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點，周子清靠在床上，手裏的遙控器按了又按，始終沒有在一個頻道上停下來。

    “早點睡唄，非得看點肥皂劇才能睡得著啊？”

    “不困。”周子清斜側過身子，以便顧知行爬上床時她能正好把頭靠在他肩膀上。

    顧知行把放在床頭櫃上的牛奶端過來，“喝點兒吧，這兩天你夜裏翻身翻得厲害，是不是睡不好？”

    “每天睡前想到第二天一睜開眼就要去上班，心裏堵得慌。”

    “怎麽了？在公司不開心呀？我看你這樣兒可不會被人欺負。”

    “去你的，”周子清把喝了一半的牛奶遞給顧知行，“我想淨亭了，沒有她，我做什麽事兒都一個人，怪寂寞的。”

    顧知行接過牛奶喝完，“是啊，淨亭走了也有半個多月了。”

    周子清忽然想到了什麽，猛地直起身子，看到顧知行嘴角邊的牛奶漬，伸出手指替他擦了擦，然後一本正經地問道，“你不是說今天樸泊出國要去送他來著？”

    “是啊，去了。”

    “怎麽樣？”

    “什麽怎麽樣？送別嘛，你懂的，男同誌們調侃打鬧，女同誌們流淚哭泣啊。”

    “哪個女同誌？”

    “樸泊媽媽。”

    周子清失望地縮回被子裏，“淨柔也去了？”

    “嗯，她可沒哭。”

    “她才不會哭，我高中三年沒見她掉過一滴眼淚。”

    “嘖嘖，這女人心可真堅硬啊。不過我猜她是因為有底氣，她和樸泊.的事兒差不多是板上釘釘了。”

    “可我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不是我偏向誰，可樸泊明明更喜歡淨亭啊，他們倆的關係怎麽突然間就降到冰點了呢？”

    顧知行刮刮周子清的鼻子，笑道，“你腦子裏不會有竄出什麽陰謀論了吧？以前還怪我八卦你們的事兒，得，咱們不聊這個了行嗎？”

    “你說樸泊出國的事兒淨亭知不知道？”

    “不知道吧，知道了對她也沒什麽好處啊，沒準得難受個幾天。行了，咱不說這個了。”顧知行別過身打開床頭櫃的一個抽屜，伸長了胳膊在裏麵摸索著，“我給你看個東西啊。”

    一個紅色的錦囊在顧知行的手心裏安安靜靜地躺著。

    周子清喜笑顏開地接過去，以為是顧知行給她買了什麽禮物，可手指在外麵稍微一摸就覺得觸感不對，薄薄小小的一片。

    “什麽東西？”

    “你看不就知道了？”

    周子清把錦囊頂端的絲線解開，拎著往手心裏倒，一枚小小的半透明的指甲掉出來，嚇得她忍不住蜷起了腿。

    “你搞什麽呢？”

    “就知道你不記得它了。”顧知行輕哼了一聲，把那枚指甲重新放回錦囊裏，絲線打結，“那時我第一次和你促膝長談，在你家附近的那個滑梯上，你開啤酒的時候指甲斷了，我就偷偷藏起來了。”

    周子清擰著眉毛想了想，好像確有其事，不過一枚斷指甲而已，這家夥敝帚自珍的樣子真讓人害怕。

    “就是從那天晚上開始我發誓一定要娶你，保護好你，不讓你受一點苦，傷一點心，哪怕是掉一塊指甲，我也要好好寶貝著。”顧知行轉過頭看著周子清，眼睛裏寫滿了認真和深情。

    其實周子清已經被打動了，但她不願承認，伸手打了一下顧知行的胸膛，“神經病啊？大半夜的抒情，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顧知行笑嘻嘻地湊過去摟住周子清，揉著她的長發，“反正你也睡不著。”

    他藏這個錦囊已經好久了，一直在想什麽時候拿給周子清看，沒有找到機會。今天談起樸泊和喬淨亭的事，看著周子清感慨萬千的樣子，他也很唏噓，感情的變數太大了，誰也說不準以後會發生什麽，說不定昨天還如膠似漆的兩個人，今天就會因為再小不過的誤會而形同陌路，所以“愛”這東西，還是早點說出來的好。

    想到這裏，他把懷裏的周子清摟得更緊了一些。

    淩晨兩點，喬淨亭還沒有睡著。樓上走動的聲音終於小了一些，不至於影響睡眠了，但是她已經習慣了黑夜，反而更加清醒了。

    搬進天鵝湖畔三期之前她就知道這裏還沒有完全竣工，住戶們裝修吵鬧一些是應該的，隻是沒想到樓上這家到了晚上十點還在敲敲打打，好不容易工人走了，屋子裏響動的聲音還是一點兒都沒少，有人說話，有人走路，始終沒有消停。

    喬淨亭摸黑找到手機，看著最近通話裏一條，早上八點，來自樸泊。

    電話響了兩聲就掛了，連讓她遲疑一下要不要接的機會都沒有，好像是撥錯了一樣。

    喬淨亭記得樸泊告訴她，在他的通訊錄裏她的備注是“啊經濟建設”。從高中起就是這樣了，那天上政治課，樸泊背了一會兒書就忽然興致勃勃地轉過來對她說，“淨淨，我要把你的備注統統都改成經濟建設。”

    “為什麽？”

    “因為黨和領導要求我們一切以經濟建設為中心呀。我就是要繞著你轉。”

    喬淨亭啞然失笑。

    後來因為按字母排序j開頭的要後麵一點，所以樸泊又在“經濟建設”前麵加上了一個“啊”字。

    現在想來那時的他們是多麽幼稚無邪，信誓旦旦地說要永遠繞著她轉的人，如今大概也找到了別的恒星吧。

    就在她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中時，已經暗了的手機屏幕忽然又亮了。

    機器人鈴聲在黑夜裏顯得格外突兀，她生怕擾民，還沒有看清就匆匆接起來。

    “喂？”

    對方沒有回複，電話那頭是長長的沉寂，好像來自另一個世界。

    “你好？請問是誰？”

    仍然沒有回答，但她知道有人在聽，因為她分明聽到了呼吸聲和悉悉索索的聲音。

    “喂？”

    “嘟，嘟，嘟，嘟。”

    電話被掛斷了，留下喬淨亭兀自發呆，不知為何，心裏隱隱覺得一定是樸泊，可通話記錄顯示的分明是“英國”，她有些失望，因為她在英國沒有任何親朋好友，難道真是國際友人撥錯了電話？在這個心煩意亂的深夜裏又給她贈了一場空歡喜。

    因為前一天晚上才睡了兩三個小時，喬淨亭到辦公室時地頂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她把窗戶開到最大，想讓高層的風吹得自己清醒一些。

    還沒來得及坐下，就有人敲門。

    “請進。”

    是方雯，她還是一如往常的精神抖擻，隻是臉色不太好。

    “淨亭，最近哪裏不順心嗎？我看你氣色不好，總是無精打采的。”

    “樓上裝修，每天都很吵。”

    “難怪。”方雯點點頭，咬了咬下嘴唇，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麽了？”

    “我早上經過小李那兒的時候，看他在收集w建材公司在市場上與同類公司價格上比較的資料，他說是你交給他的任務。”

    “是。”

    “可我昨天剛跟你說，這次w那裏要求把宣傳重點轉移，放到環保這一塊上來。”方雯見喬淨亭一臉的惺忪迷茫，“你還記得嗎？”

    喬淨亭這才反應過來，昨天午飯後方雯特地拿來了對方公司新要求文件打印稿來交給她，現在就在她的辦公桌上放著呢，她羞愧地紅了臉，“記得。”

    大概是看她太窘，方雯拍拍她的肩膀寬慰道，“人總有疏忽的時候，你別太往心裏去，我現在已經讓小李改變研究方向了。”

    “謝謝你。”

    “你不用謝我，都是吃同一口飯的人。隻是我要提醒你一下，你最近狀態不怎麽好，得好好調整自己。”

    方雯說的一點都沒錯，喬淨亭也知道自己近來失魂落魄，來到“極光”的這段時間工作水準還不如在原來h市的小公司。

    “我們極光員工很多，競爭也很大，很多人削尖了腦袋網上擠，你不能給他們落下把柄，說你閑話，我相信你的實力。”

    方雯走了，輕輕帶上門，喬淨亭這才鬆了一口氣，癱坐在椅子裏，每日的晚睡和心裏的鬱悶糾結讓她根本提不起工作的勁頭，可既然方雯都親自來提醒了，再怎麽樣也要逼自己清醒一些。

    喬淨亭拿著水杯走向茶水間，準備泡一杯咖啡來提提神。

    “哎，我剛剛又看到方雯去找咱副總監了。”

    她本欲推門進去，聽到裏麵的說話聲，趕緊停下了腳步。

    “咱們這個老總也真夠操心的。”

    “是啊，新來那個副總監，我看工作能力還不如我們呢，布置任務也不分輕重，平日總躲在辦公室裏，偶爾見她也是有氣無力的，真不知聘請她來做什麽，白瞎了一份工資。”

    “這你還不知道啊，”裏麵的聲音刻意壓低了一些，“這個喬淨亭可是有後台的。”

    “後台？她是老板的親戚嗎？”

    “不是親戚，可比親戚還牛，方老板見了她還要客氣三分呢。她是卓皓帶來的人。”

    “方雯的表哥？卓公子的人？”

    “喲，你還叫上公子了？你可別跟我搶。當年方雯經營不善，我們極光岌岌可危的時候，都是著力挽狂瀾，我也是頭一次見這麽英俊還有能力的人。”

    “是啊，可照你的意思，這個喬淨亭......？”

    “不清楚也不好亂說，總之關係非同一般。”

    “卓皓怎麽好這一口啊？”

    喬淨亭耳朵嗡嗡直響，覺得再聽下去會更加胸悶氣短，於是快步離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