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發生了何事？”慕煙華一步邁進議事堂。

    “煙華？”

    慕雲鶴目光看了過來，麵上神色稍稍緩和，仍是壓製不住眸底的氣怒。

    議事堂內除了慕雲鶴之外，其他人的視線紛紛落到慕煙華身上。慕煙華表情不變，一一回望過去。

    慕家老祖宗，慕雲鶴的父親、慕煙華的祖父慕臨淵，滄浪劍派的白鏡、鄧長老、張長老三位，慕家其他築基境的長輩都不在，大長老、三長老幾人也都不在。

    慕煙華緩步上前，行過禮打過招呼，轉向慕家老祖宗：“老祖宗，煙華有一事相詢。不知兄長情況到底如何？”

    當初千鈞一發救下慕落雪，忙亂中根本沒有時間查看他的身體狀態，隻知道性命無憂。

    慕家老祖宗臉色很不好看，向著慕雲鶴一指：“讓你父親來說。”

    慕煙華心一提，忽而有些不安：“父親？”

    慕雲鶴眸光暗沉，鐵青著臉，沉默了片刻正要開口，卻被白鏡一言打斷。

    “慕家小丫頭，你兄長傷勢不輕，丹田受損經脈淤塞，眉心意識海被不明黑霧占據，以致昏睡不醒毫無知覺。我提議帶他回滄浪劍派，請宗門長輩出手解救，你老祖宗、祖父、父親個個都不同意，好像我滄浪劍派是什麽鬼洞魔窟，去了便再回不來了。”

    白鏡麵沉如水，語中帶著慍怒，“落雪是我滄浪劍派親傳弟子，要不是看在他們是落雪血親，我哪裏會跟著他們好言相商？慕家小丫頭，那不明黑霧一直在侵蝕落雪神魂，耽擱得久了難說有何後果，你還不勸勸你老祖宗，讓我盡早帶了落雪回去。”

    “……放屁！”慕家老祖宗一掌拍碎手邊小幾，紅著眼道，“白鏡！念在你我多年交情，你倒是回答我一句，帶了落雪回滄浪劍派，你保證能還我一個完好無缺的孫兒？你滄浪劍派有清心丹的丹方，還是有能夠煉製斷續丹的丹師？落雪是在滄浪劍派出的事，你叫我如何再信你？”

    白鏡狠狠一噎，麵上神色不住變換：“總歸宗門的能力強些，我與落雪師尊相交莫逆，我們兩人同去求宗主，或可請出結丹境的宗門長輩。即便沒有清心丹、斷續丹，多半同樣可以救治落雪。”

    “結丹境的宗門長輩？我不信！我寧可留了落雪在家，我慕家傾盡全力去尋清心丹、斷續丹。”

    慕家老祖宗搖了搖頭，目光灼灼直視白鏡，“此事休要再提。倘若你要強行帶走落雪，就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你、你這是何苦？”白鏡眸光微閃，定定地看了慕家老祖宗半晌，終是暫時服了軟，“不帶走落雪也行，不過我定要通知落雪師尊前來——我隻給你十日時間，十日之後沒有清心丹、斷續丹消息，到時不管你再如何阻攔，我都會帶走落雪。”

    慕家老祖宗沉默片刻，就想點頭應下。

    十日雖然短，但慕落雪撐不了太久，無路可走之下，唯有將希望寄在滄浪劍派身上。

    “老祖宗，能不能帶我去瞧瞧兄長？”慕煙華適時出聲，正好打斷了慕家老祖宗之言，“我在天魔宗時日雖短，因著師尊的緣故，倒是跟著落霞峰唐師伯相熟。唐師伯為人爽直，對我很是照顧，倘若我開口相求，想來不會太難。”

    慕家老祖宗眸中一亮，白鏡更是一臉振奮，搶先急聲問道：“落霞峰？姓唐？可是唐恕唐大師？”

    慕煙華輕輕頷首：“正是唐恕唐師伯。”

    白鏡激動之色斂起，露出可惜之色：“唐大師煉丹之術確實高明，但要煉製清心丹、斷續丹卻是不易。這兩者都是高級丹藥，功效又委實太過偏門，唐大師有沒有丹方都難說——不過你可讓唐大師出手幫忙，試著聯係一下藥宗的前輩高人。”

    聯係藥宗？

    慕煙華緊擰著眉，轉向慕家老祖宗：“我想先看看兄長。”

    單單隻是欠下唐恕人情，慕煙華並不十分介意，但要牽扯上藥宗，她便有些猶豫。

    倘若真個沒有辦法，也隻能照做罷了。

    慕煙華回想起當日蕭焰煉製涅槃丹的情景，那一幕不知為何一直停留在腦海，怎麽都揮之不去。

    都是欠，相比起欠唐恕欠藥宗，她寧願欠蕭焰。

    “煙華，你隨我進來吧。”慕雲鶴站起身來，向著慕煙華招呼道。

    慕煙華應了一聲，跟著慕雲鶴進了內室，一眼瞧見安置在床榻上的慕落雪。

    身上衣衫已是換過，長發整齊披散在枕頭上，露出蒼白清俊的臉。

    薄唇輕抿，眉間微蹙。

    便是在昏睡中，顯然也是不安穩。

    慕煙華快步上前，至慕落雪床榻邊上，忽而眼眶微微發熱。

    靈識輕輕探出，在慕落雪身上繞了一圈，最後小心地朝著他的意識海而去。

    確實丹田受損經脈淤塞，跟著白鏡所言分毫不差，殘留體內的真氣本應該橫衝直撞亂作一團，這會兒另有一股溫和的氣息相護。

    想來是慕家老祖宗出手，壓製了慕落雪的本身的真氣，護住了他的經脈。

    靈識沒有受到阻礙，輕鬆進了慕落雪意識海。

    大約是察覺異物侵入，充滿了整個意識海的黑霧倏然動作起來，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瘋狂地扭動著向著慕煙華靈識撲來。

    黑霧猶如跗骨之蛆，沾上了就不再鬆口，順著慕煙華的靈識蔓延而上，速度極快。

    竟是要突入慕煙華意識海！

    慕煙華霍然一驚，當即將探出的一縷靈識截斷。

    失去了慕煙華支持，那一縷靈識很快被黑霧完全吞噬，消失不見。

    “父親，這、這是迷神瘴？”慕煙華眸光極寒，心中恨極。

    是李家那位老祖宗，施展那一蓬黑霧的金袍老者。

    迷神瘴專門收集各種毒瘴，以秘法融合為一煉化，形成一種全新的毒瘴，一旦沾上便盤踞整個意識海，慢慢吞噬修士神魂，最終精神衰弱而亡，極為陰毒。

    此時慕落雪意識被迷神瘴完全壓製，除了暗算他的那位金袍老者，其他人再要強行驅除，十有八|九會傷到慕落雪。

    清心丹破除一切毒瘴。

    無論那金袍老者的迷神瘴裏煉化了哪幾種毒瘴，清心丹都可將之全部清除。

    慕雲鶴沉重點頭，歎息道：“但凡有其他法子，老祖宗也不會提出清心丹與斷續丹。”

    沒有清心丹，慕落雪始終昏睡，總有一日神魂全消，就這麽睡死過去。沒有斷續丹，縱然慕落雪醒了過來，一身修為也要廢去大半。

    慕煙華緊抿著唇，意識海中白玉樓光華流轉，多時不見動靜的蕭焰出了聲。

    “慕落雪中毒已深，需得千年以上清心果方可。”

    慕煙華眉間稍稍舒展，心下總算放鬆了些許：“蕭焰，你沒事？”

    “……無事。”停頓了好一會兒，蕭焰才接著道，“清心丹、斷續丹的丹方我都有，你記一下。先將所需靈藥備好。”

    慕煙華隻得丹經第一頁，其上三十六個初級丹方，像清心丹、斷續丹這樣的高級丹方是沒有的。

    蕭焰說了一遍，慕煙華已是一絲不落記下。當時就尋來筆墨，將兩張丹方謄抄紙上，交予慕雲鶴手上。

    慕雲鶴愣愣地接過去，掃了一眼卻瞪大了眼睛：“煙華，你這是……”

    慕煙華壓低聲音：“這是煉製清心丹、斷續丹所需靈藥，你看看能不能湊出來。”

    “什……麽？！這、這……”慕雲鶴欣喜若狂，又有些不敢置信，收攏五指將兩頁薄薄紙片緊抓手中，“……唐大師告訴你的？我就知道，堂堂六大宗派之一的天魔宗，怎可能連著兩張丹方都拿不出。”

    六大宗派的底蘊與實力，絕對不是滄浪劍派可以隨意揣測比擬。

    相較於白鏡，慕雲鶴自然更偏向慕煙華，因著之前提到唐恕的關係，對慕煙華所言深信不疑。

    慕煙華微微一怔，並未正麵回答：“父親你先看看。”

    慕雲鶴平複了情緒，視線落到兩張紙片上，一樣一樣往下看。

    片刻工夫，慕雲鶴抬起眼，麵露難色：“慕家多年積累，庫藏中大約可湊出三分之一，其餘隻要有足夠靈石，大多能收購到。唯有這千年清心果——定要千年麽？”

    清心丹就是以清心果為主藥，蕭焰特意提到了年份，如何能打折扣？

    慕煙華肅著臉點頭：“兄長所中迷神瘴厲害，隻有千年清心果才行。”頓了頓，唇邊露出一絲冷笑，“父親大可派人去接收王、李兩家庫藏。這兩家盤踞黃沙城多年，應當得了不少好東西，正好拿來為兄長傷勢貢獻一二。”

    “你說得不錯。加上王、李兩家庫藏，說不定能將所需靈藥湊出大半來。”慕雲鶴眸底寒芒閃爍，又仔細看了兩個丹方兩眼，確信將內容清楚記下，將之遞還給慕煙華，“此物事關重大，我就不留著了，免得被滄浪劍派那幾位瞧出什麽。”

    慕煙華抬手接了過來，手掌合在一起輕輕一揉。

    兩個丹方化作粉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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