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周遭靜寂，隻有零星的槍炮聲不時地響起，提醒著隱藏在黑暗中的人們，戰鬥仍然在繼續。方靖有些疲憊地坐在一顆橫臥在地的枯樹上，聽著參謀們在沒完沒了地呼叫著胡長官的司令部，央求著盡快派出增援，然而得到的回答卻又給這些飽含期待的人們澆了一頭冷水。

    在馮家村這個方位，距離最近的就是東北軍張少帥的部隊。可是因為張少帥去了南京覲見蔣委員長，臨走時特意交代過，沒有他的命令，一兵一卒都不能輕舉妄動，尤其是針對紅軍的行動，那更是需要得到少帥的親自批準才行。上一次因為擅自行動，兩個師的兵力遭受重創，蔣委員長不但沒有給補充，反而趁機把117師的番號給取消了，這讓少帥大罵光頭佬不是人的同時，也把自己的這些手下罵了個狗血噴頭。

    這次一聽到胡長官那裏請求增援整編79師，接電話的人員頭搖的像風車似的。“一切都得等少帥回來再說，到時候我會將您的請求轉達給他。至於現在為什麽不轉達，說實話，我們也找不到人，也許睡著了，也許正和委員長會談，也許去欣賞秦淮河的槳聲燈影，總之無論是那種情況，都是不便打擾的！”

    參謀人員被他這句話氣的好懸沒背過氣去，這少帥風流朱五狂那是出了名的，等到他回來，黃瓜菜都涼了，估計就隻能等著給我們79師收屍。得了，這個是指望不上了，還是趕緊試試別家吧！

    電話打到另外兩處，倒是有了好的結果。西北軍、馬家軍很客氣和痛快，紛紛答應派出就近的部隊進行增援。西北軍也確實派出了增援部隊，楊總指揮整整派出了兩個師的兵力去馳援方靖師。他也想和胡長官搞好關係，表達一下態度。結果沒等走多遠，便遇到了陝北地方遊擊隊的阻擊。兩個師的兵力麵對著破爛裝備的遊擊隊，根本沒有認真對待，而是就地防守，報告說遇到了紅匪頑強阻擊，死活不再往前走。這兩個師也聽說了東北軍打紅匪損兵折將的事兒，師長們紛紛耍起了小聰明。

    馬家軍做的就更過份了，一個師的部隊出發很長時間，胡長官派人詢問到哪兒了？得到的回答讓參謀人員在地圖上都沒找到在哪兒。有人提醒道，您別總在馮家村附近找，還是從他們馬家軍的駐地開始找起吧！結果真的找到了，就離駐地不遠的一個地方。參謀人員一推算，這他嘛的還是騎兵麽？比龜爬快不了多少，你這是溜馬還是散步呢！

    這些個信息反饋到方靖這裏，讓所有人都感到深深地絕望。雖然胡長官答應派出中央軍前來救援，可遠水解不了近渴，紅匪的進攻迫在眉睫，能不能挺過今晚都是個未知數。

    方靖到底是多年的行伍，知道越是身處困境就越要振奮起精神，否則士氣低落，部隊就會不戰即潰，大家都等著做俘虜好了。他把一個營的兵力派進山林去搜索紅匪的高射機槍部隊，用剩下的大約3個團的兵力在前後峽穀出口防守，師部則設在了半山腰。

    他的設想很簡單，山地地形最大限度地限製了騎兵的發揮，尤其是在夜間，紅匪總不能棄馬而不用，變成步兵來打我吧？倘若那樣，求之不得。隻是都布置完畢之後，在半山腰處凝望著四周燃起的篝火，他才恍然察覺，紅匪已經將這裏徹底包圍，插翅難飛。

    張慕癩已經趕到了北山外，看著敵人將兩個出口用重兵防守，做出一副困獸猶鬥的態勢，不由得笑了。鄧中華陪在他身邊一起觀察敵情，也跟著笑了起來。一起在山裏麵埋伏了兩天，對於山地團，他是由衷地佩服。要是有人讓他用一個騎兵師去進攻藏在山裏的一個山地團，他是決計不肯的。有這種想法的人不但不了解騎兵，更不了解山地團。現在敵人居然跑到山地團的地盤妄圖負隅頑抗，隻能慨歎這敵79師的運氣背透了！

    “讓戰士們做好警戒，敵人不出來就不要進攻。我估計不等到天亮，這夥敵人會巴不得地跑出來投降的！多燒些熱水和做些熱乎的飯菜，準備的充分些，別讓中央軍認為咱們的宣傳是騙人的，該優待俘虜還得優待。”

    這邊張慕癩都已經和鄧中華討論怎麽處理俘虜的問題了，整編79師那裏依舊是愁雲慘淡。剛剛這場敗仗損失慘重，能跑到這裏已是萬幸，至於什麽糧草彈藥的，都丟棄的差不多了。紅軍陣地上順著山風飄來的飯菜香味更是讓這些敗兵們垂涎欲滴。啃著懷中又涼又硬的饅頭，爬在臨時構築的陣地上，山裏的寒氣順著皮膚從地下向身體內鑽，沒過多久便有了被凍透的感覺。

    一個中央軍哨兵正靠在一顆樹旁打著盹兒，忽然，從樹上伸下來一個繩圈，慢慢地套在他的脖頸處，猛的向上一提，繩圈迅速縮小，死死勒住他的脖子，整個人向樹上升去。不一會兒，這個哨兵又被慢慢放了下來，萎頓在樹下，一聲不吭，看著像是睡熟，其實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一個人影從樹上溜了下來，嘬嘴學了一聲鳥叫，隨即從周邊的樹上、草叢裏、陰影處冒出了很多黑影，大家鴉雀無聲，隻是看著這領頭者的手勢。很快在這領頭者的手勢下，大家又集結起來，向著另外一個方向撲去。同樣的一幕發生在很多處，不少敵人莫名其妙地消失，或是被發現之時成了一具屍體。

    起初大家都在沮喪之中，並沒有多少人在意這些事兒。可是隨著失蹤人員逐漸增多，偶爾又傳來幾聲慘叫，讓處在內側的敵人人人自危起來。雖然發現了哨兵和遊離於外的士兵屍體，但是敵人藏在哪兒？是怎麽發起攻擊的，大家沒有一個見到。

    “班長，不會是有鬼吧？”一個年輕一點的士兵顯然想的比較多，上下牙齒噠噠噠地碰撞著，嘴唇顫抖地問道。

    “扯他媽蛋！哪來的鬼，從小到大，你親眼見過一個沒有？肯定是紅匪幹的，這具屍體上心髒部位還有刀口呢，一刀斃命，好狠辣的殺人手法！弟兄們，都打起精神，我懷疑在我們附近，有紅匪的小股部隊在活動，不要再讓他們得手去！”

    一群士兵聽了，連忙端起槍，瞪大眼睛四下裏打量著，試圖發現藏在周圍的紅匪。可是山風嗚咽，夜色漆黑無邊，看著四處鬼影瞳瞳，仔細看去又什麽都沒有！有個別沉不住氣的失手扣動扳機，引起一片盲從，槍聲大作，讓整個陣地都跟著亂了起來。畢竟這槍聲就來自身後，讓前方的敵人有種被人端掉老巢，斷了後路之感。

    方靖第一時間被驚醒，連忙從鋪在地上的行軍毯上爬起，厲聲喝問道：“怎麽回事？是誰在山穀裏打槍？難道是紅匪開始進攻不成？”

    有參謀了解情況後向他匯報道：“師座，有很多弟兄們不明不白地失蹤或者死亡，個別將士神經過於緊張，誤扣了扳機，引起跟風的槍聲。現在好了，他們已經吸取教訓，正在派人搜索，不會再亂開槍了！”

    “難道是紅匪逃走的那個高射機槍部隊在偷襲？派去搜索的那個營回來沒有？”

    “報告師座，還沒有一點消息！”

    壞了，一個營的戰士消失在這彈丸之地，不見一點端倪，潛伏在這裏的紅匪肯定不止一個營，或許是一個團的規模。隻是四下裏黑暗異常，根本不是大規模搜索紅匪的時機。為今之計，必須把部隊組織好，千萬不能自亂陣腳！

    “命令下去，全師還能活動的，以班為單位，輪流警戒，千萬不要貿然出擊。如今天色漆黑，不要輕易舉火，防止引來炮火和紅匪的阻擊！一切都等天亮再說！到那時一定要把這夥敵人揪出來！”

    “是！”

    參謀答應一聲，開始去落實這件事。方靖這次卻再也無法睡去，眼睛瞪著漆黑的天空看著，為自己的79師即將到來的命運而擔心不已。然而有些事情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夜間的襲擾逐漸增多，有不少地方甚至發生了大規模的槍戰，手榴彈爆炸的聲音把很多剛剛歇下的敵人驚醒，又開始炸營來。

    這一回都不是什麽小打小鬧，火光中有無數披著破破爛爛偽裝服的黑影在向內線部隊發起進攻。方靖從地上爬了起來，決定親自帶人去清剿山穀裏的敵人。

    “邢參謀，馬上給我集合警衛連，我親自去把他們幹掉！”

    方靖也是急了，再這麽下去，別說堅持到明天，今天晚上就要玩完啊！

    “邢參謀？你他媽睡著了嗎？還不趕緊出來！”

    方靖覺得頭都快炸掉了，好不容易下了決心，如今手下又找不著了，這是要把老子逼瘋啊！

    一個冰涼的槍管從背後慢慢頂在他的後腦，憑感覺方靖知道那是一把駁殼槍，頓時讓他整個身子都僵硬起來。

    “方師長，是識時務者為俊傑，還是與人民頑抗到底，我給你自己選擇的機會！何去何從，自己選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