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然後才緩緩說道：“煙頭不離開，我得不到實權，做事會受影響。建築公司本來就是我們家的產業，啟用資金都是我爸的。他煙頭隻是我媽的一個姘頭。我當然希望他走。他那人貪得無厭，我跟他說道理，說名聲，一點用也沒有，隻有說給錢，他就答應得很爽快了。”

    看來在事情發生之前，傻子已經在煙頭那吃過釘子，甚至兩個人有過衝突了。煙頭那脾氣，不可能會給傻子留麵子。

    我問他，拿到煙頭的那護身玉的時候，是不是就已經想好了，要讓白襯衫來動手。

    傻子直起身子看著我：“羅藝！”他的語氣特別的冷。他說：“煙頭出事是他自己不小心摔下去的。工地正在做防護拆除，現場也有警示牌，也有工人試圖攔住他靠近。是他自己往下跳的。你想說什麽？想說是我害死他的？”

    我說不出話來，傻子的語氣已經說明了他現在很生氣。他轉過身，離開了房間，直接離開了這房子。

    我一個人坐在床上，心裏越來越亂。

    那天之後，傻子去接回了胖女人，不過是接她去鎮子上，陳家的那兩層小樓裏。他沒有跟我說，我也沒有過去。現在我還是很害怕靠近那樓。那種感覺比以前強烈很多。以前總覺得，我在那裏看到的隻是幻覺，可是在看到煙頭死在那之後，我才清晰的感覺到，那裏不是幻覺，而是死亡。真實的死亡。

    明知道這樣，傻子還要把他媽媽接到那房子裏去。

    我一個人住在那樣板間房子裏整整三天，沒人理我的時候，我就泡泡麵吃，或者在小區外的快餐店隨便吃點什麽。有時候根本就想不起來要吃東西，隻有在很餓很餓的時候，突然想到，我肚子裏還有一個孩子，才強迫著自己吃下點東西。

    第四天，這種生活結束了。鍾欣玉和她媽媽找上門來了。要找到這裏也挺容易的。這小區是陳家在縣城裏最早的一個樓盤，他要這樣板間也不是正兒八經的買過來的，而是直接從公司內部要了鑰匙，就住進來的。物業那多問幾句，就能知道我也住在這裏。

    敲門聲後，我去開了門。鍾欣玉媽媽就罵著喊著衝進來，就砸東西。我被嚇得隻能縮在角落裏。鍾欣玉進來就坐在沙發上哭，說她帶著傻子的孩子，大著肚子，還要去伺候那個瘋婆子。我這個花錢買來的小保姆，還藏起來享清福了。

    她說她大著肚子，她那肚子一點也看不出來，而且我心裏明白她那肚子裏的孩子可是煙頭的。至於她自己知不知道，我就不確定了。畢竟那時候，她都成那樣了。

    我真的很害怕，那時候，年紀還小，沒遇過這樣的事情，整個人都懵了。隻能縮在客廳角落中，看著他們砸東西。知道保安過來了。把他們拉走，也沒有人說這些被砸的東西，要怎麽賠償的問題。

    我哭了，自己收拾著客廳，那些被砸碎的東西，一地的渣滓。

    傻子是在天快黑的時候，才回來的。應該是聽到誰說了，才回來的吧，要不他應該也不會回來。

    傻子回來的時候，我正蹲著身子，用肥皂擦著地。地麵上還有很多小小的玻璃?碎片，這麽擦過去，能把那些碎片都包在肥皂裏。

    在我的麵前，出現一雙黑色的皮鞋的時候，我還愣了一下，才緩緩抬頭看著他。

    傻子蹲下身子來，接過我手中的肥皂說道：“去坐著吧。帶著孩子呢，別累著。”

    本來已經不哭了，看到他回來，一下又哭了起來。我坐在沙發上，看著他在那彎腰收拾著，一邊說著對不起。還說，我會回去照顧阿姨的。他去找鍾欣玉，讓鍾欣玉去照顧胖女人，應該是不得已而為之。隻是他現在找不到人幫忙了。

    一來那房子裏是什麽情況，知道的人越來越少。二來陳家的那些親戚也都是看不得他們母子有錢的人。他們家的那些背景，我了解得也不多。但是從之前他們家親戚來家裏的表現來看，就知道，他們家那些親戚根本就不會說去那家裏幫忙照顧胖女人。

    傻子說，他可以花錢請人，不用我去。我就在這裏過，要是我照顧不好自己，讓我媽來也行。

    不過我知道那根本是不可能的。我後爸的腿基本已經好了。但是他就是要折磨我媽。在家裏什麽也不做。就連洗澡睡覺，都還要我媽一一照顧著。家裏還有一個讀小學的弟弟，讓我媽來怎麽可能？

    我還是說，我可以回去照顧胖女人。

    傻子留下來一晚上，陪著我，抱著我睡的。我們誰也沒有在多說煙頭的死，就算我心裏已經隱約猜到了那件事的始末，但是我不願意說出來。一旦說出來，我和傻子有可能就真的完了。

    煙頭的死，其實就是傻子一步步策劃的。他不是凶手，但是卻是策劃者。很多個晚上，我都會告訴自己，傻子隻是在複仇，那些傷害過他的人，才會被他下手。但是我還是會害怕。

    那個晚上，我抱著他，對他低聲說一句：“傻子，以後是生是死，我都陪著你。”

    他沒說話，隻是把我抱得更緊。

    我是坐著傻子的車子回到陳家那小樓院子裏的。重新站在那院子裏，我還是會不自覺的緊張起來。在潛意識裏，就是站在樓房外麵，都能看到那窗子前正在看著我的傻子爸，白襯衫，還有煙頭。他們就在那房子裏，等著我呢。我會不會是下一個？說不定，在某個晚上，我被他們殺死了，但是我的身體卻離開了這個房子，走出外麵，以另一種姿勢再死一次。

    傻子握著我的手，帶我往裏麵走。一樓客廳裏沒人，二樓，在胖女人的房間裏，胖女人頭發也不梳，衣服也不換，穿著一身厚厚的睡衣，就坐在床邊上抽煙。

    傻子走進去，抽走了她手中的煙，說：“什麽東西都沒吃，醒來就抽煙。媽，想吃什麽？”

    胖女人緩緩抬頭，看看他，再看看我，開口就問道：“鍾欣玉呢？讓她回來！讓她回來住！帶著你的孩子，就該住這裏。明海，一定要看好她肚子裏的孩子，那個孩子很重要。”（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