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首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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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岱遠遠看到那對黨項兵遠遠地停下來,敵方騎士大多一人雙馬,在進入視野後,兵士紛紛下馬在休息。按照道理說後營人數是占優勢的,但是對方全是馬隊,顯得很大一片,格外有氣勢。空中氣氛逐漸凝重,隊伍中說話的聲音已經沒有了,李岱感到戰爭的氣氛撲麵而來不自覺得害怕起來。營官傳下命令,後營開始在一道低矮的山坡上列陣,這讓凝重的氣氛微微鬆緩一些,李岱緊張的一邊走一邊和身旁的楊狗子小聲嘀咕:

    “黨項人據說凶得很啊!”

    “別怕,等一下開戰跟著將旗走,看著將旗下的營將的動作就行!”

    “哪個將旗?”

    “就前麵那麵營官的旗!”

    兩個人正說著,耳側忽的傳來一聲大喝:“楊行田你這殺才,等一下你的伍排到最前麵去!”正是都正楊秀的聲音。

    顯然楊秀這廝還在記恨中午吃飯的事情。

    旁邊的楊行田悶悶的應了一聲,也不爭辯,隻是回頭狠狠瞪了楊狗子和李岱一眼,帶隊排到了第一排。李岱跟著隊伍走到了前麵,這下視野更開闊了,順著低矮的山坡向下一覽無遺。

    對麵定難軍已經開始上馬整隊,之前乘坐的備馬留在山坡下麵,留下兩個人看守,剩下的人隻用了一盞茶的功夫就都排成稀疏的隊形,呼哨一聲衝了過來。淺淺的土坡對馬隊根本形不成什麽障礙,由於站在第一排前麵沒有任何遮擋,李岱感覺自己好像是孤身一人站在這裏麵對上百騎兵的衝擊。

    如果有鏡子,李岱一定能從鏡子裏清楚的看到什麽叫做麵如土色,敵人僅僅一百來匹馬卻氣勢逼人,四百多隻馬蹄敲打地麵,聲若雷震。馬隊越來越近隆隆作響的馬蹄聲讓整個大地都在劇烈顫抖,李岱的心跳也越來越快,胸腔也被馬蹄敲擊地麵的聲音震動著,不知道是震動太厲害還是心跳太急,他感覺仿佛整個心都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一般。

    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命令,李岱由於太緊張,也沒聽清楚說的什麽,他強忍著恐慌,不讓自己的雙腿抖得太厲害,握著槍杆的雙手由於太用力已經指甲發白,心裏不停給自己打氣,努力讓自己顯得鎮定一些。

    短短數個呼吸的時間,敵人已經衝到五十步之外,李岱忽的聽到耳畔傳來楊秀的大喝:“豎盾、舉槍!”,於是李岱學著別人的樣子把手中的木槍學著別人的樣子平舉起來。麟州軍後營的幾十騎哨探並沒有動,李岱這時側頭看看自己不遠處的那個營官的將旗一眼——也沒動。

    再扭頭向前看去,對麵傳來一聲聽不清楚的呼喊,接著黨項軍所有的騎手幾乎同時鬆開的手裏的韁繩,隻是一閃之間就紛紛抄弓再手,還沒等李岱看清楚下一步動作,這些人就已經搭箭上弦,把弓拉成滿月一般,與此同時,李岱耳中但聽得一聲大喊:“射!”接著就是身後“嗡”的一聲長響,卻是麟州軍方麵的弓手已經搶先射出一箭,鬆開弓弦的聲音連成一片。

    眼前的定難軍騎手並不繼續向前,射出手中箭矢之後,幾乎同時一拉韁繩,胯下的健馬聽話的紛紛掉頭,在麟州陣列前劃出一道弧線疾馳而過。這時麟州軍射出的幾十上百支箭矢已經如同急雨落到定難軍的頭上,李岱看到很多定難軍騎士掉頭之後無視落下的箭矢又回身拉弓再次放出了一箭——背射!真是厲害的騎術!

    李岱來不及在細想,耳邊已經傳來無數毒蛇吐信一般的聲響,那是定難軍射出的箭矢破空襲來的聲音。他隻見麵前光芒一閃,下意識的一偏頭,接著就覺得左臉頰有風聲呼嘯而過,同時耳邊傳來一聲慘叫,聽聲音是排在自己身後一個叫做楊七的同伴。李岱來不及回頭,就聽到一聲大喝“進!“接著就隨著大隊一起向前走下了緩坡。抬眼看去,麟州軍的箭雨已經讓五六個定難軍兵士掉下馬來,在地上掙紮不起。

    李岱又走了大約三五十步,聽得一聲“停!”便又停下來整隊,遠處的黨項定難軍騎隊已經遠遠兜了個圈子又衝了回來。又對著麟州軍衝陣一次,看到麟州軍隊伍嚴整沒有什麽機會,便又從對麵拋射了一叢箭雨後兜了個圈子退了回去。麟州軍回射,然後接著向前。兩輪對射過後,麟州軍的損失李岱不清楚,倒是定難軍先後有十來個人掉下馬來,又紛紛被同伴回身救起,具體傷亡如何不得而知。

    此時麟州軍已經走下山坡,前進到離定難軍大批馬群不到百步的距離之內,對麵看馬的兵卒鬧哄哄的開始把馬匹驅趕向後退去,這邊的麟州軍騎兵趁機衝上去連連發箭,射倒了幾批馬。等李岱他們再次整隊的時候,對麵的定難軍已經逃到更遠的距離整隊。很多黨項人在原地略作休息然後開始換馬,並且給馬匹遮上眼罩。

    “這就結束了?”李岱詫異的問這狗子。

    “才剛開始!”楊狗子咧了下嘴,露出一個不是笑容的笑容。

    說話間,黨項人已經開始縱馬加速了,依然是一叢箭雨,接種楊秀淒厲的聲音傳了過來:“舉盾,起槍!舉盾,起槍!”楊狗子在李岱耳邊小聲的嘀咕:“來了,來了~~”洶湧的黨項人潮迎麵而來已經近在眼前,這次他們沒有減速,轟然的馬蹄聲震人耳鼓。李岱終於控製不住自己的恐懼,大聲嚎叫起來。

    一聲巨響,大批馬隊衝入人群,兩軍交鋒之處騰起一片血霧。高速衝來的馬隊帶著巨大的能量,狠狠撞入麟州軍的前排人叢中,戰場上一陣人仰馬翻,兵刃撞擊和慘叫聲混成一片。李岱見正麵一匹馬直撞過來,隻下意識地一縮頭,手上隻聽“哢嚓”一聲,木槍已經紮進馬的脖頸,斷成兩截,接著眼前寒光一閃,卻是那騎手的馬刀劈了過來。李岱一歪頭,刀劈在空中“忽”的在李岱耳邊帶起一道風來。接著那騎士被李岱揮起的槍杆重重得抽在胸口上,整個人的胸口都凹陷下去,一口鮮血噴了出來,落在地上的時候已經斷氣了。

    李岱在怒吼聲中劈死了這個黨項騎兵,這一瞬間,他就似乎溺水之人衝出水麵透出了一大口氣一般,整個人好像又活了過來,俯身撿起那騎士丟下的刀迎著後麵的騎兵大步衝了上去。

    嚎叫著的敵人就在眼前,電光火石之間,李岱隻側身一揮手,敵人一條握著刀的臂膀就飛到空中。接著左手一揚,握住另一個騎兵揮刀的手腕擰身一拉。巨大的力量把那人從馬上直接扯落下來,橫著揮舞過去,當作一件兵刃一般掃在側麵一人身上。兩個黨項人立刻滾做一堆,骨頭折斷的聲音如同車輪壓過冬天的幹柴垛,劈裏啪啦的響了一陣。這一下子立刻把敵人震撼住了,後麵的騎兵看得眼皮直跳,紛紛繞行開去。

    不知道廝殺了多久,眼前忽然一空,李岱愣了愣,回顧四周,發現周圍已經沒有敵人了,身邊的麟州軍同伴都喘著粗氣,互相打量,然後不約而同向前麵看去。隻見遠處黨項人已經退回到出發的地點,正在整隊撤離,麟州軍旁邊觀戰的騎兵隊已經開始追擊了。勝利的歡呼聲在耳邊響起來。

    “結束了吧?”李岱回頭看到身後的楊狗子。

    “是啊,黨項狗隻是來打草穀,看到沒便宜可占就自然退走了。”楊狗子說著,看向李岱的眼神已經充滿的崇拜和不可置信:“和尚哥,你真是神力啊!太厲害了!”

    這一戰黨項的定難軍戰死二十一人,受重傷沒能逃走被斬首的又有十三個。麟州軍死十七人,傷四十九人,重傷六人。

    回程中李岱問起黨項人的作戰習慣,楊狗子又補充到:“平時這些黨項狗都是這般,見到沒便宜占跑得比兔子都快,不過我爹說前年定難軍大舉來攻的時候就完全不是這個樣子了,黨項狗用重騎衝陣,第一排的袍澤,兩個什的人最後隻活下來六個。”李岱想象當時的慘烈緩緩點頭,心裏卻鬆了口氣的同時卻有些失望了,這和他想象中的騎兵反複衝陣大大不同。

    其實這確實李岱對古代的戰爭有些想當然了,黨項人現在過得並不如意,控製人口不過八萬,丁壯三萬餘,平時又需要放牧,能夠動員的戰士很少,也就勉強能夠達到一萬人。長期的流浪讓定難軍形成了機動作戰的習慣,即使幾十年之後,黨項定難軍吸引了草原上大批黨項等各族牧民加入,強大到建立大白高國的時代,那些西夏立國的諸多大戰,西夏軍隊也很少陣列而戰,多是“敵進我退,敵駐我擾”“誘敵深入,堅壁清野,斷敵糧道”這一套。

    在李元昊西夏國力鼎盛的時代,西夏控製的資源和人口更多,並且打造出了威震天下的重甲騎兵“鐵鷂子”,能夠利用騎兵優勢“遇戰則先出鐵騎突陣,陣亂則衝擊之,步兵挾騎以進”的時候也大多是一錘子買賣,如果一次衝陣沒有效果,黨項軍也很難組織起第二次的騎兵衝擊,所以後來宋朝的部隊對黨項的作戰經驗就是:“一進卻之間,勝負決矣”,如果沒取得效果那麽黨項軍從來都是“不恥奔遁”。(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