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同蒲路向北，與鐵路線平行的是一條路況較好的公路。閻西山主政晉省以來，在民生問題上很是下了一番功夫。鐵路和公路網修了不少，對黃河的堤防也十分上心。總體來說，比之黔貴川的軍閥要好多了，老百姓日子也沒那麽苦。

    據說閻西山這個名字是他老子去五台山上的和尚廟給他求來的，當時一個須眉皆白老和尚看著尚在繈褓中的閻西山，感歎道：“這孩子將來會貴不可言，最少也是本省的王者，隻是不要多做殺孽，造福桑梓，必然會富貴綿長。把晉省的名字掉過來，作為這孩子的名字就好。”

    長大之後閻西山的老子把這個故事講給他聽，被他暗自記在心裏。中原大戰的時候他雄心勃勃地要和馮、張等人聯手導蔣，兵敗回晉的時候，想起老和尚的話，恍然自己不該覬覦命裏不該有的東西，方才招致慘敗。後來他始終窩在晉省，做了很多改善民生的好事兒。

    聶鐵衣率領的23師就行進在這條公路上，因為路況好，車隊速度很快。公路的兩側都是平原，放眼望去，雲天相接於地，山川綿延於野，讓人心曠神怡。軍車滾滾駛過，連綿幾裏地遠，聶鐵衣從所在的吉普車上回頭望去，蔚為壯觀。

    “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看著眼前景象，聶鐵衣情不自禁地吟起兩句詩來。後座的副官聞聽，連忙誇讚道：“陸放翁的這首風雨大作，經師長一吟，沒有了悲壯之感，反而與此情此景相映襯，多了一些豪邁和大氣，果然不同尋常啊！”

    聶鐵衣微微一笑，很是受用。這副官雖然軍事見地不怎麽樣，但是端茶倒水伺候人，偶爾還能一唱一和地拍個馬屁，倒也不枉自己將他提拔之恩。

    兩個人正在這裏吟風弄月之際，吉普車突然來了個急刹車，聶鐵衣手疾眼快，一手撐住了車前麵冰冷車窗，一手抓住旁邊的車門把手，才免去碰頭的風險。至於毫無防備的副官，一頭撞在前麵的座椅後背上，眨眼的功夫起了一個鴿子蛋大小肉包，捂著腦袋破口大罵道：“老王，怎麽開車的！”

    司機也是很委屈，指了指前麵，兩人忙抬頭向前看去，卻見前麵的軍車不知為何都停了下來。有幾輛車因為跟的過於緊湊，首尾相撞在一起，幾個司機正在下車察看，顯然受損不輕。

    聶鐵衣在副官的陪同下下了車，向前又走了很遠，遇見前來報信的通訊兵，方才知道前麵出了狀況。

    本來23師的車隊浩浩蕩蕩，很是拉風地一路前行，從上到下都是趾高氣揚地打算建功立業，升官發財。對於即將麵對的紅匪，那是萬分的瞧不起。從贛省逃竄，又從陝北流竄到晉南，也就是閻老西的部隊才會拿他們沒辦法，還要咱們中央軍支援。等到王師一到，還不得馬上灰飛煙滅，亡命逃竄啊！

    哪知道經過這一路段，因為速度較快，第一輛車的司機感覺壓了什麽東西，車子有些不穩，拚命的把住方向盤也無濟於事，左前軲轆砰地一聲爆胎了，車子一歪，直接開進了路邊的野地裏，側翻了。一車的士兵淬不及防之下受了大小不等的傷勢，掙紮著從車裏往出爬呢。

    後麵的車輛快速跟過來的時候，以為是車子的原因，除了第二輛車停下幫助救援以外，其他的車輛速度不減，繼續前行。有的司機心裏還在幸災樂禍，算你倒黴，誰讓你跑那麽快。哪知道向前行駛不遠，接二連三的有車輛爆胎、癟胎，十多輛軍車道路上、路邊裏，狼藉滿地，把整個道路堵的嚴嚴實實。後麵的車輛根本無法通過，因而紛紛停下車，察看原因。

    等到一檢查才發現，這一片的道路上被人撒下了鐵蒺藜，裹著一層黃泥漿半埋在道路上，與沙石道路顏色一致，司機根本無從發現，導致輪胎被紮破，出現翻車事故。

    得到報告的聶鐵衣顧不得保持風度，破口大罵道：“他嘛的，不是遊擊隊，就是紅匪幹的。這一片開闊地，不可能有埋伏。這是為了遲滯我們的速度，才這麽幹的。馬上派出工兵連，將這一段路清理出來，紅匪流竄到晉省，估計也沒有那麽多提前預備好的鐵蒺藜，也就是這一段路，通過就好。”

    聶鐵衣的猜測很準，浪廢了一些時間，工兵連很快將道路清理幹淨，一些受損的車輛能修複的當場修複，不能修理的隻能就在這裏，等到消滅紅匪之後再來回收。一些士兵下了車，將堵在路上的車推到公路的兩側，其他完好無損的車輛繼續滾滾向前。

    經此風波，開車的司機們再也不敢肆無忌憚地往前開，紛紛睜大了眼睛，放緩了速度，生怕前路又碰上這種情況。如此一來，車隊的速度明顯放緩，原本呼嘯而過的地方納入了車隊的視線。

    在車隊的前方道路的左側，有一個小村莊，二三十戶人家的模樣，房屋普遍破敗，沒有什麽氣派的房子，顯然這個村子也沒有什麽富裕人家。村裏的茅草屋上還有幾個冒煙的煙囪，顯然並沒有完全荒廢掉，至少那幾家還是有人的。

    看著這個在地圖上沒有標注的小村莊，聶鐵衣的疑心病發作，叫停了部隊。手下一個團長顛顛地跑過來，敬了一個禮，說道：“師座，有何指示？”

    “孫團長，你派一個營的兵力，把這個村子圍住，我懷疑這個村子裏有紅匪的，估計路上的鐵蒺藜就是這裏麵隱藏的紅匪幹的，你去把他們給我找出來。”

    孫團長一聽，來了精神。剛剛路上翻車的大部分是載著他的部隊的車輛，心裏正憋著一團火。這次他親自帶著一個營的士兵，下了卡車，又開槍又放炮大張旗鼓地把整個村莊包圍，一聲令下衝了進去。聶鐵衣側耳傾聽，發現除了自己部隊的槍聲，裏麵絲毫沒有抵抗的跡象。

    不多時孫團長回來報告，這個村莊裏麵除了幾個老百姓，鬼影子都沒看到一個，更不用說什麽紅匪了。聶鐵衣有些疑惑，按理說越接近目的地，危險就越增加。況且在這個地段紅匪用鐵蒺藜遲滯部隊，不會就是為了自己的那點車輛和人員，

    肯定會別有所圖。越是平安無事，就越有問題，聶鐵衣如是想著，眉頭緊皺，拿不定主意。

    “不對，大大的不對。天性謹慎，疑心病很重的聶鐵衣看著四下裏的曠野，以及這一條通向遠方的道路，第一次覺得碰上一個不按套路出牌的對手是多麽的痛苦。

    手下的參謀過來詢問，是否加快速度通過這裏，畢竟23師是要去救援的，而且晉軍飛機中隊遭到伏擊的消息也已經傳來，李生達已經按照計劃原地固守，就等著23師出現了。

    “再等一等，讓我好好想想！”聶鐵衣有些煩躁，這隱藏在暗中的紅匪總不出現，讓他有一種有力使不上的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小醜，左蹦噠右蹦噠，人家理也不理，瞅都不瞅，純粹成了一個笑話。他拿出地圖左看右看，覺得這一馬平川之地不可能再有紅匪的出現，可是他偏偏心裏沒底，假如這時候出現紅匪，哪怕初期遭受些損失，或許還可以放下心來。

    看著等待命令的參謀以及停下來的部隊，聶鐵衣終於做出了決定：“命令孫團長他們派出偵察部隊，至少前出5裏，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要向我報告。另外請求陳總指揮派出偵察飛機，對我部前方200裏的範圍內進行空中偵察，我就不信紅匪還能在這種情況下伏擊我！”

    23師長長的車隊又開始動了起來，這一次前麵是摩托車開道，幾輛軍車跟在後麵作為偵察部隊。幾個偵察士兵跑出去很遠也沒發現任何可疑跡象，這裏的地形不像陝北溝壑縱橫，藏起人馬不到眼前決計看不出來。這一覽無餘的地形，摩托車跑的飛快，根本不用怎麽仔細偵察。最後天上出現了一架偵察機，遠遠看見這支行進的部隊，降低了高度，駕駛員透過玻璃窗向這支中央軍部隊揮手致意。

    聶鐵衣也看見了遠遠飛過來的偵察機，連忙和飛機取得聯係，得知前方百裏之內，一絲紅匪的影子都沒有。而且他們已經快要接近戰區，估計很快就能和友軍接觸，投入戰鬥。

    這個消息讓一直焦慮的聶鐵衣鬆了一口氣，23師上下受到感染，求戰心更加迫切，整個車隊無形中又加快了許多。在聶鐵衣的想法中，這必定是紅匪見自己的23師兵強馬壯，知難而退了。臨走之前還給自己擺了一個空城計，幸好沒有上當。眼下就要到達目的地，隻要能夠配合李生達的三縱聚殲紅匪一部，就算是大功告成了。想到這裏，他輕輕地吐出一口氣，懸著的心總算可以放下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