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慕癩在指揮所看到的，正是雙方談判破裂大打出手的時候。即便是這樣，馬思援仍舊控製著，不敢真個和紅軍騎兵師比試比試，看誰拳頭大，而是指揮部隊緩緩後退，打算先留個後路，免得被紅匪一窩端。

    起先鄧華也怕弄個破壞統一戰線的罪名，因而一直留著手。張慕癩讓他往死裏打，又趕上穆森這家夥趁機請命，也下定決心，讓穆森對著馬思援露出的中門破綻出擊。

    穆森領了命令，知道老師長也在後麵看著，有心露露臉，因而回到部隊上做動員時語氣激昂地說道：“同誌們，咱們雖然就兩個營，可紅軍戰士個個以一當十，對付小小的馬家軍，有兩個營的騎兵，也算看得起他了。剛才大家也看到了，咱們的老師長就在指揮所裏看著咱們，咱們都是師長一手帶出來的騎兵連、騎兵團的老底子，可千萬不能給師長丟人現眼，要打出咱們紅八軍團的威風，讓這個什麽馬思援知道知道，到底是誰的拳頭大！都聽清楚了沒有，有沒有信心？”

    “聽清楚了，有信心！”騎兵團的戰士們有段時間沒打仗了，正憋著難受，又聽聞師長在後麵的師指揮所關注著他們，被穆森這幾句話刺激得嗷嗷直叫。

    穆森跨上戰馬，抽出戰刀，對著敵人的中間位置一指。“同誌們，跟著我，衝啊！”

    兩個營的紅軍騎兵在穆森的率領下，好似一把鋼刀，狠狠地向敵人紮了過去。

    這邊穆森一動，馬思援立刻明白紅軍這是看見自己中門大開，兩翼的部隊不及回援，打算來個黑虎掏心，擒賊先擒王啊！本想立於不敗之地，哪知道卻露出了一絲破綻。紅軍這個指揮官端的厲害，這麽一個稍縱即逝的機會都被他給抓住了。

    “上去兩個營，發起反衝鋒，拖住他們，不要讓紅匪突進來。給那兩個團長發信號，讓他們留下一營阻擊對手，集中兩個營夾擊中間這部分紅匪。老子還不信了，我集中六個營對付你一個營，還拿不下你？”

    馬思援這家夥水平確實很厲害，在被鄧華抓住破綻的時候，第一時間就做出了一個正確的選擇。若是他繼續貿然後退，被穆森銜尾追擊之下，肯定會打成擊潰戰。所以他現在擺出的架勢就是舍了兩翼留下來阻擊的兩個營，吃掉中路這兩個營好比下象棋兌子一樣，誰也不吃虧，就看對手舍不舍得。

    馬思援的想法很好，可是他在這裏犯了一個最大的錯誤，便是高估了馬家軍的戰鬥力，低估了穆森他們這兩個營戰士給老師長長臉的決心。

    敵人兩翼的兩個團長確實是各自留下一個營阻擊，自己則率領另外兩個營向穆森他們的兩側斜插過去，打算圍攻敢於突進的紅軍。可是他們高估了軍令，低估了人性。這兩個營本來就被當麵的紅軍騎兵二、三兩個團壓著打，這回走了兩個營，更加不是對手。心知堅持下去的結果必然是死路一條，有心眼靈活的便開始微微後退，打算見勢不好便趁機開溜。就連馬家軍的兩個營長也不情不願，對自己被留下來當炮灰大為不滿。

    對麵紅軍這兩個團看出了敵人的意圖，又見敵人的抵抗稍稍鬆動，便開始大喊大叫。“同誌們衝啊，敵人逃跑啦，別讓他們跑掉嘍！馬家軍的弟兄們，你們還像個傻子似的在這兒拚命，你們的長官已經第一個跑了，還不趕緊跑，留在這兒等死嗎？”

    一番話真真假假，讓留下來的敵人猜疑不已。有的敵人本已經準備跑路，紅軍戰士的這番話正好給了他借口，趁機掉頭就跑。邊跑便喊：“弟兄們，長官都跑路了，留下我們替他們賣命送死。快別傻了，咱們也趕緊跑吧，家裏的老婆孩子還等著咱們呢，莫要傻了吧唧地死在這兒，白白便宜了別人！”

    這話一出口，恰好戳中了馬家軍士兵的命門。當時西北馬家軍普遍風氣不好，很多士兵戰死之後留下的孤兒寡母備受欺淩。有了前車之鑒，大家都不想讓自家人也變成那個樣子，發了一聲喊，頓時作走獸散，跟在領頭逃跑的那家夥後麵，敗退下去。至於阻擊，那是什麽玩意？能吃麽？能喝麽？能保證我戰死之後家中老婆孩子的安全麽？

    這邊敵人兩翼的團長正催馬向前，打算夾擊穆森率領的兩個營紅軍。忽然身後傳來一陣鬧哄哄地喊叫，幾十匹快馬載著一夥馬家軍士兵風也似的從身邊掠過，繼續向前奔跑。

    “果然是勇武之士，求戰心切，士氣可用啊！”其中一名團長正心生感慨之際，忽然覺出不對。“他嘛的，剛剛過去那人好熟悉，不是老子命令留下來阻擊紅匪的那個營的營副麽？難道是臨陣脫逃，要是這樣，老子非斃了……”

    沒等他想出要怎麽對待這十幾個逃兵呢，後邊又跑過來大隊的人馬，領頭的正是那個負責阻擊營的營長。

    “馬老三，你他嘛的跑什麽？老子讓你阻擊紅匪，怎麽跑的比老子還快，不聽命令，老子斃了你！”

    馬老三原本不想跑，打算舍身取義，報效馬主席的。誰知被部下裹挾，迫不得已跟著往回跑。聽見團長如此說他，心中不忿。“老子在那裏拚死拚活的時候，你在後邊躲著指手畫腳。等往回跑的時候你跑的比誰都快，還留下老子在那裏替你賣命。算了，有和他生氣的工夫，多往前跑一段距離再說，沒聽見後麵紅匪的騎兵都追上來了嗎！”

    沒了阻擊，紅軍騎兵戰士勢如奔雷，很快殺進了敵人的尾部，將原本要夾擊穆森的隊伍殺的大亂，哪裏還顧得上穆森他們。去了兩翼的威脅，穆森他們更是勇氣倍增，躍馬揚刀地和中路迎上來的敵人兩個營撞到了一起。

    匆忙應戰的馬家軍速度根本沒提起來，被殺進來的穆森等人借著馬勢直接殺透，一時之間人仰馬翻，戰馬的悲鳴與傷兵的＂shen　yin＂聲交織在一起，又被士氣如虹的紅軍戰士震天的喊殺聲遮蓋住。

    “完了！”馬思援恨得咬牙切齒，對帶頭逃跑的那兩個營營長生出了殺心。不過眼下不是算賬的時候，還是先把眼前的危機應付過去再說。

    “發信號，讓部隊向我這裏匯合，有序撤退。你們這個營給我牢牢地釘在這裏，負責掩護阻擊紅匪。先說好了，我就在你們後麵十米督戰，隻要你們還剩一個，老子就絕不後退。若是有誰想跟著趁亂而逃，就地正法，決不輕饒！”

    在馬思援的接應下，馬家軍這個騎兵旅的大部分逃進了山溝，隨即又看到旅長親自在督戰接應，這慌亂的心情漸漸平複，開始在各部長官的帶領下整軍歸建，準備和追進來的紅匪決一死戰。

    馬思援騎在馬上，冷眼注視著前方的戰況。馬前的草地上，躺著兩個屍體，正是那兩個帶頭逃跑的營長。這也是絕大多數馬家軍失去繼續逃跑的勇氣，轉而打算逐次抵抗的因素之一。

    穆森率領騎兵團戰士追殺到這裏，看著嚴陣以待的敵人，又看了看狹窄的山溝道路，知道硬拚下去也沒什麽意義，便緩緩收住馬頭，止住了衝勢。恰好這時候後方響起了退兵號，穆森率領人馬慢慢與敵人拉開距離，隨後縱馬遠去，隻留下一地的殘屍血跡，提醒著人們這裏剛剛發生過的一場殊死搏殺。

    馬思援看著紅匪追兵退去，這緊繃的心弦才微微放鬆。他看了看遠處若隱若現的小黑點，明知道那裏就是中衛城的方向，可惜有紅匪在其中橫插一腳，徹底失去了突襲中衛的機會。眼看著一塊肥肉從眼前溜走，這鬱悶的心情可想而知。不過有這股紅匪在，這塊肥肉隻得放棄，就不知道將來會便宜了誰？

    紅軍在這邊和馬家軍廝殺，槍聲陣陣自然也傳到了中衛城這裏。趙新城命令警衛團全部上城頭警戒，做出要防範紅軍攻城的準備，不過在秋生帶人護送二少奶奶的駝隊回城的時候，已經關閉的城門還是為駝隊成員打開，滿載各種貨物的駝隊在幾個荷槍實彈的九縱戰士護衛下安全進入城內，引發了城內關注戰事的有心人的矚目。

    看著明顯夠份量的貨包，以及駝隊人員臉上抑製不住的喜色，這些聰明的圍觀者哪還猜不出發生了什麽！

    有認識赫連春樹和二少奶奶的商人開始試探著詢問，這一趟莫不是發了大財？

    赫連春樹進了城之後，一顆心才徹底落地。看著周圍羨慕的目光，有些飄然。“好說好說，隻是僥幸趕上了一批好東西。不過路上危險重重，能活著回來，都是老天開眼。現在城外又開始打仗，隻怕這一次之後，許久都不會有遠行了！”

    二少奶奶用紗巾將臉部蒙上，一邊和認識的商賈打招呼，一邊為那個城外的小男人擔著心事。雖說搞清了張慕癩的真正身份，洗脫了土匪的名頭，可那紅匪更是不受國民政府待見，就連中衛城這裏都知道委員長正在調集大軍打算繼續圍剿流竄到陝北的紅匪。自己小男人還是什麽軍團長，那更是在政府那裏掛了號的。兵凶戰危，受傷死亡總是難免的，若是他再出什麽意外，自己可怎麽活呀！

    連著送走了兩個男人，已經有克夫的名聲落到自己頭上。若是張慕癩再有什麽意外，不但坐實了這個克夫的名頭，怕是自家的生意也會受到影響。孩子尚小，即便自己有心隨他一同而去，也會被幼子牽絆，下不了這個狠心。“或許應該和他保持一段距離，即是為了他好，也是為了自家孩子好。隻要心係彼此，那些虛名於我，又有什麽意義呢？”二少奶奶如是想著，又回想這一路上的瘋狂，不由得有些癡了。

    城外騎兵師指揮所裏，周身沾染敵人鮮血的穆森回來複命。“鄧師長，這夥馬家軍領頭的很厲害，一個好好的擊潰戰居然被他生生止住潰敗的勢頭，重新組織起抵抗。我怕繼續追著打下去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本就打算停手。結果聽見退兵號，想必鄧師長也有這方麵的考慮吧？”

    “是我讓鄧華師長把你撤回來的，我怕再打下去，會出現不必要的傷亡。這一次已經把這夥敵人打痛，聰明的下次都不會敢再來中衛城了。”

    張慕癩對馬家軍這個旅長的應變能力也很佩服，能很快擺脫不利局麵，讓整支部隊有序撤退，還真不是普通指揮員能做到的。“這次就算了，下次遇到新一師騎兵旅，一定要提防他們這個旅長。盡量做到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送別鄧華穆森等人，張慕癩方開始動身回中衛城。當夜在巨大的客廳之內，又開始大擺宴宴，這是八大王之一的張閻王設宴招待各路豪紳商賈。

    “諸位，多日不見，甚是想念大家。聽說我不在城內期間，諸位對我中衛城的發展與繁榮做出了相應貢獻，我用這杯酒敬各位。”

    一座之人紛紛起身，幹了一杯水酒。未等眾人坐定，張慕癩又拋出了一個重磅消息。

    “為了感謝二少奶奶對我張閻王的大力支持，我打算認她的孩子為我的幹兒子。今後赫連家的事情，便是我張閻王的事情。還請諸位多多關照一二，讓我這個幹兒子不至於喝西北風過日子。我打算將咱們中衛的寧夏五寶的買賣權交給赫連家，就當我送給幹兒子的禮物。孩子沒成人之前，便由二少奶奶代管，不知道各位有誰有不同意見，最好現在就提出來。如果這次不說，過後再嚼舌頭，被我知道了，我便和他好好嘮扯嘮扯，讓他明白明白背後非議他人的後果。”

    在座的各位都不是傻瓜，你都把一切安排的妥當，還問我們有什麽意見。看著周圍那些殺氣騰騰的張閻王的手下，即便是不同意，那也得咽到肚子裏憋著。

    “同意，我們都同意。給二少奶奶，我們放心服氣！”亂哄哄的客人胡亂地表著態，盤算著若是這方麵有什麽需要，還是應該找二少奶奶多溝通交流一下，沒見現在她已經有張閻王代言人的趨勢了麽！

    “好，大家既然都同意，那事情就這麽定下來。為了不讓大家吃虧，我將拿出一部分稅收，成立一個援助基金，用來支持咱們中衛的商人走出去，把買賣做到大河上下，做到大江南北。我希望那時候你們的買賣都能比現在還要大，都能賺的盆滿缽盂！”

    二少奶奶也出席了這次宴會，突然聽到這個消息，她也很是吃驚。不過在路上張慕癩已經答應了她很多東西，這也算得上是錦上添花了。孩子雖小，總有一天會張大，有這麽一個幹爹，在整個中衛城估計是沒人敢欺負他。就是不知道這個幹爹會不會欺負他媽媽，那就不好說了。

    酒宴結束，客人三三兩兩散去，二少奶奶自然又親自去後宅致謝一番，方腿腳發軟地在自家侍女的扶持下坐上馬車回了赫連家的大宅院，看著已經熟睡的兒子，親了親他的臉，方去梳洗一番，沉沉睡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