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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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的氣氛很緊張,大家都知道,如果武漢當局真的對自己產生了懷疑,那麽隨之而來的,將是無休止的攻擊。這裏是國民黨勢力的腹地,也是勢力最強大的地方。在大兵團、全方麵的進攻下,沒有戰略縱深的紅麻根據地,不可能長期堅持下去,最終等待眾人的將是撤出紅麻根據地,屈辱的向別的地方轉移。
唐江昘與吳義彬的家人還在武漢,但都已經被紅麻根據地派人秘密的保護了起來。唐江昘此時已經把紅麻根據地當成了自己的家,他沒有保留,詳細給大家介紹了他所了解的新編第三十六師的情況。
曆史發展到現在,已經與李錦江、張衛所了解的有所偏差,這個新編第三十六師張衛與李錦江查找了資料之後,卻沒法確定自己找到的資料是否可信。因為這支部隊按照曆史,就應該不是這麽一個模樣。
此刻,按照唐江昘所言,新編第三十六師是李宗人一力作用下新組建的,其中調派了不少第七軍的軍官任高層軍官,可以說就是李宗人的嫡係。
在唐江昘和吳義彬接到命令,向紅安和麻城進攻的時候,整編新編第三十六師的工作才剛剛進行,可以說,新編第三十六師不會有多強的戰鬥力。
李錦江陷入了沉思,新編第三十六師的戰鬥力不是什麽問題,關鍵是李宗人的態度。按照李錦江自己分析,這應該是李宗人為了掌握兩湖地區行動。
以紅麻根據地當前的實力,擊敗新編第三十六師不是什麽問題,但擊敗新編第三十六師後,如果引來李宗人調派部隊接連不斷的進攻,甚至引起了所有國民黨軍閥的注意,那就不是好事了。
看來關鍵還是需要從敵人內部進行打算,現在武漢國民黨當局決不是鐵板一塊,李宗人也不可能就占到了絕對的強勢。沉吟片刻,李錦江問道:“唐江昘同誌,吳義彬同誌,你們與李宗人的關係怎麽樣?”
吳義彬一直都在高度的注意著李錦江的一舉一動,此刻看到李錦江向自己問話,頓時受寵若驚,立即答道:“我原來那個師與李宗人並沒有什麽關係。唐江昘原來那個師是抽調第七軍軍官進行編整的,算得上是李宗人的旁係。”
唐江昘聞言瞪了吳義彬一眼,道:“李軍長,我原來那個師成立之時,確實從第七軍中抽調軍官過來進行過編整,但是我與李宗人並沒有什麽關係,此後成軍之後我就大力發展了自己的嫡係,排除了第七軍的影響。我這個師並不是他的嫡係。”
李錦江看到兩人的明爭暗鬥,皺了皺眉頭,卻沒有理會,道:“不是他的嫡係不要緊,我們可以爭取一下,成為他的嫡係!唐江昘,你與李宗人手下的軍官熟不熟?”
唐江昘還待進行辯解,但看李錦江卻似乎是真的打算與李宗人搭上關係,不禁心下嘀咕。李錦江不會是真的想,把自己原來的那個師表麵上送給李宗人,充當作他的嫡係,以換取繼續留在紅安、麻城吧?心中想著,唐江昘還是立即回答了李錦江的問話,道:“我與李宗人手下的軍官交往一般,不過和白崇喜有點交情。”
眾所周知,白崇喜是李宗人手下最得力的將領,深得李宗人的信任。李錦江喜道:“你與白崇喜有交情就可以了!部隊不必集結,你立即修書一封,我給你準備一份禮物,馬上派人送到白崇喜那裏去,讓白崇喜幫轉交一封書信和禮物給李宗人。”
唐江昘與白崇喜倒真是有點交情,通過白崇喜,信件和禮物很快就轉交到了李宗人的桌上。李宗人看罷李錦江所寫的書信,不禁有些猶豫。
李錦江署名為葉培海,以紅安、麻城兩縣所有鄉紳的名義,在信中大力稱讚了唐江昘部隊的“秋毫無犯”,並表示了紅安、麻城將不接受除唐江昘師外任何部隊的“保護”。
這些東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定然是唐江昘、吳義彬等人所指使所弄出來的所謂“民意”,李宗人絲毫不為所動,相反還頗感惱火。沒有人願意被人威脅的。
但李錦江在信中隱隱點出了,唐江昘、吳義彬現在在國民黨內的靠山,就是此刻頗有威望的徐乾、柏文衛,並點出了李宗人打算獨占兩湖一帶的企圖,並就紅安、麻城的爭奪可能會產生的,李宗人部與唐、吳兩師之間的戰爭後果稍作了分析,就不得不令李宗人有所考慮。
當前正是北伐準備期間,李宗人不可能冒著各派分裂的危險挑起與唐、吳兩師的戰爭,那樣必然會導致北伐受阻,使得眾人的目光注視到紅安、麻城來,進而影響到李宗人獨占兩湖一帶的計劃。
更重要的,是李錦江信中所透露出的唐江昘、吳義彬的靠山是誰。這兩人在此刻的國民黨軍中毫無影響力可言,但在國民黨政界,乃至整個中華國的政界,都有著極強的影響力。李宗人可不願為了紅安、麻城的一點利益,擔上這麽大的政治風險。
無論是誰,都不會允許自己身側睡著一頭猛虎。但如果身邊睡著的不是猛虎,而是一隻小貓,就有所不同了。這兩位國民黨的先輩,縱使他在國民黨政界有著再大的影響力,但他在軍隊上卻沒有什麽勢力。如果硬要算的話,也就是唐江昘、吳義彬這兩個師罷了。
這樣的情況下,對紅安、麻城,李宗人完全可以放心,所不舍的,是紅安、麻城那塊眼看著越來越大的肥肉。這點,李錦江也看到了。在信中,他同樣委婉的表示,紅安、麻城兩縣可以按期、足額的,向李宗人領導的武漢國民黨當局繳納稅款,並接受武漢當局的正常檢查。
紅安、麻城接受自己的管理?李宗人倒寧可相信那是接受唐江昘、吳義彬的管理,但李錦江承諾了向李宗人掌管的武漢當局納稅,接受武漢當局派出的政府人員進行調查,這就讓李宗人有了下的台階。
同時,據李宗人所知,唐、吳兩師縱使與徐乾、柏文衛關係曖昧,但與兩人更多是一種行賄求助與受賄提供方便的關係。如果自己動他,立時就會觸動徐乾和柏文衛的利益;但自己不動他們,由於唐、吳兩師與徐、柏二人並不是從屬的關係,也並不屬於哪一個派係,更談不上有誰安插他們在自己的身側。唐江昘、吳義彬兩人的行為,整個就是一小軍閥尋找自己的地盤的行為。
這樣的小軍閥,全國海了去了,隻不過以兩師之力占著兩縣不放的,那倒是少見。另外,李宗人也對唐江昘與吳義彬有幾分好奇。
以李宗人掌握的情報,顯示過去紅安、麻城兩縣隻是屬於中等富縣,盡管有不少往來於武昌、漢口做生意發了大財的商人,但紅安、麻城兩縣鬧匪一直都很頻繁。
去年年中、去年年底今年年初,兩縣縣城兩度被赤匪攻破,襲殺地主、富商不少。這樣的地方,按照李宗人過往所見的慣例,應該立時經濟萎縮、百業不振。但根據現的情報,紅安、麻城兩地不但沒有遭受打擊地模樣,反而開廠興礦,往來於武漢與紅安、麻城的商人、車隊絡繹不絕。
現在武漢有許多東西,都是紅安、麻城兩縣所產,如紅安的水泥、鋼鐵,富庶之家都爭相購買,並將家中的磚瓦結構的房屋建成數層之高的廣廈。在這些建築之上,整個武漢盡收眼底,很有一種居於人上的感覺;
麻城的蔬菜新鮮、個大、飽滿,也是武漢富人間的搶手貨;紅安的無煙炭耐燒、灰少、無煙,不但富庶之家搶購,連武漢政府去年搶到一批後,自己用了都讚不絕口;還有酒、香皂……
這些都是市麵上可以買到的東西,雖然價高貨少,畢竟民間都可以享用,而紅安、麻城拿來送給武漢政府上下進行打點的那些打火機、細筆、香煙、酒等物,就真正是精品了。這些東西,即使是見聞廣博之人,也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哪個地方有出產的。那個香煙的味道,醇得……酒的味道,香得……
李宗人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對於這些東西,對於紅安、麻城這塊肥肉,李宗人本是勢所欲得。現在李宗人不得不再行考慮。或許,一方麵讓新編三十六師駐防在武漢與紅安、麻城之間,監視唐江昘、吳義彬的動向,對紅安、麻城施壓;一麵大力拉攏唐江昘、吳義彬兩人,讓兩人為自己所用,那才真的是良策。
大概了解了紅麻兩縣的情況後,李宗人對於唐江昘與吳義彬兩人,興起了愛才之心,想將兩人收來為自己所用。當然,是用來處理政務!兩人領軍都毫無建樹,打群烏合之眾的赤匪都花了許久,軍事上的表現,遠遠不及他們在經濟上的表現為佳。
於是,讓李錦江擔心的事情發生了。武漢當局雖然表示接受紅安、麻城的稅款,甚至也同意紅安、麻城在三個月後再繳納第一筆,但新編第三十六師卻還是移了過來,駐在紅安縣界邊上。
戰爭的壓力,使得李錦江簡直動彈不得,幾乎就想打消參加政治局擴大會議的計劃。
最終,出於對大局的考慮,李錦江還是決定參加政治局擴大會議。盡管在整個政治局擴大會議期間,李錦江都提心吊膽,生怕聽到什麽紅安、麻城與國民黨軍全麵開戰,根據地的經濟變得一塌糊塗的情報。但人總不能因噎廢食吧!
出行的日子很快到了,這一天李錦江喬裝打扮後,整個一紈絝子弟的模樣,乘坐一輛馬車趁早趕到了漢口。按照與黃秀鬆的約定,兩人將在漢口匯合後,將一起搭乘小火輪沿江而下,直抵上海。
出於李錦江的意料,在漢口渡口匯合的時候,黃秀鬆居然是孤身一人。隻見黃秀鬆一身淺灰色的長褂,右手提著一個藤條編製的行李箱,左手拿著一把油傘,打扮得及其簡單。
看到孤身一人的黃秀鬆,再看看自己身後的兩個尾巴,李錦江不禁尷尬的笑了笑。李錦江本來什麽人都不想帶,就孤身一人,穿上西裝、打上領帶、戴上禮帽、提上皮箱,整個一個流過洋的紈絝子弟模樣,那誰也不會注意。
行頭所需要的西裝、領帶、皮箱都找到了,而且是後世2012年的手藝製作,全部都是進口的或者出口轉內銷的高檔貨,都打有英文字母,用來唬人那是絕對蒙一個一個準。
為了避免危險,李錦江還套上了一身拆掉鋼板的防彈衣,帶上了一支供團職以上軍官使用的08式手槍。0.58的口徑不到400克的空倉重量,小巧!裝彈13發的半自動手槍50米內精度極高,火力足!再帶了兩個彈匣加兩盒一共126發子彈,加上李錦江的身手和槍法,又不是上戰場衝鋒,李錦江認為已經足夠自己防身自衛了。
可徐炳權和李炳可不是這麽一個想法,兩人一口咬死要安全就是不鬆口。同時還向羅景、宋文、何育卿等大力遊說,使得羅景、宋文等人也覺得危險重重,開始對李錦江的身手沒有信心,考慮起李錦江的安全問題來。
這樣的結果,是李錦江隻得無奈的接受了他們的安排,帶上了警衛員。不過李錦江的堅持也並非沒有效果,警衛員的人數,由一開始徐炳權提出的一個班最後減到了兩人。隻是,這種效果李錦江並不滿意。
在決定警衛員的人數就是兩名的時候,李錦江無意中看到了徐炳權的笑容。那個目的達到後輕鬆的笑容,讓李錦江感到,自己和李炳、羅景等人是不是被徐炳權牽著鼻子轉了一圈,徐炳權一開始構想的,就是讓李錦江帶上兩個警衛員。
黃秀鬆卻不知道李錦江為什麽這麽尷尬的笑。李錦江扮演的就是一副紈絝子弟的模樣,在黃秀鬆看來,這樣身份帶上兩個保鏢,那是很正常的事。
徐炳權早已給李錦江訂好了一間帶有套間的高等艙,黃秀鬆聽了之後,居然把自己的中等艙的票退了,與兩名警衛員一起,在李錦江房間的外間擠著住,並美其名曰作李錦江的管家。這讓李錦江哭笑不得,也讓李錦江等見識了這年代共產黨員的節儉。
船行頗為無聊,黃秀鬆見到套間獨門獨戶,沒有什麽閑雜人員,開始寫自己的東西。李錦江閑著無聊,本想與兩名警衛員聊聊天,看到黃秀鬆在場,生怕自己這些人聊到一些後世的話題,進而引起黃秀鬆的疑心,也不敢聊。
鬱悶之下,李錦江漫步走上船樓頂層。高等艙居於船隻的上層,在這個區域是不允許中等艙或者低等艙的人上來走動的,這裏視野開闊,人也很少。
站在的欄杆前,可見兩岸帆恑林立,看著如藍天一般蔚藍的江水,看著兩岸煙塵汙染並不嚴重的景色,聽著江上往來船隻的汽笛鳴叫,迎風送來一股清新的氣味,似乎春花飄香的感覺。李錦江不禁癡了。
回到這個年代,想到自此與世隔絕的父母,李錦江總不免有些惆悵。這種惆悵,平日裏忙起來難以上頭,一旦上頭,卻總是難以排解。
李錦江也曾想過,自己回到這個時代,如果改變了曆史,那麽豈不是自己的父母就沒有出生的可能,自己也自然沒有可能來到這個世上,那麽,自己又怎麽能夠回到這個年代改變曆史呢?
自己現在已經回到了這個時代,那麽假設將來自己還會出生,如果自己出生在一個改變了曆史的後世,自己又怎麽回到這個時代改變曆史呢?
這個問題怎麽想都是一個胡塗賬,以往李錦江發現,想到這個問題之後,自己總要在裏麵繞上一大圈,半天都出不來,也就盡量讓自己少去想這個問題。
後來,有一次在思念父母的時候,李錦江又想到了這個問題,隨後發現,在這個圈子裏繞起來,自己居然就從那種難以排解的惆悵中解脫了出來。自此之後,李錦江就常常在心懷惆悵的時候,有意識的讓自己思索這個問題,思索自己和張衛等為何還不消失在空氣中,借以消除自己的憂思。
在這個問題上再次繞了半天,李錦江不禁歎了一口氣,隨後想到自己現在也是共和國將來的一代領導人了,李錦江不禁又有幾分得色。於是李錦江臉色由晴轉陰,又由陰轉小雨,續而大雨狂風,吹散烏雲之後又雨過天晴,變幻不定。
李錦江正在獨自思索,想得入神的時候,忽然旁邊有人“嗤”地一聲輕笑,李錦江頓時從思索中驚醒過來。
這次出來,李錦江借口高等艙不會有什麽危險,把兩名警衛員留在了房間裏休息。雖然李錦江不想帶警衛員,但他的警覺心卻是很高,也想象過,如何在敵人環窺之下一試自己的身手。
現在不知是誰,居然悄無聲息的靠近了自己。聽到那聲輕笑似乎有些溫婉,但在警覺心有些過分的李錦江耳裏,卻大不一樣。
李錦江聽說過“將來的”川島芳子之類角色,知道不能小看敵人。不動聲色的,李錦江緩緩伸手探入懷中,握住了那支小巧的手槍,然後再從容的往旁邊看去。(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