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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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二十六軍裏麵還有兩成以上是老牌部隊調過來充當骨幹的老兵,基本上能夠做到一個班有兩三個。彭德槐能夠有點信心,敢於臨危受命,把部隊拉上一線作戰,也是有幾分底氣的。
當初整編的時候,考慮到將來可能會協助兩湖桂軍阻擋日軍突圍,二十六軍首先進行的就是防禦作戰的訓練。此時進入防禦陣地,新兵按照當初訓練的內容,再有老兵從旁指揮,倒也是有條不紊。
隻是,沒有充足的時間讓戰士們做準備,各種火力點還未完全布置妥當,第二道防線已經支撐到了臨界點,為了防止被日軍突破後的潰退,李宗人隻得趁著前線桂軍還有可戰之力,再次下達了撤到下一道防線的命令。
前線撤下來的桂軍且戰且走,正在有秩序的撤下來,但後方的日軍咬得比較緊,跟在兩湖桂軍背後逐漸逼近。在骨幹的帶領下,二十六軍的新戰士迅速的投入了戰鬥。
尤其是狙擊手,微光夜視儀當中,清晰可辨在後方步步緊逼的日軍和逐次抵擋撤退的桂軍,當他們把日軍的身影移到準星當中之後,陣地上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槍聲。
逐漸的,槍聲響成了一片。正在逐步抵擋著撤退的桂軍不經意間就發現,像打不死的狗一般死纏在自己後方的小鬼子,忽然之間就紛紛栽倒在地上,壓力大減的他們趕忙抓住時機,迅速通過交通壕撤回來。
忽然遇到強有力的阻擊,日軍一下亂了陣腳,看著身邊同夥不斷的倒地身亡,日軍慌忙的停下了腳步。此時,日軍已經離出發點有十幾公裏,後續已經接不上來,強弩之末的日軍隻得老老實實的“目送”中華士兵撤下去。
趁著日軍停頓的片刻,二十六軍將兩湖桂軍士兵收攏送走,兩翼部隊也充分展開。以第一師進行正麵阻擊,兩邊輔以第三師填補空隙,保證充分的與兩湖桂軍的陣地銜接,後麵是第二師及軍屬獨立旅作為戰役的總預備隊。
此時,日軍的攻擊還未明確,雖然它們一直是向東發起猛攻,難保下一刻它們會忽然掉頭向左右兩翼的兩湖桂軍發起進攻,彭德槐必須在手上保持較強的機動力量,以備不測。
而且,以兩個師防守兩湖桂軍讓出來的二十公裏寬的正麵,彭德槐認為足夠了。畢竟,在這道防線的後方,已經有半個軍的火炮正在起豎,122火箭炮營和剩餘的122加榴炮也正在往這裏運動。屆時,這二十公裏寬的弧形正麵,將集中了18門122火箭炮、90門122加榴炮和近兩百門122迫榴炮,如此強大的火力和足夠持續一周的彈藥,日軍這些土狗真的硬咬過來,將會連渣都沒得剩!
事實也正如彭德槐所判斷的那樣,向東突圍的日軍這次如同撞上了鐵板一般,一頭撞得頭破血流。
日軍的炮兵是最早被摧毀的。日軍仍然按照與前兩道防線相同的戰法,將野戰榴彈炮和步兵炮、山炮分開層次的布置,集中火力轟擊解放軍的陣地,隨後投入步兵發起波浪式的攻擊。
但炮火準備還未停下來,沒等日軍步兵投入攻擊,日軍的各個炮兵陣地就逐個的被炮火所籠罩,屍體與殉爆的彈藥一塊化為了最微小的碎片,隻有火炮的殘骸還在述說著日軍炮兵遭遇的滄桑。
日軍步兵投入攻擊之後,立即遭遇了兩廣三江阻擊線前相同的待遇。這種夜間小兵力大批次的波浪式攻擊,在三江阻擊線上已經證明了,正正好是解放軍大量裝備的56式半自動狙擊步槍的小菜。
雖然,滑縣被圍日軍不是三江阻擊線前那些二線、三線師團能夠比擬的,但那些能夠能精確射擊600米以上距離目標的優秀射手,日軍中也不可能超過一半;能夠在驚天動地的炮火中、遮天蔽日的煙塵裏精確射擊600米以上距離目標的射手,日軍有兩成就很不錯了;至於在遍地炮火和漫天煙塵的夜間,能夠劇烈跑動和躲避對方射擊之後,還能憑借目視精確射擊距離600米以上目標的射手,日軍最多也就是半成。
此時的二十六軍也不是當時彈藥奇缺的二十四軍。日軍在122口徑厚實的裝藥麵前,已經夠膽戰心驚了,炮擊揚起的塵土間隙中,一顆顆精確的子彈還在一發一條的收割著它們的狗命。而56式半自動狙擊步槍吃不完的菜,彈藥充足的12.7和7.62通用機槍,完全可以在小鬼子發揮它們射擊的精確優勢前,把它們全包圓了。
在彭德槐看來,二十六軍的戰士,除了在武器的操作上還不夠熟練,彈藥常常因為誤操作、錯失良機等原因無端浪費,現階段防禦作戰中,其他明顯的缺點還真的沒怎麽有了。
彈藥的消耗,這顯然不是什麽問題,紅麻和其他南方根據地的彈藥正在集中北送,隻要彭德槐需要,一個電話過去,一天之內,大量的彈藥就可以從北上的名單中轉過來。
當前這些“新”戰士們,正好可以肆無忌憚的向小鬼子潑灑彈雨,把一條條仿佛土狗般蹦上蹦下的土黃色動物變成一具具屍體。通過這樣一場實戰,戰士們的損失極小,卻可以獲得大量的戰鬥經驗,尤其是那種不怯場、從容不迫的素質一旦養成,對以後的作戰是非常有利的。
對麵的日軍,已經證實了,是華北方麵軍的第六與第十師團以及兩個獨立混成旅團,這其中,第六師團是李錦江等人已經宣布了不接受投降日軍師團,該師團所有被俘或著投降小鬼子,絕不會享受投降的待遇。
彭德槐不清楚李錦江為什麽會這麽宣布,但他清楚,李錦江等人曆來算無遺策,他們這麽宣布了,就一定有他們的道理。不過,彭德槐也因此做好了打算,就如當初圍殲十六師團一樣,第六師團的圍殲,或許也會遭遇到較大的阻力。
現在看來,這個阻力並不是很大,自己的策略還是成功的——優秀的指揮官就是要揚己方之長而用敵方之短,二十六軍的戰士最大的優點,在於他們原先在民兵隊與遊擊隊當中訓練出來的槍法,56式半自動狙擊步槍的最佳射程在600-800米,通用機槍的射程在1000米以上,這兩者都能夠安裝微光夜視儀,那麽,利用夜視瞄準儀器在遠距離打擊小鬼子,就是最佳的選擇。
彭德槐放下手中的望遠鏡,思索片刻,還是給李宗人掛了個電話,告知他自己這邊的順利,並順便提醒李宗人,自己這邊打得越順利,小鬼子也就越有可能放棄從這邊突圍,改而選擇兩湖桂軍負責的防線。
電話中,李宗人非常輕鬆的與彭德槐一塊分析了日軍可能的動向,還一起哈哈的笑了笑小鬼子的無能,但一放下電話,李宗人的臉色就變了。看著李宗人手扶著電話機,臉色一片鐵青,手下的參謀們腳步更加輕盈起來,生怕一個不小心發出什麽動靜,惹得李宗人罵自己個狗血噴頭。
李宗人心中是非常罵娘了!他實在無法想象,為什麽兩湖桂軍打得如許的困難,而解放軍一個成軍隻有二十天的部隊卻如此輕鬆?難道是解放軍裝備好的問題?解放軍那些製式統一、精度高、威力大的大口徑火炮,一直是李宗人垂涎的目標,可惜的是,這些火炮紅麻卻不肯給武漢太多,它們優先裝備的,還是解放軍的部隊。
李宗人也明白,真要給了自己這些火炮,自己怎麽發揮它們遠射程、高精度的優勢,還是一個問題。兩湖桂軍並沒有大量的炮兵觀察氣球,無法觀察日軍後方的火炮陣地位置,也就無法發揮這種火炮真正的威力,一樣隻能作為前沿壓製火力使用。
而解放軍,在這些方麵卻仿佛一點問題都沒有,炮兵仿佛長了天眼一般,打得準、打得遠。真不知道共產黨是什麽樣的怪胎!就如前麵接應桂軍第二道防線後撤部隊。據撤回來的士兵稱,他們起初一直被日軍咬得死死的,但一接近解放軍接管了的第三道防線,就聽到解放軍這邊槍聲大作,隨後就看到自己後方緊追著不放的小鬼子一個個的栽倒下去,短短數分鍾,日軍刺刀上的寒光就幾乎完全消失不見了。
而且,手下的參謀還注意到了一個數據,重新編整撤回的部隊時發現,同樣是第二道防線撤下來的部隊,解放軍幾乎接應回了7成,桂軍卻隻接回了5成,而且第三道防線還被尾隨的日軍衝擊了一次,傷亡近百人。
解放軍是怎麽做到的?他們新整編的這個軍,不是有七成都是新兵,是從民兵和遊擊隊中挑選出來的新兵嗎?李宗人百思不得其解,但他心中此刻就如明鏡一般:自己過去對於解放軍的戰鬥力,隻怕是嚴重低估了!陳城、衛立煌、黃少雄等人毫不猶豫的放棄奪取功勞的機會,恐怕隻是放棄了一個再一次丟人的“機會”。
此時,自己就是在打腫臉充胖子。手下一個個連一個個營和連不斷的往第三道防線填上去,然後一個個撤下來的連隊幾乎縮為班排的規模,說他們是排,那是活著的還有三成、四成,說他們是班的規模,是能夠自己走著撤下來的,隻有十幾人。
這樣的戰損率,是李宗人打從心裏難以接受的。但這最後一道防線卻也是絕對不容有失的,李宗人隻能心頭滴著血,一個接一個的把自己編訓出來的部隊送上去消耗,甚至在關鍵的時刻還下達了不允許一兵一卒後撤的命令。
此時,兩湖桂軍也知道,這已經是最後一道防線了,如果日軍突破了這道防線,後麵自己就再也沒有了可以依托的陣地,當前日軍這麽凶猛的槍法,自己想在沒有依托的平地上與日軍作戰,那隻能是找死。
在這樣的情況下,兩湖桂軍也豁出了命去,拚死的擋著日軍的前進。如果說,第一道防線上,桂軍一個連隊打到傷亡近半的時候,就會要求撤下來;到了第二道防線,一個連隻有打到可以戰鬥的低於三分之一才會要求撤下來;而到了第三道防線的時候,桂軍的一個連隊,起初隻要還有超過一個班的人手可以戰鬥,是絕對不會往後撤的,到了後麵,甚至就是下了死命令,沒有喪失戰鬥力的人手,就地編入增援部隊中,繼續作戰。
日軍也知道,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了。等到天一亮,自己夜戰的優勢就將喪失,兩湖桂軍就算比自己戰鬥力稍差,也將不至於這麽無力抵擋自己。而昨天開始的突圍,到現在自己彈藥消耗大半,中華軍隊也應該反應過來了,援兵會源源不斷的過來,而且還會針對夜間的情況作出布置。再等上一天,突圍的難度就會成幾何倍數的增長。
因此,日軍格外的瘋狂,幾乎不顧忌士兵的傷亡。士兵以小隊為單位,一個小隊一個小隊的發起衝鋒,完全沒有了中隊或者大隊的建製,有的隻是一個個整合好的小隊,一個單位頂著一個單位,隻有出發,沒有回頭。
北麵,桂軍的堅決與悍不畏死,使得那裏成了雙方的絞肉機。大量的士兵在衝鋒與反衝鋒中倒下,日軍縱然戰鬥力強於桂軍,桂軍卻擁有地利,加上後麵的預備隊不斷的填補上來,雙方都在拚,看誰先支持不住。
東麵,日軍突圍部隊發現自己無法撼動當前部隊的陣腳,便轉而開始向附近試探,尋找可能的隙縫。如此一來,桂軍的壓力更為大,尤其是日軍發現桂軍陣地防禦要弱得多的時候,東麵的日軍頓時調轉了槍口,開始轉向衝擊附近的桂係陣地。
李宗人此時,再也沒有了與解放軍一爭高下的念頭。僅北麵一個方向,他就調集了所有的預備隊,不斷的投入到那個絞肉機中,眼下,就看著是日軍先堅持不住,還是桂軍先頂不住。此時桂軍其他的陣地再遭到衝擊,李宗人手上絕對沒有多餘的人手,也不敢再抽調力量過去增援。除非,李宗人敢把包圍圈其他位置的桂係軍隊調動過來。
但這樣的調動,風險太大了!如果日軍忽然以精銳向兵力被調走而空虛的位置發起猛攻,極有可能一舉突破中華軍隊的包圍圈。屆時,精疲力盡的桂軍再遭到突圍日軍從後方的衝擊,這個包圍圈就會全線崩潰,狩獵者將轉而變成獵物。這個後果實在是太嚴重了!
李宗人隻得把這個情況再次向彭德槐通報,請彭德槐抽出預備隊上去增援,防止日軍從該處突破。彭德槐沒有絲毫的猶豫,當即抽出一個旅的兵力頂了了上去。
解放軍的戰鬥能力,最終經過一道作戰的桂軍,傳到了李宗人的耳中:解放軍來的匆忙,他們的重火力根本就來不及調轉過來,但當解放軍戰士進入桂係的防禦陣地之後,日軍的攻擊迅速被遏製住了。
日軍白刃戰能力強,但解放軍毫不猶豫的就亮出了刺刀。盡管槍身比日軍的短上一大截,但不少解放軍士兵與日軍拚起刺刀來,反而可以逼得日軍連連後退。前麵的解放軍戰士頂住日軍,後麵的解放軍戰士就手槍、手榴彈配合著上,各種打法配合默契,丟手榴彈的解放軍甚至大膽的往十幾米外的小鬼子堆裏扔,絲毫就不擔心自己也會被傷著!
日軍的槍法精準,解放軍的槍法更勝一籌。黑夜中,隨著桂軍炮彈落下的火光,可以看到一個個小鬼子不斷的倒下,仿佛剛才桂軍與日軍的戰鬥一般,隻不過,這回不斷倒下就不是桂軍的士兵,而是桂軍士兵眼中槍法“精準無比”的小鬼子!
桂軍參謀最後匯報道:“解放軍的火炮沒有調動過來,增援過來的解放軍就是靠著他們的步兵,用小鬼子最擅長的東西,把小鬼子頂了回去,最後連陣地的邊都沒法再靠近!直至天色轉白之後,我方陣地的危機已經解除,解放軍才收殮了戰友的屍身,打掃好戰場再把完好的陣地移交給我們。”
聽完這個匯報,困倦李宗人終於鬆掉了繃緊的神經,不知不覺間,李宗人手一鬆,手上的鉛筆便“啪嗒”的一聲,掉在了地上。李宗人已經顧不上去拾取那支鉛筆,他皺著眉頭,心下知道,自己當初在南京,恐怕並不是什麽揚眉吐氣,而是在陳城、衛立惶、黃少雄等人麵前好好的當了一回土包子。
陳城與衛立煌,估計也都是成心想看自己的笑話吧!李宗人搖了搖頭,努力的想把心中的憋悶搖出腦外,問道:“日軍現在的動向如何?”
參謀答道:“日軍自天亮之後退回我們當初的第二道防線至今,一直都在挖掘戰壕、掩體、修築工事,沒有任何的動向。”
“東麵解放軍那邊的日軍動向如何?解放軍還在不斷的壓迫日軍嗎?”李宗人稍為頓了頓,再次問道。這也不怪李宗人,相比於解放軍損失輕微的守住了陣地,桂軍從昨天下午到今天淩晨,傷亡遠遠超過了一萬,而且其中大部分是亡,隻有少數是傷。日軍一停止攻擊,桂軍布置陣地、統計傷亡、整編部隊,隻嫌時間不夠用,防禦的實力不夠強,哪裏還敢再去招惹日。
而今天淩晨,天一破曉,解放軍就開始壓迫日軍,不斷的炮擊日軍修築的工事,並在火力掩護下以小股兵力發起小規模的攻擊,攻擊的目標均是高地等陣地的支撐點,一旦攻擊得手就牢牢據守,大挖土木工事、儲備彈藥……仿佛迫切需要發起進攻的不是日軍,而是解放軍。
反而觀之,兩湖桂軍這邊不斷的落下日軍的炮彈,每一發炮彈的落下,桂軍準備完工的工事、隱蔽所隨著一陣衝天的塵土,就是數名戰士的傷亡。桂軍炮兵也不斷的還以顏色,但每次炮彈落下日軍均沒有一點騷動,仿佛桂軍炮彈並沒有打中日軍的目標一般,即便是看到有小鬼子的殘屍揚起,小鬼子那邊最多就是出個把人把屍體收回去,其他沒有任何的反應,令桂軍這邊心悶悶的,仿佛自己在做的都是無用功一般。
李宗人略一低身,撿起了旁邊參謀過來打算幫他拾起的鉛筆,鬆開了眉頭,道:“與解放軍二十六軍聯係,告訴他們,當初他們說的協助我們消滅日軍炮兵的方案,我同意了,我們會平整好火炮陣地,請他們盡快調動炮兵過來。”
那名參謀答應一聲,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轉身就去執行。李宗人揮揮手,讓副官上來,說道:“記錄,電,解放軍南方集團軍司令部李錦江司令員,我部原與貴部協商北上參與東北解放作戰,原計劃不變,仍由白崇喜負責調遣第一軍與十三軍北上,但鑒於我軍戰鬥力稍遜,請考慮多以我方負責守備、後勤等方麵……具體的部署,我方將完全接受貴軍的安排,服從葉艇司令員的指揮。李宗人……”
揮揮手讓那名副官離去,才三五秒,李宗人又把他叫了回來,道:“把這份電報原文發一份給白參謀長,同時附上昨天到今天的戰鬥詳細情況,我軍的戰損情況。去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