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立惶始終是一名還算合格的指揮官，盛怒之後很快反應過來，既然有這什麽“中華人民解放軍第十七軍參謀長”站了出來，隻怕那幾封電報所言非虛。思慮良久，衛立惶還是決定見一見這“中華人民解放軍第十七軍”的什麽“參謀長”。

    失去蔣結石後，軍統和央統的特務們畢竟是中華人，最終在抗日的前提下選擇了與衛立惶和陳城合作。此時，他們隻怕這是小日本的刺殺陰謀，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為了衛立惶的安全，李誌強全身上下，就被連搜了三遍，連衣服上的銅扣都一一晃動過，發現實在找不出可以藏凶器的地方之後，才總算見到了被七八個衛兵嚴密保護的衛立惶，而衛立惶與李誌強中間，更是隔了一張龐大的桌子！

    看到這樣的一副架勢，李誌強實在很無語！自己都舉起手示意身上沒有攜帶武器了，國民黨兵還是搜了自己三遍，現在讓自己進來了，卻還這麽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難道自己沒有惡意都看不出來？

    也不想想，真有惡意的話，根本不用過來見你衛立惶，隻要利用你們的密碼給各個部隊下達指令，不用打亂你們的部署，隻要讓你們混亂片刻，就足以讓你們大敗虧輸！用得著這樣嘛……

    心下想著，李誌強還是立正敬了個禮，大聲道：“中華人民解放軍第十七軍參謀長，兼中華人民解放軍臨時司令部參謀李誌強，奉命前來與你軍協商協同抗日事宜。”

    衛立惶下意識的起立敬了個禮，請對方坐下、喝茶，隨即皺了皺眉頭，此人的動作與國民革命軍不同，但軍人的素質卻表露無遺，顯然是正規軍出身，並不是什麽山寨好漢！

    難道是李宗人的部隊？衛立惶暗自揣度之後，隻能選擇了他認為合理的唯一答案：難怪！居然能夠埋下如此高級別的間諜，隨時探知我軍的密碼！

    對於國民黨，尤其是對於原來蔣結石手下的部隊，他們對於共產黨的部隊曆來是輕視的，這種輕視就如正規軍對土匪的輕視。而對於同屬國軍的李宗人部隊，屢屢吃虧的中央軍卻不敢有絲毫的輕視。

    衛立惶收起了幾分輕視之心，問道：“你們中華人民解放軍？你們是李宗人司令官的部隊吧？”

    就猜到你會聯想到那兒去！李誌強心下想著，嘴上說道：“不！我們並不是李宗人的部隊！”看著衛立惶皺起的眉頭，李誌強也不想再打什麽啞謎，便笑道：“中華工農紅軍，衛司令總有所耳聞吧！”

    中華工農紅軍！衛立惶的瞳孔猛然縮了縮，他周圍的衛兵更是立馬“鏜”的子彈上膛，把槍口對準了李誌強！

    看著七八支冷冰冰的槍口，李誌強卻全然不為所動，隨手拉開桌子前方的一張椅子便坐了下來，靜靜的看著衛立惶。

    衛立惶皺了皺眉頭，對方的這副氣度，立即襯托出自己這邊的小家子氣了！他揮了揮手，示意衛兵把槍收起來，淡淡的道：“你們都下去吧。”警衛們麵麵相覷，隨即便明白了衛立惶的命令，縱然有些不甘願與擔心，還是依照命令退了下去。

    衛立惶這才問道：“似乎，貴我兩軍之間，過去一直都是死仇吧！我們殺了你們不少的人，你們也沒少襲擊我們的部隊和騷擾我們的地方，破壞社會秩序……現在，你們過來說要協同抗日？”

    李誌強笑了笑，道：“或許是吧，但我們從沒有把你們當作對手！”他無意在此糾纏，便話鋒一轉，道：“過去是過去，現在似乎不必再說了吧！縱然我們過去有天大的矛盾，但我們畢竟都是中華人，都還是一家子的內務問題！而當前局勢……衛司令應當清楚，我們都麵對著一個禽獸，一個進入我們家園殺我人民，毀我家室，大肆破壞的禽獸！我們還是好好的坐下來，一起消滅了那隻禽獸，然後再考慮怎麽協調矛盾、民主建國吧！”

    “消滅那隻禽獸？民主建國？”衛立惶冷笑道：“你們的口氣倒是挺大，但你們的人馬曆來所慣采用的，不就是偷襲、騷擾麽？以你們的實力，就算和李宗人聯合，似乎離你所說的目標，還差得很遠吧！”

    實力？李誌強心下好笑，你衛立惶如果是在1928年說這話，或許還可以說說。到了現在，你國民黨中央軍連我們的實力都摸不清楚，無能到了這個程度，還敢如此質疑？

    李誌強也不想多說了。談判，那是在勢力相差不大的的情況下談的，如今，中華人民解放軍相對國民黨中央軍擁有的，是絕對的實力，所謂一力降十會，在絕對的實力麵前，衛立惶的那些談判技巧已經完全不再起任何作用！

    李誌強從懷中取出中華人民解放軍大致實力表，道：“在衛司令質疑前，請先看看這份表冊！”說著，李誌強把表冊遞給了衛立惶。

    看著衛立惶臉上由輕慢改為嚴肅，續而凝重起來，手不自覺的開始微微有些顫動。李誌強緩緩的道：“作為中華人，我們不想中華人打中華人！對於中華人民的軍隊，我們都會伸出援手；對於侵略者以及那些人民的敵人，我們都會毫不留情的消滅。我們的打算，是建立一個完全由人民做主的國家，建立一個民主的政府！我們希望，你們也能夠成為人民的一員，共同參與進來，一起建設一個獨立、民主、自由的新中華……所以，我們來了。”

    衛立惶翻看著這份表單，一看之下，第一念頭是不可能，續而他否決了自己的想法，因為，上麵列舉了幾個戰役，幾個當初的蔣軍莫名吃虧的戰役！

    這幾個戰役，都是衛立惶與其他一些頭腦清醒的蔣軍將領感到疑點叢叢的地方。因為，熟知桂軍戰鬥力的他們知道，如果是桂軍做的，那滲透過前線的桂軍規模絕對不小，但在當時的情況下，桂軍有這麽大規模的部隊滲透過來，決不可能不驚動蔣軍。

    他們也曾懷疑過是中華共產黨的工農紅軍所為，但由於情報的封鎖，而且當時的蔣軍重點並不在工農紅軍身上，隻知道工農紅軍在一天天壯大，但並不認為紅軍能發展到有攻擊蔣軍大部隊的實力，最後懷疑的方向又轉向了桂軍，以為那是桂軍在中華共產黨的幫助下潛行過來所致。

    但現在，看到這份表單，衛立惶頓時醒悟過來，那些賬，隻怕不能算到李宗人頭上，而是應該算在這位“李誌強”所代表的中華紅軍身上！

    就如那支兩年內崛起四川，消滅了劉存後、鄧西侯、劉湘等軍閥的“川陝威武之師正義之軍保境安民團”，不看到這份表冊，誰會聯想到共產黨頭上？無論是誰，第一眼看那庸俗的名稱和占地盤的做法，都會當作是一個運氣比較好的四川小軍閥！

    又如當初殲滅山東日軍的那支神秘部隊，誰都認為，這是一支實力強大的正規軍所為，因此誰都沒往共產黨身上想，縱然共產黨跳出來說那是他們所為，蔣係人馬誰也都沒信過。

    現在看來……衛立惶信了！

    衛立惶陷入了沉思，或許，撇掉將來不去想，以這共產黨的什麽“中華人民解放軍”實力來看，還真是能解救南京與徐州危局的最後一根稻草！

    當初衛立惶與陳城探討過局勢，兩人對於李宗人的解救已經不抱希望。兩湖桂軍再強大，最多也就是頂住日軍的攻勢，略為減緩南京與徐州的壓力。要指望他們解圍？桂軍還沒有那個實力！

    李宗人能夠給南京與徐州蔣軍帶來的最好結局，就是從旁策應蔣軍突圍，並允許蔣軍突圍進入兩湖，與桂軍一道在兩湖建立防線，阻止日軍的繼續深入。

    這一來，蔣軍曆來的經營和控製的民眾將全部丟失，沒有地盤的蔣軍成了無根之水，必然是桂軍利用的對象，遲早會淪為桂軍的炮灰。

    當然，如果已經與蔣軍勢成水火的李宗人不允許蔣軍突圍退入兩湖，蔣軍最後隻能死守南京與徐州，在小日本的攻擊中不斷被消耗，最終轟然倒下。而這一點，在衛立惶與陳城的分析中，是最有可能的！

    如今，如果中華共產黨出兵給蔣軍解圍，就給了蔣軍一個新的選擇，也是最有利的選擇！如果中華共產黨真有表上所列的這般實力，絕對能夠對小日本來個逆攻，反而把小日本給趕回運河以東。

    就算中華共產黨實力不濟，不能壓製小日本的攻擊勢頭，以衛立惶與陳城所知的共產黨一貫遊擊、運動的打法，絕對能夠牽製日軍大量的力量，加上李宗人緊守兩湖防線進行策應，江淮說不定還真的能夠守住。

    看來，似乎還是隻有這中華共產黨，才能夠解蔣軍於危難之中！

    衛立惶猶豫了，或許，先聽聽看中華共產黨的條件，再考慮下一步怎麽走吧。不管這共產黨的實力是否能夠到這個程度，隻要他們有把自己當炮灰打算，不答應他們就是了。

    當下，衛立惶道：“或許，你們的實力確實有這麽強，也確實能夠在局部擊敗日軍，但當前日軍攻勢淩厲、銳氣正足，你們計劃怎麽做，又希望我們怎麽與你們配合？”

    李誌強把手上的茶杯輕輕放下，道：“我們並不需要你們做什麽。”看著衛立惶迷惑的眼神，李誌強問道：“有地圖嗎？”

    衛立惶喚來勤務兵送上地圖，看著對方指著蚌埠說道：“日軍將在未來24小時內，對蚌埠發起猛烈的進攻，同時，日軍一部有近兩個旅團的兵力，已經隱蔽潛行到這兒……”

    衛立惶看著對方的手指沿著合肥，向西繞了小圈，繞過阜陽，從阜陽與毫州之間穿過，在宿州西麵點了點，背後的冷汗頓時冒了出來！

    日軍將會猛攻蚌埠或者宿州，他與陳城早有所料，蚌埠與宿州已經部署了重兵，足以防禦日軍的進攻。同時，為了防止北線日軍的攻擊，徐州的警戒已經放到了商丘和濟寧，但北線日軍僅僅前進到鄭縣就沒有東進的企圖，他們也就減少了對西麵的防備。

    如果日軍猛攻蚌埠，直打到蚌埠難以支撐的時候，那麽，最近支援蚌埠的必然是宿州。小日本埋伏在宿州以西的兵力，如果趁蔣軍不備，攻擊從宿州出來的蔣軍，蔣軍必然會遭到不小的損失。

    而更深入思索的，衛立惶知道，自己與陳城鑒於西麵日軍的補給困難，宿州的防禦重點並不在西麵，那些工事絕大多數都是修在了東麵！如果，小日本在宿州蔣軍出城之後，猛攻宿州，那麽，宿州隻怕真的就會落入日軍的手中！

    以衛立惶所知的日軍戰鬥力，隻要讓日軍占據了宿州，要想奪回來，隻怕難如登天！如此一來，徐州與南京將會被分割開來……下一步，衛立惶已經不用想象了！

    李誌強知道衛立惶會想到什麽，當初一破譯了日軍的電報，大家就想到了南京與徐州蔣軍的危險，所以才會有李誌強南京之行。

    李誌強之沒有去揭衛立惶的底，就是知道衛立惶別無選擇！他看了衛立惶難看的臉色一眼，繼續說了下去：“……日軍也不是無敵的，他們一樣有顧慮。華北日軍還未掃蕩完河南河北，淮南日軍的補給還需要從蕪湖轉運過來，你們控製南京，日軍就始終得照顧他們的後勤補給線。因此，日軍被迫在蕪湖、巢湖、合肥各地均大量駐紮兵力，一日不攻下蚌埠，日軍就一日無法全力攻擊你軍。同時，日軍的軍艦已經不可能駛入長江，隻要你們保住蚌埠、宿州等戰略要點，局勢也並非那麽危殆……”

    “日軍的軍艦已經不可能駛入長江？”衛立惶打斷了李誌強的話，奇道：“日軍的軍艦怎麽不可能駛入長江？我們本來計劃在江陰江麵狹窄處沉船，以阻礙日軍軍艦進入長江，但計劃並沒有成功，你們怎麽能夠保證日軍軍艦不能進入長江？”

    李誌強笑道：“這沒什麽困難，我們在你們計劃沉船的位置，已經布設了一批水雷，小日本想掃盡這批水雷，沒有十天半個月絕對沒法辦到！”

    “你們能夠在江陰布雷？！”衛立惶倒抽了一口冷氣，作為江浙皖的實際控製者，過去，蔣軍想在江陰沉船阻攔日軍軍艦進入長江都沒法做到，共產黨的部隊卻能夠從容的布設水雷，做到了蔣軍沒法做到的事情，這共產黨的實力……隨即，衛立惶發現了問題：“你們在江陰布設了多少水雷？小日本十天半個月後掃除了那些水雷怎麽辦？”

    “嗬嗬！”李誌強微微一笑，說道：“沒多少水雷，也就十多枚而已，小日本十天半個月之後，是能夠‘掃’得幹淨，但我們隻要有得十天半個月的時間，也就足夠了！”

    “足夠了？十天半個月？”衛立惶眉頭不自覺的皺了皺，簡直不明李誌強所指，共產黨企圖十天半個月就擊敗小日本？這也太狂妄了吧！

    李誌強正色道：“對，半個月！這正是我們希望你們能夠做到的第一點，從今日起，在日軍的進攻下堅持半個月，為我們贏得寶貴的時間。”

    聞言，衛立惶點了頭，很爽快的答應了下來。他並不相信李誌強所言，日軍的實力他已經體會過了，中華共產黨想在十天半個月後與日軍決戰並擊敗日軍？這可能嘛！

    但不論共產黨是否發起攻擊，對於蔣軍來說，南京與徐州這最後一塊地盤，肯定是要拚命死守的。共產黨有能力擊敗日軍也好，沒能力也好，隻要共產黨發起攻擊，日軍的注意力就會被吸引過去，蔣軍的生存就有了保障。

    在中華人民解放軍實力的震撼下，衛立惶還沒有發現，他在與李誌強的談話中，已經完全被李誌強把握了主動，正向著李誌強期望的方向走下去。

    李誌強道：“第二點，我們希望貴軍保證，在我們擊敗華南日軍之後，貴軍不會盲目的擴張，不會超出你們現在的防區出來搶地盤，更不能攻擊我們的部隊和我們的民兵、遊擊隊！”

    擊敗日軍？衛立惶心下嗤笑，共產黨也太狂妄自大了，能夠躲在我們眼皮底下發展了一定的勢力，就自以為天下第一！

    衛立惶見識國日軍的戰鬥力，因此對“中華人民解放軍”的並不看好，帶著些許輕視，衛立惶很爽快的答應了下來。至少，對於他們來說，答應下來也沒有任何損失，反正那些地盤現在也不姓“中央”。

    “那好！”李誌強續道：“第三點，隻怕貴軍就不會輕易答應了，但這一點衛先生不必急著表態，當前消滅日寇是大事，我們可以等到消滅日寇之後，再行商議。”

    衛立惶頓時不悅道：“李先生當說就說，如何說句話隻說一半！”

    李誌強道：“這第三點，是希望消滅日寇之後，貴軍接收改編，把軍隊交給國家，如果衛先生及貴部將領有從政的打算，到時候可以自己去參加競選，而不是坐擁大軍建立軍政府！”

    聽到要接受改編，衛立惶眉頭頓時挑了挑，隨後聽到李誌強所說的競選雲雲，衛立惶方才釋然，道：“我隻是軍人，沒有從政打算。我部許多官兵都是如此。對於政治，我們並不想參與，隻要執政者能夠保證國家強盛、人民富足，我們這點部隊交給國家又何妨！”

    李誌強笑了笑，道：“此事可以以後再說，隻要貴軍能夠答應第一第二條，我就可以立即向上報告。此後，我便作為我軍駐你處人員，協調貴軍與我軍的作戰配合問題……”

    在李誌強與衛立惶終於談妥，去發報向李錦江報告的時候，績溪東北方向，馬榮勇與廖元彪經過艱苦的盤查，終於把所有難民都篩查完畢。將那幾個存在疑點的難民扣押之後，廖元彪禁不住誘惑，再次去找了趙老太爺。

    趙老太爺就是那位帶領鄉親逃難的老人。飽經的滄桑讓他格外的謹慎，縱然觀察到當前這些軍隊沒有傷害老百姓的企圖，馬榮勇與廖元彪企圖與他套近乎的行為仍然引起了他的高度警惕。對著馬榮勇與廖元彪的套近乎，老人不冷不淡、全是以官麵文章來應付，讓馬榮勇與廖元彪碰了個不大不小的釘子。

    廖元彪與馬榮勇私下交談時，忍不住連罵趙老太爺“油鹽不進”，發狠話說，以後再也不去求他！但看著趙家莊那近百號素質很不錯的青年，廖元彪很快就把自己的狠話拋到了九霄雲外。

    蚊子再小也是肉，難道不是麽？廖元彪沒拉壯丁前，是莊稼人，經曆過每一塊紅薯、每一塊山芋都珍惜無比的生活，絕不會忽視每一名士兵的生命，也絕不會輕視每一分可能的力量。

    將自己上次被拒絕的心情拋掉，廖元彪作出一個微笑：“老太爺，您看看，我們是自己人的隊伍，對人民群眾，那個是秋毫無犯的。剛才和您說過的，你們莊上的那些年輕人，你看看是不是讓他們也參加部隊來呢？”一貫以來親民的習慣，使得廖元彪與老百姓們商量事情時，都是以溫和的口氣說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