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鐵衣的車隊連綿數裏向前突進的時候，在他們之前經過的那個小村莊裏，幾個剛剛被釋放，驚魂未定的村民站在村口，看著滾滾而去的煙塵沉默不語。許久之後，一個歲數稍大的老爺子揉了揉被大兵們打的有些腫脹的臉發話道：“都別看了，該幹活了！呸，這幫連土匪都不如的家夥，活該他們倒黴。”

    幾個人在罵罵咧咧的老大爺帶領下，來到村莊後麵一個離著村子有些遠，顯得孤零零的一個麥稈垛旁。從麥稈垛裏抽出幾把鐵叉，大家合力將麥稈叉到一旁，露出一個用破木板遮掩的洞口。一個紅軍女戰士正持槍守在裏麵，見是本村的老鄉，連忙將破木板釘製的門推開，從裏麵走了出來。她先是機警地向四外打量，發現除了這幾個村民沒有其他異常情況，這才放下心來，向洞裏麵發出了安全的暗號。

    不多時，從這個寬大的洞口裏麵陸陸續續出來好多紅軍女戰士，還有一些當地的婦女兒童。張琴秋也和這些人一起出來，握著大爺的手說道：“老人家，謝謝你們了。要不是你們指點，我們還真不知道如何隱藏，這裏都是平原，根本就沒有能隱藏一個團的地方。”

    “不用客氣，女娃子，是你們命好。方圓百裏之內，我們李家村這個廢棄的坑道是唯一的一個可以藏身的地方。過去鬧韃子的時候，曾經救了我們村和全縣3000多號人的性命。幸虧這次來的是遭殃軍，要是本地的軍隊，肯定不會放過這裏的。”老大爺看著這個和氣的女匪，心裏不無得意地說道。通過兩支軍隊的對比，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些被縣裏老爺們汙蔑成匪的軍隊，才是真正和老百姓親如一家的部隊。

    “你們要小心啊！我看見過去的那些部隊人數極多，還有好多大炮，你們貿然上去，會吃虧的！”老大爺好心地叮囑道，他害怕這些全是女娃子組成的部隊吃了遭殃軍的虧，出言提醒。

    “放心吧，大爺。我們隻是一部分，還有好多的部隊沒出現呢！再說打不過我們還會跑的，不會和他們硬碰硬！”張琴秋一邊說著，一邊集合了隊伍，跟在23師的後麵綴了過去。

    公路在一個岔路旁分出了兩條，一條是通向靈石縣城方向，這是主幹道。另一條則拐了個彎，向著飛仙穀的方向延伸。不過這條路路況極糟，最近又遭到嚴重破壞，想要繼續靠軍車前進，根本不可能了。

    中央軍23師的部隊紛紛下車集結，準備從這裏出發增援飛仙穀。因為從這裏都能聽到遠處隆隆的炮聲和偶爾響起的槍聲，讓大家知道，離目的地已經很近了。

    前麵偵察的部隊很快跑了回來，帶著一個穿著晉軍軍裝的瘦子。這個晉軍軍官顯然是個小頭目，就是身上的軍服有些破舊，有的地方被火藥熏的焦黑，帶有硝煙的味道。

    “報告團長，再向前經過一段路程，我們就接近戰場了。聽這位晉軍的弟兄說，他們是從靈石縣奉命增援的部隊，隻是到了前麵不遠處就被紅匪截斷了去路，一時半刻都過不去，紅匪的火炮十分凶猛。”偵察兵將情況向團長匯報，團長也不敢耽擱，忙向師長匯報。不多時，聶鐵衣在幾個警衛和副官的陪同下來到這裏，打算親自問問情況。

    “你叫什麽名字？你們是什麽時候過來的？紅匪的數量多麽？”

    這一連串的問題丟出來，讓這個瘦子有些發懵，不知道先回答哪一個。嘴巴張了半天，才磕磕絆絆地說道：“報告長官，我叫許秋生，是靈石縣保安團的！”

    聶鐵衣一見，知道自己問的有些急，連忙說道：“慢慢說，把你了解的情況都告訴我！不要害怕。”

    等到聽這個叫許秋生的家夥磕磕絆絆地說完，聶鐵衣才知道三縱麵臨的情況，不由得罵了一句“廢物”，對李生達和他的三縱起了輕視之心。你說你一個齊裝滿員的縱隊，兵力數倍紅匪、火力凶猛，還有那麽多的大炮，居然被兩個團的紅匪就壓製在這個彈丸之地。連飛機都跟著你們遭罪，還有臉說自己是固守待援，哪怕是一個愣頭青當這個司令，也會早就扭轉局麵，開始飲酒慶功了。

    “長官，你們這麽多人，肯定能把這股紅匪消滅。不知道能不能也讓我們跟在你們的後麵，撿一撿便宜？”許秋生興奮地說道，有些迫不及待。

    看了看這個破破爛爛的晉軍興奮的模樣，聶鐵衣有些好笑。這家夥到底是地方武裝，沒見識過戰爭的殘酷，總琢磨著升官發財的事兒，忘了上戰場之後，不管是將軍還是普通士兵，都有掉腦袋的時候，畢竟子彈是不長眼睛的。隻不過一開始囉哩囉嗦地聽這家夥嘮叨了不少情況，也算是做了一些事情，可以滿足一下他的願望。

    “行！讓你的人做好準備，我們這邊打起來後你們就跟上。”聶鐵衣說完便給一旁整裝待發的官兵一個手勢，這些23師的部隊開始以營團為建製，向前麵進發。

    走到前麵不遠，聶鐵衣果然看見靠近路邊的一塊坡地上淺淺地挖了幾道戰壕，大約400來號晉軍正趴在陣地上警惕地向前麵看著。偶爾有人回過頭來看著向前運動的中央軍，表露出豔羨的神色。

    聶鐵衣一看這幫家夥挖的戰壕，就知道都是些沒受過什麽正規軍事訓練的地方部隊才能幹出來的傑作。戰壕挖的深淺不一不說，兩邊堆的土居然差不多高。你以為是在家挖溝呢，還兩邊堆土？不過這個地點選的倒是不錯，視野開闊不說，而且是方圓幾裏地之內唯一的一塊高地，倘若把自家的大炮布置在這兒，就是一個絕佳的炮兵陣地。

    “那個秋生啊，看你這麽機靈，我給你個不用去戰場也能立功的機會。你把你的手下都召集起來，就在這兒給我多修幾個炮兵位，一會兒我們的炮兵牽引車過來，你們幫著讓火炮就位，再幫忙運送一下炮彈，就是大功一件。等戰鬥一結束，我就替你們向閻長官請賞！”

    看著張大嘴巴，露出不可置信模樣的秋生，聶鐵衣哈哈大笑，告訴副官留在這裏協助溝通事宜，自己帶著部下繼續前進，打算和晉軍李生達聯絡一下，看看什麽時候一起發起攻擊。要是單靠他的23師也能發動進攻，可一方麵自己的火炮沒有就位，若是單純靠己方拿人命往上堆，非智者所為。不管怎麽樣，主動進攻有陣地依托和炮火掩護的部隊，死傷在所難免，有三縱幫忙分擔一下，自家傷亡會更少一些。

    拋下聶鐵衣這番算計不提，那許秋生回到高地，跑到一個躺在油布上睡覺的一個年輕人跟前，小聲說道：“師長，神了嘿。和你預料的分毫不差，咱們果然領到了協助炮兵的任務！”

    那年輕人一骨碌爬了起來，招呼著部隊，“都忙乎起來，按照中央軍弟兄們的吩咐來做，把這些大炮當作自家的來幫忙，都聽到沒有？”

    “聽到了，保證讓炮兵兄弟滿意。您怎麽說我們就怎麽做，放心吧！”一群懶散的晉軍紛紛行動起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副官從遠處看到這些晉軍忙碌上心的樣子，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即向後續的炮兵部隊方向走去，告訴他們找了一群免費的苦力，讓他們放心大膽的使用。

    張慕癩看著一臉佩服的秋生，笑著說道：“有啥神奇的，方圓幾裏地，就這麽一個適合架設火炮的地方。咱們提前把地方占了，敵人先入為主的以為咱們是無心之舉。況且現成的苦力不用，讓這些中央軍的大爺自己動手，擱你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告訴弟兄們，等敵人的大部隊過去，咱們的張琴秋團長她們上來的時候就動手。讓這些遠道而來的中央軍嚐嚐他們自己大炮的威力！”

    秋生指揮偽裝成保安團的九縱戰士們抓緊時間開挖戰壕和炮位，要是一會兒打起來，敵人瘋狂反撲的時候，還得讓婦女獨立團的戰士們依托這些戰壕守住炮兵陣地呢！

    等23師的炮兵上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晉軍弟兄熱火朝天的勞動場麵，深受感動。看見沒？咱們是替晉軍來解圍的，是王師北上，果然受到真心擁護。感動歸感動，這手是一下也不肯伸的。大家都是站在一旁指指點點，告訴晉軍弟兄這個坑怎麽挖，那個土怎麽堆，場地怎麽平整，炮彈又如何分開堆放。這些苦力們不但聽話，還一聲不吭，就知道拚命幹活，汗水很快就把衣服打濕打透，沒有一個人叫苦。

    副官把這邊安頓好之後，草草指定了一個營的部隊擔任防護炮兵的重任，馬不停蹄地帶著人去追趕聶師長以及師部去了。整個炮兵陣地除了忙碌的晉軍，指揮幹這幹那的炮兵，還有躲的遠遠看熱鬧的一個營，連陣地都不設，偷偷笑話這些免費的晉軍苦力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