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鈴忽然響起，卓皓翻了個身模糊中接起來，“喂。”

    “卓皓嗎？我是樸泊。”

    卓皓按亮了床邊的開光，白熾燈的燈光一下子照得他眼睛酸澀，他坐起來，“出什麽事兒了？”

    “淨淨又不見了。”

    這已經是這個月來喬淨亭第三次不見，樸泊對s市不熟悉，卓皓一下子成為了他唯一的救星。好在卓皓似乎已經放下了對喬淨亭的私情，每次接到樸泊的電話都會立刻趕來幫忙，雖然喬淨亭也隻是躲在不遠的地方，但他的出現往往能讓樸泊馬上心定下來，這兩人莫名地成了一條線上的戰友。

    卓皓皺著眉頭看看時間，“現在是一點半，她能跑哪兒去啊？”

    樸泊一手握著電話一手掀開窗簾，“我也不知道，我半夜醒了手往旁邊一伸就找不到她了。你說這可怎麽辦？她三天兩頭地躲起來，出了什麽事兒怎麽辦，要不我還是走吧。”

    前幾天樸泊跟喬淨亭聊過一次，可是並沒有什麽進展，喬淨亭拒絕吃藥，發起病來誰都不認，也不願意多說話，隻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躺著。她說自己的樣子太過醜陋頹廢，不想有人陪著，又說多了一個人就會讓她覺得太吵，心煩意亂。樸泊好不容易才勸服她讓自己留下來，結果這下又不見了。

    “你不能走，你走了之後她肯定又沒日沒夜地縮在屋子裏，現在精神狀態不穩定，更容易出事。”

    “你再找找家裏，你也知道她膽小，外麵這麽黑應該不敢出門。”卓皓又補充道。

    樸泊來到陽台上，躡手躡腳地搜尋了一圈，終於在洗衣機和洗手台之間小小的縫隙裏找到了蜷縮著身體的喬淨亭，他退後兩步對著電話裏悄悄說道，“找到了，打擾你了啊，天亮了我再跟你細說。”

    “嗯，你自己小心啊。”

    樸泊蹲下來，湊近一點看，喬淨亭已經睡著了，兩手抱著膝蓋，幾乎全身都縮在睡裙裏麵。前兩天剛剪了短發，隻到脖子邊，把臉都嚴嚴實實地包裹住了。

    樸泊歎了口氣，搓搓手把喬淨亭抱起來，赤著腳一小步一小步地向臥室一動。

    七月的天已經炎熱至極，蚊蟲很多，加上喬淨亭的房子又在底樓，偶爾紗窗漏了小縫就能讓飛蛾蚊子滿房間的飛舞。

    樸泊正慢吞吞地抱著喬淨亭走，眼看著一隻蚊子晃晃悠悠地就停在了喬淨亭的脖子上。他想晃一晃身子讓蚊子飛走，又怕驚動了喬淨亭，隻好一隻手抱著喬淨亭，空出一隻手來趕蚊子。喬淨亭全身的力量全都壓在他的左胳膊上，頭仰麵朝上，緊閉著眼睛，嘴角都要溢出口水來，看她睡得這麽熟，樸泊忍不住露出些笑意。他伸出食指和中指想要夾住蚊子的翅膀，忽然重心不穩，喬淨亭的頭直直地朝後倒，蚊子早就飛走了，可樸泊也要支撐不住了，他酸麻的胳膊早就支撐不起更多重量，隻好一個馬步跨開想用膝蓋接住喬淨亭。無奈他低估了喬淨亭暴飲暴食之後暴漲的重量，她的整個身子壓下來使得樸泊一下子被壓成了一個一字馬的姿勢。他從來沒有劈過叉，在這一刻感受到了撕心裂肺的疼痛。他咬住牙讓自己不能叫出聲來，再看看喬淨亭，還是紋絲不動地閉著眼睛，甚至伏在他的大腿上翻了個身。

    “這丫頭。”他喃喃自語了一句，看著喬淨亭的睡顏，眼眶又紅了，“現在我回來了，你也得趕緊好起來，我們倆該過上幸福的日子了。”

    菜又吃完了，雖然每次去超市都會買上三四袋食物，就像戰亂時期要儲備糧食一樣，眼看著前兩天還塞得滿滿當當的冰箱再一次空得隻剩下冷氣，樸泊回頭看看正趴在地上塗塗畫畫。

    “淨淨，跟我一塊兒去市場吧。”

    “不去。”

    意料之中的回答，家裏有第二個人她都想著逃跑，更別說帶她去人頭攢動的地方了。

    “我給你買哈根達斯。”

    喬淨亭搖搖頭，握著那支水彩筆，在a4紙上畫著貓不像貓豬不像豬的動物。

    “godiva？”

    喬淨亭利索地給水彩筆套上筆蓋，走到鏡子前把淩亂的頭發夾到耳朵後麵，然後赤腳走到樸泊麵前，“走吧。”她身上照舊是一件白色針織睡裙。

    樸泊無奈地揉揉她的頭發，“這世上還有能吸引你注意力的東西就好。”他就怕哪一天喬淨亭真得到了生無可戀的地步，那就沒有什麽能夠阻攔她放棄自己了。雖然已她的身子骨根本不能吃冰淇淋，但也比把她一個人放在家裏再到處亂跑的好。

    兩人先去步行街買了巧克力冰淇淋，然後開車去市場。

    傍晚的市場攤販不如早晨多，蔬菜水果都也沒那麽新鮮，但一想到早晨的市場上人流如潮的樣子，一個不留神就可能把喬淨亭弄丟，那樸泊寧願選擇這些蔫頭巴腦的蔬菜，反正在s市的這段時間清閑得很，有大把時間揀菜。

    “生菜，要嗎？”

    喬淨亭點頭。

    “冬瓜？”

    喬淨亭點頭。

    “絲瓜？”

    喬淨亭又點點頭。

    “排骨？”

    喬淨亭咬了咬嘴唇，然後搖頭。

    樸泊看她難以割舍的樣子，知道她是為了減肥才舍棄了最愛的排骨，還是笑著稱了兩斤。

    多虧了冰淇淋，喬淨亭一隻手被樸泊牽著，另一隻手握著冰淇淋，沒有多大的發揮空間，隻能乖乖跟在後麵，一心一意舔著巧克力奶油。

    除了嘈雜的人聲，還有人們帶來的寵物狗的叫喚聲，樸泊忽然聽到了一種很新鮮又很陌生的聲音。

    “呱呱呱”的，不像青蛙，很嘹亮，在人聲鼎沸裏也能一下子就聽出來。

    他朝不遠處望了望，很快找到了答案。一個三四歲的男孩跑在前麵，媽媽跟在後麵追。小男孩腳上穿著一雙很普通的軟底涼鞋，腳接觸地麵時那涼鞋就會發出嘰呱聲，走到哪裏就留下一串讓人難以忘記的聲音，雖然有些刺耳，但很遠的地方都能大概了解孩子的方位。

    樸泊忽然眼睛一亮，他轉頭看了看還在心無旁騖吃著冰淇淋的喬淨亭，忽然露出了一絲笑容。

    “真不知道你是怎麽想到這個主意的。”

    卓皓從車上下來就笑得合不攏嘴，樸泊早就在底樓等他，手裏拎著兩個飯盒，“我做的糖醋排骨和魚香肉絲，就當謝禮了。”

    “喲，你真和以前不一樣了啊，從紈絝子弟變成家庭煮夫了。”卓皓接過飯盒。他對樸泊的印象自樸泊回國以後就在逐步改觀。雖然樸泊陪伴喬淨亭的這段日子裏還是時不時地要請求他的幫助，可起碼學會了不離不棄。

    “應該的，我也該長大了，學長。”

    “哈哈哈哈，現在知道叫我學長了。以前見了我就像見了有血海深仇的敵人似的。”

    “情況不一樣了啊。”樸泊伸了個懶腰，在廚房忙了一下午的他已經腰酸背痛，“我要的東西呢？快給我吧，我就怕出來這麽一會兒淨淨又躲起來。”

    “行行行。”卓皓從車裏拎出一個紙盒子，“我跟你說啊，從來沒有這個尺碼的，你還要求有設計感，要不是我家就是做這些的，到哪裏給你定做去？”

    “你可別這麽說，淨淨的事兒，你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會抱怨一句吧？”

    “我又撈不著好處。行了不跟你貧，你快上去吧。”卓皓笑著揮揮手，上了車。

    樸泊拎著紙盒上樓，在進門之前打開盒子看。

    是一雙棕色的綁帶涼鞋，他笑了，“這個卓皓還真給我搞了雙有設計感的。”他用手掌用力按了按鞋底內側，很軟，再按一按外側，果然“嘰呱”一聲響起來，沒錯，就是他想要的。有了這一件“神器”，再也不用擔心喬淨亭跟他躲貓貓了。

    “淨淨，你快看，我給你買了雙新鞋。”

    “你下去拿快遞了？”喬淨亭懶懶地躺在床上，似乎興趣不大。

    “是啊，可好看了，是你的風格，你看看。”

    樸泊坐到床邊把鞋子拿給喬淨亭看，“我看你的拖鞋也舊了，在家裏就穿這個吧，跟你的睡裙也挺搭的。”

    “誰在家裏穿這個啊，多麻煩。”喬淨亭不滿地撇著嘴，語氣很低沉。

    “你不想係這個帶子，就趿拉著唄，當拖鞋穿，小仙女似的。”樸泊笑嘻嘻的，目光像一隻溫柔的大型犬，充滿了懇求和真誠。

    喬淨亭翻身坐起來，不情願地點了點頭，目光落在樸泊手裏的鞋子上。

    “想試試嗎？”

    喬淨亭沉默著蹭到床邊，伸出腳來。

    這是樸泊回來以後第一次認真觀察喬淨亭的腳，雖然她看起來無心生活，對什麽都提不起興趣，但是腳趾甲還是修剪得很平整，而且塗了指甲油，仔細一想，就是自己去年給她塗的那幾個顏色。

    原來她努力地保留了自己留下來的所有小小痕跡，仙人掌也是。

    “怎麽了？”喬淨亭輕輕地問。

    樸泊搖頭，蹲下來握住她的腳腕，把涼鞋套上去，然後將那細細的綁帶繞著腳踝係好。

    “真好看。”

    喬淨亭兩隻腳踩到地上，很快就聽到了異常刺耳的“嘰呱”聲。

    樸泊心裏一顫，自己的目的一下子暴露了，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觀察著喬淨亭的神色。

    沒想到喬淨亭神色不變，好像什麽都沒有聽聽到似的，低頭看了看，“是挺好看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