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擊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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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坐在刑椅上的魏瑞頭發淩亂,滿身血汙,胸口用白紗布草草包紮著,上麵浸潤著血跡。
隨著林赤的這句問話,他的頭稍稍上揚了少許,看得出他的身體產生了反應。
林赤又咳嗽了一聲,問道:“姓名?”
魏瑞終於把腦袋抬了起來,或許是這聲音似曾相識,想看看問話之人,可光線太刺眼,他不得不又閉上了眼睛。
工藤不假思索走上前去,關掉了他頭頂上的一盞燈。
魏瑞再次徐徐睜開眼睛,把目光投在林赤的臉上。
他的眼中掠過一絲詫異。
“姓名?”林赤平靜地再次問道。
“魏——瑞。”他的嘴一翕一合,終於吐出兩個字。
“這兩個字怎麽寫?”
“魏國的魏,祥瑞的瑞……”
“很好,說說你的身份,還有,為什麽要行刺梁洪之先生?”
魏瑞低下了頭。
“魏先生,請你抬起頭來,老老實實交待你的問題,爭取獲得皇軍的諒解,這或許會挽救你的性命!”
魏瑞劇烈咳嗽起來,直到這咳嗽如抽絲般消失,才掃了一眼林赤,開口說道:“我想知道你們是什麽人?”
“對了,我忘了介紹,我們是大日本帝國駐南京的鬆機關,我叫林赤……”說著林赤站起身,走到他的麵前,用身子擋住了川上和渡邊的視線,指著錢瑾餘說道:“我來介紹一下我的同事,你左邊的叫錢瑾餘……”話一出口,林赤趕忙從魏瑞麵前穿過,再指著李泉說道:“這位是李泉,也是我們鬆機關行動處的……”
當魏瑞的耳裏聽到久違的“錢瑾餘”三字時,頓感十分詫異,迫不及待尋覓對方的身影,視線中,隨著林赤的身子快速移動,錢瑾餘的臉龐從他眼前一晃而過,饒是如此,他的內心還是十分震撼,但這份情由心生的表情很快被林赤用身體和眾人隔絕,林赤伸出一根手指,挑開他胸口的紗布,關切問道:“魏先生,傷得重嗎?”
魏瑞沒有回答他的話,昂起頭,試圖再看一眼錢瑾餘,以了卻心中的疑問,但林赤沒有讓他得逞。
“說說你的身份吧!”林赤邊問邊不慌不忙轉身,忽然想起什麽,忙指著錢瑾餘身後的工藤高聲道:“對不起,我忘了介紹另一位同事了,那位是我們鬆機關的工藤夕貴,是一名地地道道的皇軍……”
說完這些話,林赤徹底讓出身子,將審訊台上的一眾人徹底暴露在魏瑞的視線下。
魏瑞打量著工藤,又順帶看了看錢瑾餘,眼中已波瀾不驚。
林赤回到座位,重複道:“說說你的身份吧!”
“中國人。”
林赤不急不躁繼續道:“魏先生,我想知道是誰給你下達了刺殺梁洪之先生的命令?”
“沒有誰下達命令,我隻是盡一名中國人應盡的義務!”
“你撒謊!”林赤突然提高了聲音,聲色俱厲道,“在刺殺現場,你並不是孤軍奮戰,你有同夥,有分工,還有協作,甚至還有人掩護你們撤退,再說,今天白天發生在醫院的一幕你是親身體驗,有人在設法營救你,隻不過陰謀被我們粉碎了而已,這些無不說明你的後麵有一個強大的組織,快說,你的組織是隸屬軍統還是地下黨?”
“我魏瑞曾經是一名國軍,無黨無派,自謀出路,南京失陷後我一直聯絡失散在南京城的國軍士兵,組織有效的反抗,僅此而已!”
林赤還想再問,忽然聽到身後重重的腳步聲,稍加辨識,知道是川上麻衣走上來了。
果然,川上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林桑,你和他廢什麽話?對付這些頑冥不化之徒,兩個字:懲戒!”
林赤粗聲警告道:“魏先生,你聽到我們長官的話沒有?如果識相的話,請你立即說出你所知道的,免受皮肉之苦!”
魏瑞頓時低下了腦袋。
林赤又道:“別看你身肥體胖,那是你沒有領教過皇軍嚴厲的手段,我要告訴你的是,即便是一個體壯如牛之人,也是斷然承受不了的,何況魏先生還受了這麽嚴重的傷?”
魏瑞把腦袋埋得更低了。
此情此景,川上忽然亢奮起來。
川上明白,一個嫌犯表現出這般模樣,八成是心虛了,他必須乘熱打鐵,甚至不用理會林赤作為主審官的權利。
川上先是掃了一眼錢瑾餘,看錢瑾餘正埋頭書寫著審訊記錄,他有把目光轉向李泉,李泉有前車之鑒,不願再做惡人,下意識別過腦袋,川上最後他把目光落在了工藤身上,揚聲道:“工藤君,想不想體會一下鞭笞的感覺?”
工藤囁嚅著,沒有立即回答。
“沒想到堂堂的帝國狙擊手工藤君也有柔弱的一麵?”川上譏諷一句。
工藤如被人踩了尾巴一樣,暴跳起來,“川上中佐看不起人?”說完衝上前去,從架子上取下一根皮鞭,在空中使勁抽了抽。
“啪!”皮鞭摩擦空氣,迸發出一聲尖銳的響聲。
魏瑞的身體不禁顫栗了一下。
林赤的一顆心忽然沉了下去,他已隱隱感到事情不妙。
事情立即向他不願看到的方向快速惡化。
“啪!”工藤甚至沒有開場白,劈頭朝著魏瑞的腦門上用力掄了一鞭。
隨著魏瑞發出的一聲慘叫,他迅速試圖用雙手抱頭,可雙手已被禁錮,動彈不得,他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啪……啪……”鞭笞如雨點般砸落在魏瑞身上,他的哀叫聲一聲比一聲慘厲。
工藤漲紅著臉,一口氣已掄了將近二十鞭,驀然,一個微弱的聲音拚力說道:“我說,我全說!”
餘光中,錢瑾餘寫字的手抖了一下。
魏瑞濕漉漉的頭發貼在臉龐上,發際後邊,他的一雙眼睛躲閃著,竟不敢看林赤的眼睛。
川上拂開李泉,喧賓奪主問道:“魏先生,你快快如實招來,我是鬆機關的川上麻衣中佐,在這裏,唯有我有權利決定你的生死!”
魏瑞看著川上,又瞥了林赤一眼,咬咬牙說道:“如果我招了,皇軍是不是會免我一死?”
“會的,我向天皇發誓!”川上麵露驚喜。
林赤如墜冰窖,隱隱感到右側的錢瑾餘身子晃了晃。
“我叫魏瑞,原是國軍第66軍160師的一名少校營長,軍長葉肇,自蘇州、錫澄、江陰、湯山一帶阻擊日軍後,傷亡過半,160師以喻英奇為旅長,參加了南京保衛戰,兵敗後我們接到突圍至安徽寧國集中的命令,可很多官兵認為突圍要從敵人後方衝過好幾道防線,脫險不易,於是我們擅自離隊想向下關設法渡河過浦口,可是因沿河沒有船隻,隻能折返,然而這個時候南京已被日軍占領,我便從城北穿插,藏匿到紫金山一帶,後來被一支名為華幫抗戰大隊的收編……”魏瑞抬起眼皮瞟了一眼林赤和錢瑾餘,繼續說道,“這是一支由軍統領導的抗日力量,我們依據紫金山作掩護,一直從事針對日軍的遊擊戰,大隊長代號釘子,據說乃是軍統南京站的行動處副處長,平時很少見麵,由副大隊長曲思冬代行大隊長職責……我們那個時期在馬群的青馬橋破襲了日軍的運送南京城文物古籍的車隊,還對日軍堯化門的駐地進行了襲擾,搶奪了為數不少的補給……”
魏瑞的語速很快,恨不得一口氣說完。
錢瑾餘突然不耐煩打斷了他,皺著眉頭說道:“魏先生,請你說慢一點,我快記不下了!”
“哦,我知道了……”魏瑞試圖坐正身子,毫無遲滯說道,“後來,我們在紫金山的根據地遭到了日軍的圍剿,已無法立足,曲隊長決定帶領我們所有人轉移……在一天中午,我們大隊正在山腰休息,忽然就聽到了爆炸聲,曲隊長當即命令我們快速脫離……”魏瑞忙不迭又看了林赤一眼,見林赤麵若冰霜,他明顯猶豫起來。
“快說,怎麽又不說話了?”錢瑾餘把手中的筆往桌上一拍,惡狠狠地盯著魏瑞。
“錢桑,你是怎麽啦?請你保持克製!”川上的語氣開始嚴厲起來。
“……我們大隊脫險後轉移到了茅山一帶,巧遇到當地的一支抗日武裝,人數在四五百人,是共產黨的江南先遣隊,司令姓程,政委姓奚,後來幸存下來的人在曲隊長的統一安排下,全部加入了共產黨……再後來,我們潛回了南京城……”
“這麽說來,魏先生是屬於共產黨一夥的了?”
魏瑞點頭。
“你們領頭的叫……曲思冬?”
“是的……”
“他有個妹妹叫曲思秋?”
魏瑞翻了翻眼皮,“太君怎麽知道?”
“是你們共黨營救了曲思秋?”
“是的……”
“你們共黨南京的領導人是誰?”川上不緊不慢問道。
“是……”這一次,魏瑞把目光掃向錢瑾餘,欲言又止。
川上側過臉,向錢瑾餘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瞥,即刻回看著魏瑞,突然把聲音提高了八度,斷喝一聲:“魏瑞,你看著我說話,現在你隻需要回答我,共黨南京城的頭號人物是誰?”
“是……”魏瑞再次彷徨著。
“說!”川上憤然起身,使勁擂打著桌子。
魏瑞渾身猛然一抖,不再遲疑,脫口說道:“……”
就在這時,林赤忽然看到錢瑾餘扔掉手中的筆,右手已伸向腰間,還沒等他明白怎麽回事,忽見他手上已多了一把槍,這槍口正對著魏瑞……
錢瑾餘霍地騰身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著魏瑞扣動了扳機!
“砰、砰、砰!”
三聲急促的槍響後,錢瑾餘歇斯底裏大喊道:“魏胖子,你去死吧!”(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