臉,也遮掉了所有的神情,握著筆在紙上認真作畫。
夙瑾夕的視線被他長發擋住,看不清筆鋒走向,卻隱約覺得,耐不住好奇,走到了對麵去看,因她知曉沈長卿的畫工向來精湛。
白紙上先是出了黑,而後又點了紅,小小的紅點,個個圓潤且形態不一。他沒有畫一朵桃花,夙瑾夕卻是分明看到了漫山遍野的桃花骨朵。
良久之後,沈長卿放下了手中的筆道:“瑾夕,你過來。”
夙瑾夕走了走過去,被他拉到身前,沈長卿從身後擁著他,道:“看。”
男人隻是抬袖擁著她的動作之間,站在他的角度,那紙上紅點仿佛被風拂過,微微顫著,而後,徐徐綻開,漫山遍野,十裏桃花,燦若雲霞的綻放了。
夙瑾夕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畫技竟是這般的逼真,她低低的“啊”了一聲,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太美,美到極致,便是無話可說。
那些桃花開著,一朵朵競相開放,開到極致,便落下了花瓣,落英繽紛,美不勝收。
沈長卿在她的耳畔低聲問:“美嗎?”
夙瑾夕有些微愣,一眨不眨的盯著畫卷,點了點頭。
“可是……”沈長卿摟緊了她的腰,輕聲道:“瑾夕,我隻想在你身上畫滿桃花。”沈長卿邊說著,放在夙瑾夕腰上的手,伴隨著他極低的聲音,緩緩的摩挲,並漸漸下移,移過塌下的腰線,在她的腰際徘徊著,男人低啞的聲音開口道:“在你的背上畫滿桃花的畫,就像回到故鄉。”
沈長卿的聲音是低沉的,卻又平緩,實則並無生動,他像是也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麽,而是這樣想的,就如實的說了。
夙瑾夕在聽到男人的話,在他觸碰自己之時一瞬間呈現出本能的僵硬,耳根卻隨著那句話落音,驟然紅透。
沈長卿或許不知吧,這句話在當年的夙瑾夕的耳中,是她聽過的最美的情話,夙瑾夕至今都還牢牢地記著,他說——她是他的家鄉。
夙瑾夕回過神來,很快推開了他,臉上紅著,眼底卻有一種異樣的明亮,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髒是以怎樣一種急速的頻率在跳著,像是要跳出嗓子一樣,壓也壓不住。
可是等到她推離來他,走到窗前,推開木窗後,那擂鼓般劇烈的心跳就慢慢平複了。
夙瑾夕緩聲開口道:“就能讓你心心念念的女子已經不在了,你就打算用這樣的戀鄉之情一直找下去嗎?”略頓,她又道:“她來世若是轉成撲火的飛蟲,朝生暮死,你又去哪裏找?”
沈長卿的眼中神色變了又變,最後隻道:“我不想再與你糾纏在這件事裏。”男人又道:“與其說我對她的是愧疚,不如說是難過。”
隻是在當年的情景之下,沈長卿這話是說給夙瑾夕聽的,她聽不懂,必會反複糾纏,不若簡單些解決,就是真有愧疚,那份愧疚也不是對其他的女子,而是對夙瑾夕。
對於她,不愧疚是不可能的,隻是在當時沈長卿便已經下了決定,誰也不能說,這一輩子,隻能藏在心底。
夙瑾夕開口問道:“難過什麽?”後來可能又覺得是自己給自己找堵,問出口的話也不想得到回應了。
沈長卿還要說什麽,夙瑾夕卻是掩上窗戶走去床邊鋪被,不想再繼續談下去了。
這個夜晚,似乎是注定要發生點什麽的,夙瑾夕一直都有種察覺出異樣的本能,所以說才莫名的不安和有些煩躁。
她並不能清楚得知具體會發生什麽事,但也許能僥幸避免,如果能避免,兩人如今平和的關係也許還能持續下去,持續著,讓自己自欺欺人的待在他的身邊,給予有底線的好,盡量的,不讓自己受傷。
但是當沈長卿走了過來,察覺到身後人的動作時,夙瑾夕就知道,今夜怕是逃不過了,她出聲喊道:“……長卿?”
夙瑾夕的聲音盡量維持著平靜,力持鎮定,甚至有一絲請求,更多的是隱忍,她不想讓他們兩個人的關係之間,留下什麽被強迫的記憶,如今的她做不到與他歡好,被抱住的時候尚能忍耐,但是當自己的裏衣被解開之時,似有什麽隱藏在心底的情緒被翻湧而出,破土而生,夙瑾夕開始掙紮了起來,同時盡量遏製著自己不要失控,試圖與沈長卿商談,道:“你放開我。”
沈長卿卻是將她牢牢禁錮住,與此同時低聲道:“瑾夕,你喜歡的,為什麽不?”
夙瑾夕又一次被他提醒著,他根本就是吃透了她的,知曉自己是她的軟肋,才敢這般的放肆,她力圖保持的一絲理智,就這麽化為雲煙,忽而不見。
沈長卿知曉她不情願,卻不打算就此罷休,自從兩人的關係有些許僵化以來,隻要他稍微親昵一些,這人就會僵硬,連身體都會變冷,她的抗拒從來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有一點消退的跡象,沈長卿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即使能隱隱猜出一點,也是不願意深想,不願意承認的。
沈長卿將輕微掙紮的夙瑾夕翻過去,而後緊緊壓在身下,讓她再也不能動彈,更無法逃脫,他抱緊了懷中的夙瑾夕,腦中閃過記憶中她的麵容。
哪怕是繁忙一天,疲憊到無法睜開眼,也盡量打開身體包容她的夙瑾夕。
似乎多餘的掙紮都是徒勞的,她就知道身上人沒有放過她的打算,夙瑾夕幾乎都能感覺到從自己毛孔裏外溢的寒氣,散著輕若雲霞的白霧,將她從內到外徹底凍僵。
夙瑾夕的腦袋以一種無力的姿勢在枕上,最後喃喃了一句:“沈長卿,你別逼我。”便閉上了眼。
沈長卿怔了怔,垂下眼簾,吻咬著她的頸項,仿佛安慰般道:“別怕。”
夙瑾夕並沒有回應他。
最後沈長卿放棄了,他自然不可能會強行要了她,而是覆在她身上,將頭埋在她的頸窩裏,用嘴唇在那片肌膚上製造著痕印,一個又一個,連綴不絕,深深淺淺。但是這樣的吻痕,很快就會褪去的,就像歡好,無論過程多麽纏綿或激烈,最後一切也都會戛然而止,不會留下任何痕跡。熱起的溫度會消退,留下的吻痕會失蹤,陪伴的人會死去。
沈長卿也不知道自己還能留得住什麽。
就在這時,一直默不吭聲的夙瑾夕終於在他的一個疏忽間翻身而起,將背上趴著的男人掀翻在一側。
這個夜裏夙瑾夕的眼睛像一隻悲憤欲絕的獸,蘊著一種驚心動魄的絕望,所以當她的巴掌抽過來時,沈長卿盯著那樣的眼睛,竟忘了躲。
夙瑾夕抽了沈長卿一巴掌,他的頭偏向一邊,等他再轉過臉來,他看到夙瑾夕灰暗的眸子,聽到她說:“你讓我心冷了。”
如果能尋一個相守相愛的人,就恬靜過完一生,而後陪他一起死去,下輩子的事,不再操心。也不再去尋。
一切就像夙瑾夕曾說過的,有些事丟了再也無法挽回。就算去找,找到的也是假象鏡花水月一般,觸手成空,那種滋味空蕩蕩的滋味並不好受。
不斷有聲音從房間傳過來,不斷的爭執,最後,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沈長卿走了,也知道,這一回,她是真的傷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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