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雞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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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樸泊!”遠處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雖然不是很響亮,但在嘈雜的機場裏竟然能讓人一下子分辨出來。
喬淨亭覺得聲音很熟悉,目光越過樸泊的肩膀去看,一下子愣住了。那女人揮著的手也停下來,不過很快又恢複常態,臉上掛上了溫柔的笑容。
“淨柔,這就是我說的朋友,喬淨亭,淨淨。”喬淨亭用力想要把被樸泊抓著的小臂掙脫出來,樸泊一句話裏好幾個淨,自己也覺得拗口,訕訕地撓撓頭又對喬淨亭介紹,“李淨柔,剛來我們醫院工作沒多久。”
喬淨亭的目光躲躲閃閃,最後還是停留在李淨柔臉上,擠出一個笑容。這個世界太小了,早在看到樸泊手機上顯示的“李醫生”時她就該有所察覺的,這下子不知道是裝作不認識好還是直接故作親密地打招呼好。
“又見麵了,淨亭。”李淨柔顯然選在了後者,她握住喬淨亭的手,帶來一陣柔滑的觸感。“沒想到樸泊說的好朋友就是你,真巧。”
“你們倆認識?”
“是啊,通過周子清。”李淨柔從卡其色闊腿褲口袋裏拿出手機,“咱們先登機。”
樸泊的手依舊抓著喬淨亭右手手腕,李淨柔的目光閃了閃,“快呀。”
兩人跟在她身後,李淨柔步子邁得很大,褲腿飄逸生風,甚至連樸泊都覺得有些跟不上,喬淨亭就更別說了,幾乎是被樸泊提著走。她的腦海裏嗡嗡嗡的,想起李淨柔說過的到醫院工作,又想起那日她抱怨時樸泊說也遇見一個留學歸來的女人,說到底都是同一個人。她看看李淨柔挽起來的長發,耳邊落下幾縷,別有一番風情。她忍不住低下頭來用手指梳了梳劉海。
“你怎麽從沒跟我說過你認識她?”
喬淨亭坐在靠窗的位置,樸泊在他身邊坐下,李淨柔坐在隔一條過道的地方。喬淨亭係好安全帶後還是四處轉個不停,翻動著麵前的小桌板,又朝窗戶外麵看。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麽多飛機,現在地麵還近在眼前,一想到不一會兒腳下的就已經是漫天雲海,她激動的忘記了同行的還有李淨柔。
“喂,你能不能消停一會兒,想昭告全世界你是第一次坐飛機?”樸泊又檢查了一次她的安全帶,然後用整隻手掌按在她的頭頂讓她動彈不得。
“我就是第一次坐飛機,不怕丟人。”喬淨亭安靜下來,身子前傾去看李淨柔。
李淨柔已經開始看一本雜誌,臉色沉靜,目光專注,仿佛周圍喧鬧的人聲都被隔絕了一樣。
喬淨亭縮回脖子,悻悻地拿開樸泊的手。
“你先回答我啊,怎麽沒跟我說過認識她?”
“你也沒跟我說過你的潘多拉是送給她的啊。”喬淨亭再一次探出頭去,李淨柔翻動著雜誌的左手手腕上果真戴著一串手鏈。
“我跟你解釋過了啊,隻是沒想到她是周子清的朋友,難怪上次我覺得周子清眼熟,大概是到醫院來找過她。”樸泊湊近一點在喬淨亭耳邊說,姿勢顯得有些曖昧,喬淨亭的肩膀顫了顫然後往邊上靠幾乎整個身子都倚在窗邊。
“你離我遠一點,不然她誤會。”
“我說了你是我好朋友。”
“不管你說什麽,還是保持點距離好,畢竟她是你的相親對象,你爸爸肯定對你有期待,他要是知道了一定會找你秋後算賬的。”喬淨亭扒拉著窗戶上的遮光板,她的頭發遮住了整個側臉,隻能看到嘴唇一起一合,大概是塗了唇膏,有些光澤,顏色卻不鮮豔。
樸泊轉過頭看看李淨柔,光潔白皙的側臉,正紅色的口紅塗的很精致,一點也不顯得浮誇,反而給她幹練利索的形象平添了一絲嫵媚。樸泊收回目光,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可惡,像個左擁右抱的暴虐君王,竟然還默默地比較起兩個女人來。
眼下兩個女人各做各的事,一個看雜誌,一個對著窗口拍照,就樸泊沒事可做。他喊住經過的空姐,“給我拿一條毯子吧。”
他把小毯子蓋在喬淨亭膝蓋上,對方卻不領情,“大夏天的,我又沒有關節炎。”
“你就蓋著吧,身子弱,非得跟我唱反調。”樸泊嘁了一聲,也許是聲音大了一些,李淨柔朝這裏看過來,她笑盈盈地眨了眨眼睛,顯然看到了喬淨亭膝蓋上的毯子,又抿了抿嘴唇,“聽子清說淨亭身體不太好,是要注意些。”樸泊尷尬地點點頭,不知道李淨柔是不是話裏有話,看她一臉恬靜美好的樣子,倒不像是有什麽弦外之音。再回頭時喬淨亭已經聽話地關了手機,歪著頭閉著眼睛。
“你睡了?”
“沒呢。”喬淨亭轉過身子,換了個姿勢,臉朝著樸泊,“我想先睡著,以免等會起飛了難受。”
喬淨亭暈車暈船,她很討厭自己弱不經風的體製和不受控製的大腦,這次旅行之前已經做足了功課,心裏懷著滿滿關於暈機和耳鳴的擔憂,拍完照片以後就開始強迫自己睡覺。
“可能會有點不適應,也沒那麽誇張的。”樸泊安慰她。
“我會不會心髒爆炸而死?”
喬淨亭的頭靠在後麵,仰著臉看比自己高很多的樸泊。
“到底不是學醫的,什麽心髒爆炸,你以為是氣球啊。”
“總覺得我會死......”
“哪能呢,要是會死我還會帶你來嗎?笨。”樸泊捏了捏喬淨亭的手,她的手心裏已經全是汗了,不知道哪來的那麽多擔憂,整天都會有讓她皺眉頭的事。
話音剛落,飛機開始滑行,速度越來越快,喬淨亭一下子抓住了樸泊剛剛收回去的手,整個身體都陷入緊繃狀態
“別怕別怕。”飛機升空時樸泊看著身邊緊閉著眼睛的喬淨亭,“如果覺得不舒服就咽口水啊。”
喬淨亭不回答,好像在獨自與什麽可怕的東西作鬥爭,滿臉通紅。
不知過了多久,樸泊在她耳邊輕輕說,“睜開眼睛吧。”
不適感還是存在,喉嚨裏總覺得有什麽東西要往外跑,但是眼前的景色完全可以塗抹掉所有的擔憂和不安。圓矩形的窗外可以看到機翼,廣袤大地還依稀可見,唯一不同的是平時那些遙遠飄在頭頂的白雲這時就像是從天邊生長出來一樣,沿著地平線往眼簾裏爬,浮在近乎透明的藍色上,仿佛伸出指尖就可以戳破。
或許是大自然的神力,喬淨亭默默觀賞了一會兒後竟然覺得心髒跳動逐漸平穩。第一次飛行太過激動,天還沒亮就醒了,這下真的開始犯困。她拉下遮光板準備睡覺,樸泊一隻胳膊伸過來,眼前馬上又是一片大亮。
“還不能關。”
“好,那我就這麽睡吧。”陽光開始變得越來越強烈,壓著喬淨亭的眼皮,讓她隻能眯著眼睛。
樸泊在公文包裏翻了一陣,“這次出門著急,沒帶眼罩。”他轉過身,一旁的李淨柔依舊保持著之前的姿勢,手裏不緊不慢地翻著雜誌。
喬淨亭側過身,緊閉著眼睛,眉頭緊簇。
樸泊伸出一隻手從她的後頸和靠背間穿過,摟著她的脖子,用手掌覆蓋她的眼睛。
“好點兒沒?”
喬淨亭掙紮了兩下,還是被樸泊摟著,隻好慢慢平靜下來,“好多了。”她的聲音變低,帶了幾分睡意,“等會兒可以關了,你就把我放開,這樣不好。”
樸泊嗯了一聲,肩膀抬高一點,正好支撐著喬淨亭的側臉。
去德國的路程很長,喬淨亭始終渾渾噩噩的提不起勁來,走到哪裏都跟在樸泊和李淨柔後麵,像一個初入大觀園的迷糊少女。
“你這次怎麽老犯困,吃飯也沒精神?”在巴黎轉機後喬淨亭差不多已經癱軟成了一塊老舊的橡皮泥,一上飛機就抱著胳膊睡覺,樸泊實在擔心,不得不把她叫醒。
“我出門前吃了點藥,怕在外麵失態,丟了你和祖國的臉。”喬淨亭睡眼惺忪,聲音軟軟的。
樸泊又心疼又好笑,“丟祖國的臉是不好,我的臉你就盡管丟吧。”他沒有告訴喬淨亭那夜她喝醉後的所作所為,否則她肯定又要惱羞成怒。“你不是說那個藥吃了特別不舒服嗎,還吃?”
喬淨亭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是啊,不吃藥的話再胡鬧起來,給你和淨柔添麻煩,畢竟你們是來出差的,我要是實在不舒服,在酒店睡覺就好了。”她又閉上了眼睛,好像不想再被打擾。
樸泊印象裏的喬淨亭一直是這樣的,看起來對待熟人直來直去,像個孩子似的不講究,尤其是對他,有時候會撒嬌胡鬧,可一遇到重要些的事,她便會馬上收斂了性子,寧願委屈自己也不願給別人帶來一點困擾。
“睡了?”李淨柔問。
樸泊點頭,“你見笑了啊,她就這樣。”
李淨柔搖搖手,手指豎到嘴邊,說話更輕一些,“輾轉來去一定會累,何況她身體不如我們。”
樸泊跟李淨柔說起要帶一個朋友一起去德國時,她正在打字,趕一篇醫學雜誌的約稿。她甚至沒有花一秒鍾停下來思考樸泊的請求,臉還是對著電腦,隻是臉上浮現出一絲故作不滿的生氣狀,“我說了想跟你一起在德國玩玩,你倒好,還要帶別人。”
樸泊有些尷尬,隻好搬出一套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我朋友她,身體不好,散散心對她有好處。這麽突然,是我不對......”
李淨柔哈哈笑著關掉電腦,兩隻手托著下巴,“你不對?那你怎麽賠罪?”
樸泊慌了,並沒有料到她會這麽問,“你說吧。”
“我說?”李淨柔把玩著手鏈上的珠子,若有所思的樣子,卻總不說話。
辦公室裏一點聲音都沒有,隻能隱隱聽到走廊裏行人經過的聲音。樸泊很緊張,他知道李淨柔什麽都不缺,萬一提出關於感情的要求,他是萬萬應付不來的。
李淨柔饒有興致地觀察著樸泊如臨大敵的表情。她的身邊不乏優秀男人,父親第一次說到要把她介紹給老朋友的兒子時她很是不屑一顧,一個三本學校都沒有畢業的實習生想來是沒有什麽共同語言的,可真正認識之後卻無法自拔的陷入了樸泊的魅力裏。樸泊的魅力是她自己的說法,具體是什麽魅力,並不好形容,他沒有那麽出類拔萃,甚至談不上成熟穩重,但他身上那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和孩子一樣的簡單純粹與她見過的所有男人都不同,隻要站在他身邊,就會渾身上下舒坦起來,就像是回到了童年,回到了故鄉。
“我逗你的,隻要不帶太多人就好。”
樸泊再三道謝後才離開。
李淨柔莫名覺得樸泊口中的朋友是個女孩,這個念頭讓她有些不快,她自言自語道,“李淨柔,別著急,心急吃不了熱豆腐。”(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