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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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遜超心中咯噔一聲響,想到了當初徐炳權的安排,拍了拍錢斌的肩膀,道:“好了,不要打啞謎了,軍部的意見我也知道一點,錢斌你不要問太多,隻要盡力在眾人麵前做好你這個政委就可以了,有什麽難題私底下再問老趙。”

    錢斌有些奇怪,還待再問,鄧遜超嚴肅的說道:“別忘了紀律!”錢斌頓時不再問下去,隻是臉上顯出了些許尷尬的表情。

    趙子鋒看到此景,歎了口氣,道:“不是我們不說,而是以你的性格,這件事還是不知道的好,你隻要似模似樣的裝好你的政委就好了。”

    錢斌想到臨行前,徐炳權再三叮囑他:“你是我向李軍長要過來當這個教導員的,以你的性格,遊擊作戰你會很擅長,但政治這種東西你恐怕就不行了,並不適合這個位置。你也不必非要做好來,隻要讓別人看到你是政委,平時多向趙子鋒請教,對趙子鋒的行事盡量少作幹預,那就可以了。”

    想到這裏,錢斌感到腦中隱約抓住了什麽,都又似乎什麽都抓不住。歎了口氣,他知道自己並不適合想這些,最後幹脆就不再去想。

    接下來的五天裏,井岡山工農革命軍進行了廣泛的政治學習。趙子鋒等也不例外,私下對原第九數字化師的戰士很是進行了一番政治教育。

    效果非常的明顯,紅麻根據地過來的十七軍戰士們一旦在精神上放下了架子,短短的三五天裏就和井岡山根據地的工農革命軍戰士打成一片,彼此之間渭徑分明的界限已經逐漸模糊。

    2月21日,井岡山召開了戰役前指揮部會議,鄧遜超、錢斌等依然列席會議。

    這一次,鄧遜超、趙子鋒深知,自己上次大出風頭,而且幾日來紅麻根據地眾人與井岡山工農革命軍戰士之間的關係不斷融洽,已經犯了毛則東的忌諱,在這次會議上,任由張自清、萬希先等人使眼色,四人倒反一言不發。

    其實,倒是趙子鋒等人誤解了毛則東。曆史上,建國後毛則東容不得別人的意見,那是毛則東位高權重,又多次成功的為中華國決策,幾乎沒有犯過什麽錯誤,才導致了盲目自大和不容他人反對的心理。

    此刻的毛則東,為中華革命日日小心,正是戰戰兢兢的摸索革命成功的道路的時候,對於趙子鋒等人,實在沒有什麽想法。

    會議討論的作戰方案不出鄧遜超、趙子鋒等人的意外,正是曆史上新城一役所用的方法——清晨突襲、圍三闕一。

    討論結果一出來,鄧遜超不由的露出一縷微笑,這看在了一直注意他們的毛則東和萬希先、張自清等諸人眼裏,還道鄧遜超等諸人早有定計,不由的對鄧遜超等人更是高看了一眼。

    對這個作戰方案,鄧遜超、錢斌都持肯定的態度,但基於十七軍戰士的作戰技能,鄧遜超提出了自己的建議,對圍三闕一的計劃做了一定的建議。

    這份建議由錢斌私底下交給了毛則東。這是趙子鋒與鄧遜超商量的結果,兩人決定利用這次機會向毛則東示好。

    十七軍的戰士在井岡山根據地,一直處於一種尷尬的地步。十七軍的戰士能夠協助井岡山根據地練兵,但井岡山根據地原來的老兵根本就不理會鄧遜超等人,屬於一種學技能卻不聽訓的尷尬場麵。

    自18日起,十七軍的戰士放下了架子,但工農革命軍的老兵依然沒有幾個鳥鄧遜超等人的,隻有那些遂川戰役之後的新兵,才是真正的與十七軍的戰士打成了一片。

    這其中的玄機,趙子鋒和鄧遜超都認為,是毛則東私下裏作的安排,於是才有了示好的一幕。

    對於錢斌等人明顯的示好行為,毛則東並沒有想到這麽多。他以為也就是錢斌等人對自己感覺親近一點,才有這種行為,沒有想到鄧遜超與趙子鋒已經把他列為危險人物、暗地裏的陰謀家一類。

    此時毛則東,更不是鄧遜超、趙子鋒所想的那樣,根本沒有那種習慣性的玩弄權謀的習慣。井岡山工農革命軍的老兵之所以大多數不會與十七軍的戰士交好,最大的原因就是兩者都認為自己是老革命,架子都擺得天高,十七軍的戰士在開始時,那副救世主的模樣根本無法取得他們的認同。

    而新戰士沒有經過三灣整編等一係列的事件,沒有真正感受到毛則東的不世之才,就不如老兵那般對毛則東崇拜。鄧遜超等人的到來,展示了一種比井岡山工農革命軍老兵更強的軍事素質,崇尚強者的戰士當然就對鄧遜超等人崇拜不已,在崇拜的光環下,自然不會產生那種隱隱對立的情緒。

    23日清晨,丁喜平帶著他的遂川遊擊隊中的3人,與六十餘名井岡山工農革命軍的戰士一塊,潛伏到了寧岡新城外的一個操場邊上。

    這是新城國民黨軍練兵的操場,此刻太陽正在緩緩升起,操場上空無一人。丁喜平沒有眼睜睜的看著操場,他抱著手上的步槍,仰天斜倚在一個小斜坡上。這個斜坡背對著操場,離操場有兩百多米,他輕輕的緊了緊衣服,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響。

    2月份的井岡山,已經嗅到了幾分春天的味道,連續幾天的暖日春光,積雪早已化開,地麵已然漸漸幹燥起來,早上也看不到白白的霜,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濕氣的露水。

    丁喜平手上的是一支老式步槍,這是從工農革命軍那裏拿來的。四人拿了四支老式步槍,他們帶的工農革命軍戰士中,就少發了四支步槍。四人職責是帶著十多名工農革命家的戰士,帶著他們參加戰鬥。而這些戰士裏麵,隻有三分之一是扛著槍的,即便是老式步槍,也就隻有不到三十支。

    知道新城一役必然勝利的鄧遜超、趙子鋒、丁喜平等諸人,可不願平白無故的消耗自己寶貴的彈藥,昨天就每人向管理軍械的何挺穎要了一支(把)槍。

    丁喜平看著已經蔚藍的天空,又是一個晴天,看來,新城國民黨軍定然會如舊出來操練,隻是這次操練恐怕會成為他們的催命符了。

    旁邊的幾名工農革命軍戰士在他的影響下,已經沒有那麽緊張了,隻是沒能象老兵一樣想睡就睡,精神還繃著幾分,手中的槍挪上挪下的,全身上下仿佛都有不對勁的地方,和旁邊的環境對照起來,有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這些都是工農革命軍在井岡山招收的新兵,主要的職責就是趕羊,把這些國民黨軍趕回城,工農革命軍一團裏的其餘士兵在鄧遜超及張自清、萬希先等的帶領下,已經全部埋伏在東南北三個城門外。

    其中,主攻的南門下還埋伏了十一名紅麻過來的十七軍士兵和工農革命軍一團中的十餘名老兵,他們要等著操場這裏把國民黨軍一打,就隨著潰退回去的國民黨軍攻入城中。

    曆史上,攻打新城是在國民黨軍退入城中之後,徒然增加了進攻的難度。現在,在鄧遜超、丁喜平等人的提議下,已經改成了隨著潰退的國民黨軍順勢奪取南門。

    丁喜平的任務有兩個,一是把這些國民黨軍趕回城;二是要把這些國民黨軍趕得倉皇失措,連槍也來不及拿就趕緊跑回去,減少攻城戰友的難度。

    左邊忽然傳來了布穀鳥的叫聲,丁喜平迅速回神過來,輕輕的原地翻了個身,沒有弄出一點聲響。這是放哨的戰士傳來的暗號,說明新城的國民黨軍已經按照原來的日程出來操練了。

    輕輕撥開枯草,丁喜平向著新城的方向看去,隻見新城的城門已經打開,一隊國民黨軍士兵正在跑步出來。這是江西贛軍部隊,外觀看起來還算不錯,起碼比剛到遂川時看到的工農革命軍感覺要好。

    仔細觀察著這支部隊的每一個細節,丁喜平在心中給他們打分。如果說剛到遂川時看到的工農革命軍可以打個3分,那麽這支部隊起碼可以打個5分。鄧遜超、錢斌、丁喜平等人協助訓練了一個多月的工農革命軍,與之相比起來,也可以算個五五之數了。

    當然,這是如果。偵察員說他們會把槍放下進行操練,如果真是這樣,他們的得分就最多隻有3分。當然這也是如果……

    最後,看到他們那種粗心大意的警戒,居然真的把槍架到了一旁後準備開始操練,丁喜平立即毫不猶豫的把他們的得分改成了3分。

    心中胡亂想著,丁喜平默默的計算著,待他們架好槍後剛整隊時最混亂的一刻,丁喜平喊了一聲“打”,隨即扣動了扳機,把那名看起來最大的軍官擊斃。

    還別說,和現代步槍不同的,老式步槍的瞄準基線那個長啊,瞄起來感覺就是爽!兩三百米的距離,丁喜平根本就不用看那名軍官是死是活,上了一發子彈,轉頭又瞄準了國民黨軍另一名看起來象小頭目的士兵,一槍把他放倒。

    過去的一個月中,鄧遜超、丁喜平等人協助工農革命搞訓練,抓得最厲害的就是射擊,新兵們據槍,由剛開始的十分鍾一直加到半個小時,半個小時能夠堅持下來的,第二天就能打一發子彈。

    對於新兵來說,能夠打槍簡直就是身份與地位的象征。於是,為了那一發子彈,一次半個小時、一天三次,對於新兵來說,簡直就是苦不堪言的訓練居然也有不少人挺了下來。

    在此刻,過去的辛苦頓時看到了收獲,在200多米300米的距離上,即便是新兵也幾乎是一瞄一個準。首輪的射擊中,穿著“與眾不同”的十多名軍官便已經全部倒下了。

    丁喜平等人首先瞄準的都是那些軍官。當時國民黨軍內,軍官與士兵的服裝區別非常明顯,根本不用觀察誰是長官,隻要看誰軍裝顏色深就把準星往那湊,準沒錯。

    按照曆史,國民黨軍的這個“習慣”,直到抗戰後期,才有所改變。不過,這個習慣在今天這一戰吃了大虧後,應該就會改變了吧!丁喜平一邊想著,一邊手上也沒閑著,一槍又把一名看起來是班長模樣,穿普通士兵服裝的頭目崩掉。

    一連幹掉三人,很是過了把癮,隨後丁喜平轉身喝道:“鞭炮!”看到身後第二梯隊的工農革命軍戰士把洋鐵桶放好,準備點鞭炮,丁喜平再轉過身來,仔細看了看戰場,大聲喊道:“全體瞄準去取槍的敵人,不能讓一個敵人拿到武器!”

    此刻,槍聲大作,操場上國民黨軍中的軍官已經全數倒下,300多名士兵一片驚慌。等這些國民黨士兵裏的士官反映過來,一些因為躲在人群裏無意中逃過一劫的士官,開始轟那些士兵去取槍。

    此時,危險最大已經不是那些躲在人群中的士官,而是那些被轟去取槍的士兵。而新兵或者說一般的士兵是不會站在全局的高度看到這一點,這就需要一個始終保持冷靜的指揮員。

    武器旁邊驚慌失措的哨兵是第一個被幹掉的,他從開始聽到第一聲槍響到胸口上開了個洞,中間甚至沒有趴下過。沒有經過實戰洗禮,光是平時操練步伐、軍姿的部隊,或許當儀仗隊會非常合格,但上到了戰場就會留下血的教訓。

    這名哨兵聽到槍聲時的第一個反映,就是左右張望。他是在尋找敵人所在的位置,而不是尋找可以躲藏的掩體。等到他感到胸口一疼,捂著胸口倒下的時候,他的眼睛最後看到,與他一同倒下的,還有十多個企圖過來取槍的國民黨軍士兵。

    但也就是十多個。一陣排槍過後,打死了十多個企圖往槍支這邊跑的士兵,同時也嚇阻了其餘企圖過來拿槍的士兵。

    絕大多數的國民黨軍士兵都猶豫起來,不知道該不該冒險跑過去取槍,或者,趕緊跑回城去?按照軍紀是不能逃跑,應該拿起槍來和敵人戰鬥,但四周槍聲大作,敵人還有一挺機槍響得震天,為了自己的性命計,也是不能硬來的。

    此時,丁喜平適時站了起來,大喊一聲:“同誌們,衝啊!”領頭向著操場衝去。

    丁喜平衝在第一位,在他的身後,是緊接著站起來的六十多名工農革命軍士兵,一時之間形成了一股氣勢,向操場上的國民黨士兵壓了過來。

    此刻,在這股氣勢下,本已經猶豫的國民黨軍士兵已經開始有不少人開始轉身向新城跑去,而絕大多數士兵在轉身之後看到了自己的士官——那些班長之類的小頭目,這些頭目則還在企圖驅趕這些士兵去取槍,打算把來犯的“共匪”給消滅在這裏。

    這個企圖隨著工農革命軍中的十七軍士兵舉槍後破滅了。在工農革命軍中的十七軍士兵,連丁喜平在內,總共隻有四人,但這四人都是原來第九數字化師的,和那些新兵相比,完全不是一個級別。

    他們在工農革命軍新兵們射出兩顆子彈的時候,已經拉動槍栓兩次,射出了三顆不會落空的子彈。在衝鋒的時候,四人一邊向前衝,一邊觀察敵軍,一邊拉開槍栓裝上子彈,三種不同的動作,互相之間完全沒有影響。等他們蹲下的時候,前麵國民黨軍中總會有一名企圖組織士兵小頭目應聲而倒。

    國民黨軍的士兵在後麵炒豆般密集的機槍聲中,早已經沒有了士氣。看到前麵阻攔自己的軍官倒下,沒有那種約束自己的力量,為了自己的性命著想,再也不願回身去與共匪搏鬥。不知是誰叫了一聲“逃啊”,頓時所有的國民黨軍士兵都放了羊,紛紛向著寧岡新城跑去。

    丁喜平隨便指派了身邊的三五人去看守國民黨軍留下的槍支,繼續領著大隊趕著這些國民黨軍向新城而去,不過腳步已經逐漸慢了下來,整個大隊與國民黨軍的距離逐漸拉開。

    等到前麵的國民黨軍士兵已經跑到寧岡新城下時,丁喜平等人離跑在最後的國民黨軍士兵已經有四五百米的距離,隨後,在離寧岡新城四五百米距離的地方,丁喜平停下了追擊的步伐,沒有進入城頭機槍的射程內。

    令城頭的國民黨軍恨得牙癢癢的,是自己已經瞄準共匪前進的路線,準備射擊的時候,這些共匪居然停下來。停了下來也就罷了,偏偏這些共匪還不斷的向城頭打槍,而且打的準頭還不差,不時有子彈在身邊穿行而過,讓自己隻能老老實實的趴在城頭,躲在城跺之後觀察這群共匪。

    在新城前,丁喜平安排了沒有槍的工農革命軍的戰士回操場去取槍,帶著剩下的二十多名戰士不斷的向城頭零星射擊,吸引城頭敵軍的注意力。

    城下數十米的地方,潰逃的國民黨軍士兵後麵,忽然躍起了二三十條人影,仿佛是憑空冒出來的一般,如果沒有注意看,會讓人覺得似乎是眼花了一下。這些人都穿著國民黨軍的士兵軍裝,跟在潰逃的國民黨軍士兵後麵,看起來和其他士兵沒有什麽兩樣。

    如果,有人能夠仔細的觀察,還是能夠看得出這些人的不同:他們左手手臂都纏著一條白布,手上還帶著武器,尤其以駁殼槍居多。

    這是潛伏到這裏的鄧遜超等人。他們昨晚換上了國民黨軍的製服,趁著初二無月的漆黑,悄悄的潛伏到了離城門隻有五六十米的道路兩旁,待國民黨軍潰兵一過就一躍而起,跟在他們後麵趁勢奪取城門。

    這是鄧遜超提出的計劃,隻要趁著這些潰兵進城的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入城中,奪取城門掩護大部隊入城。

    數十米的距離,一晃而過,即使城頭的國民黨軍士兵能夠反映過來,自己也衝到了機槍的死角,而看管城門的國民黨軍士兵且不說他們是否能夠反映過來,由於有國民黨軍的潰兵,城門根本就不可能關得上,這個計劃,成功的可能性至少在八成以上。

    但事實的發展卻與鄧遜超所料有所不同。(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