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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淨亭的衣服胸口被宋之伶的眼淚鼻涕抹得濕漉漉一片，她坐在病床邊看著宋之伶泛紅的麵頰和還未幹透的淚痕，又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頭發，不知道這個女孩現在的夢境裏還會不會有那些過早到來的痛苦呢？

    “淨淨，十一點多了，我們走吧。”樸泊悄悄捏捏她的肩膀。

    車窗開著，像很久之前的那個夜晚，將喬淨亭的短發吹得起起伏伏，露出她白淨的側臉和小巧的耳朵，樸泊一愣神，那枚一直存在於她耳朵上的銀色p字耳釘不見了。

    樸泊咳嗽了一聲，假裝隨意地問道，“淨淨，耳釘呢？”

    “什麽？”喬淨亭從無邊夜色中回過頭，轉頭的一瞬間發絲飛揚，像一個從風裏走來的風塵仆仆的孩子，無助而迷茫地尋找著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

    “耳釘。”樸泊指指自己的耳朵。

    喬淨亭這才聽清楚，她的左手撫上耳朵，兩根手指揉搓了一下，眼裏閃過一瞬間的驚訝，然後很快恢複了平靜，“我都沒發現，大概是不小心碰掉了吧。”

    戴了好幾年都沒有弄丟，像在她的耳朵上紮了根的耳釘，怎麽會一下子輕易不見了呢？樸泊心裏輕歎了一口氣，“要不要重新買一個？”

    喬淨亭蜷縮起身子，胳膊撐著腦袋重新轉向窗外，“不用了，側睡的時候硌得慌。”

    過去每每看到這枚亮閃閃的耳釘，樸泊都覺得刺眼，這對他來說就像是一個諷刺，見證了他的懦弱無能，仿佛在時刻提醒他是一個背叛愛情的逃兵。這一刻這個讓他心驚的東西終於消失了，他又覺得遺憾，比起遺忘，寧願被痛恨。

    “還是再買一個吧，不然耳洞都長合了，當初你打耳洞的時候下了那麽大決心，不能浪費。”

    喬淨亭沒有回答，頭一點點垂下去，好像是睡著了。

    “淨淨，你今天對宋之伶說的話，都是發自內心的嗎？還是僅僅為了安慰她？”樸泊又問。

    喬淨亭自然還是沒有回話，也許是認準她睡著了，樸泊才敢繼續說下去。

    “你還恨我嗎？當初以為愈初要來，可是我不要她......”

    “我那時候真得沒有準備好，因為自己的無能，一直被爸爸壓製著，根本不敢想如果把寶寶生下來僅憑我們倆的能力要怎麽去撫養她，我不是不喜歡她，你和我的孩子，我怎麽會不喜歡呢？我隻是害怕，怕不能給她好的未來。”

    “現在不一樣了，現在，你想要什麽承諾我都可以給你，你想要寶寶，也沒問題。”

    “其實我也等很久了，我們的寶寶。”

    說完最後一句話，車正好行駛到顧知行家樓下，樸泊拍拍喬淨亭，“淨淨，到了。”

    喬淨亭很快醒過來，伸了個懶腰，打開車門走下去，始終背對著樸泊，。

    樓道裏很黑，喬淨亭走在前麵，也不開燈，樸泊跟在她後麵把燈按亮，看到喬淨亭始終低著頭，頭發遮住了她的臉。

    “是不是睡得不舒服？”

    喬淨亭搖頭。

    躡手躡腳地打開門，客廳的燈亮著，但是電視已經關了。周子清睡在沙發上，肚子上蓋著薄毯，顧知行睡在地上，一隻手伸上去搭著沙發邊緣。

    “要不要叫醒子清讓她睡臥室去？”樸泊問。

    “不了吧，不要吵醒他們。”喬淨亭這才開口，抬頭的瞬間樸泊看到她紅紅的眼眶，明明是剛剛哭過的樣子，眼裏的血絲不知是因為淚水還是因為疲憊。她抬起胳膊在麵前虛晃了一下，好像是為了掩飾。

    喬淨亭走進臥室，樸泊跟著，隨後把門帶上。

    “咱們睡他倆的床，總覺得怪不好意思的。”樸泊笑道，聲音幹幹的，純粹是為了緩和尷尬的氣氛，他實在控製不了自己的目光，忍不住又望向喬淨亭紅紅的眼睛。

    “是啊，也沒洗澡。”喬淨亭在床邊坐了一下，然後又站起來把床單上的褶皺撣平，“我們睡地上吧，現在天熱，也沒關係的。”

    樸泊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上？”這張大床占據了房間的大部分空間，隻有床尾和床兩邊空出了小小的一段距離。

    喬淨亭指指靠窗的那一邊，“你睡床那邊，我睡這邊。”她站的這一邊靠近衣櫃，隻有很窄的一條過道，的確容不下兩個人。

    “啊？”樸泊有些哭笑不得，喬淨亭的腦子裏總是會有很多稀奇古怪的說法，他還是第一次聽說兩個人隔著一張雙人床睡地板的，何況兩人已經同床共枕許多夜晚，一下子搞得這麽生分，讓他措手不及。

    “地方小，沒辦法呀。”喬淨亭抬起頭，認真地看著樸泊，眼睛裏亮閃閃的，像淚光，也像是燈光的投影。

    樸泊沒辦法，從一邊的衣架上拿下一條掛著的小毯子遞給喬淨亭，然後把自己的短袖脫下來疊得方方正正地放在地板上，“你就枕這個吧，毯子蓋好肚子。”

    喬淨亭應了一聲，馬上躺下了。

    樸泊在一邊站了一會兒，悻悻地走到床的另一邊躺下，兩隻胳膊交叉在腦後當枕頭，窗戶裏透進來的風吹在他＂chi　luo＂的肚子上，癢癢的。

    “其實我們不用這麽客氣，子清是你的好朋友，知行是我好哥們，在床上睡一晚也沒事。”

    那一邊悉悉索索的，樸泊猜想是喬淨亭翻了個身，地板很硬，什麽都沒有墊，的確睡著不舒服，很久之後他才聽到喬淨亭溫吞吞地回答，“夏天不洗澡堅決不上床，子清最近身體弱，顧知行工作又忙，咱們就別給他們添麻煩了。”

    “就是回來晚了，說好了你和子清睡床的。顧知行這家夥，還一起看比賽呢，睡得像個豬一樣。”樸泊憤憤不平，他到不在乎睡在哪裏，隻是擔心喬淨亭睡不好情緒會更糟。

    “樸泊？”

    “嗯？”樸泊側過身，讓自己的臉對著床腿，他驚異地發現自己可以透過床底下的空間看到對麵的喬淨亭，她仰麵朝上，手放在肚子上，活像個正在祈禱的少女。

    “剛剛在車上，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我知道。”

    “啊......”

    “要不然你眼睛怎麽紅了？”

    喬淨亭吸吸鼻子，“風吹的。”

    樸泊把身子又挪過去一點，腦袋幾乎要塞進床底下，“別騙人了，在車上明明閉著眼睛的。”

    喬淨亭的手抬起來捋了捋頭發，再慢悠悠放回原處，“嗯。”

    “所以呢，你想說什麽？”

    沉默了一會兒，“不想說什麽，就是聽見了而已。”

    “我是認真的，我說的每一句都是真的。”

    “嗯。”

    “你聽到我的問題了吧。你對宋之伶說的話，是真心的嗎？”

    喬淨亭點點頭，很久之後才意識到樸泊看不到自己的動作，趕忙補了一句，“是。”

    樸泊看到她下巴微顫點頭的樣子，實在可愛，那一聲溫柔的“是”更是立馬融化了他的心，他咧開嘴笑起來，“你終於原諒我了啊，這麽多年了。”

    “沒怪過你，就是自己害怕而已。”喬淨亭扁扁嘴，“其實想想，那時候我們都太小了，我就是懷抱著天真爛漫的少女夢想，不切實際，沒有考慮過以後要遇到的困難，幸好是一場誤會。”

    “你還幸好，我可一點都不覺得這是好事。一場誤會，讓你對我產生了信任危機，要不是這樣，咱們倆早就......”

    “早就什麽？”喬淨亭眉毛一挑。

    如果不是那樣，就不會有父母之間的彼此誤會，自己也不會因為年少懦弱而慌不擇路地讓喬淨亭放棄孩子，她也不會心存芥蒂、始終把自己當成一個不願意負責任的男人。他們早就可以結婚，或許已經真得有了孩子。

    “早就跟現在不一樣了。”樸泊笑道。

    “是啊。”

    “不過你現在想通了也不晚啊，咱們還年輕，有的是時間。”

    “如果我一直沒有想通呢？”

    “那我就等唄，陪你耗著，反正最大好的青春都是跟你在一起，越來越老了，變醜了，麵黃肌瘦了，更得跟你待在一起了，不然多虧。”

    喬淨亭嘴角一扯，微微笑起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通的。今天發生太多事了，我在天台碰到那個流氓的時候忽然覺得人生最糟糕也就是這樣了，比起死亡和被淩辱，從前發生的事情又算什麽呢？都是自己傷春悲秋而已，明明可以看淡一點就過去的。我那時候想，如果你有可能在這時候出現在我麵前，把我從那個滿身酒氣的男人手下帶走，那我以後一定好好活。”

    困境讓人絕望，但空前的困境也能讓人看淡從前的傷痛，忽然學會珍惜。

    “看樣子我得感謝那個老哥。”樸泊定睛看著對麵的喬淨亭，欣賞著她嘴角的笑意。這一刻等了有多久？他記不清了，從認識時就一直被抑鬱的陰霾纏繞的喬淨亭，忽然就這樣大徹大悟了，讓他驚喜，感動。

    “別貧了，還好你出現了，要不然不知道怎麽樣呢。”

    “我當然會出現，不管什麽時候你都得相信這一點。”

    “勸宋之伶的時候我也沒想到自己再次提起這件事的時候竟然沒有那麽痛徹心扉了，好像能夠像講述別人的故事那樣輕鬆地說出來，看樣子傷疤是要好了。我安慰她的那些話，其實也是對自己說的，我不知道她喜歡的那個男孩子怎麽樣，但是我知道你是什麽樣的，所以更有信心。”喬淨亭說完皺了皺眉，似乎是有些背疼，她又翻了個身，側身麵對著床，目光飄忽間忽然穿過床腿看到了對麵的樸泊。

    樸泊雙手握著放在下巴邊，癡漢一樣笑眯眯地看著她。

    喬淨亭的臉一下子紅了，她瞪大了眼睛，“你這樣多久了？”

    樸泊笑了，“從你開始說話的時候。”

    喬淨亭想到自己剛剛煽情時都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忍不住羞得渾身滾燙，她雙腿一抬把毯子踢到自己臉上，兩隻手拽著毯子，整個人窩在裏麵。

    空氣靜謐了，她覺得很熱，毯子裏麵的空氣並不新鮮，呼出來的二氧化碳氤氳著讓她的臉頰燒得更紅，忽然感覺有什麽東西在臉上投下了陰影。毯子一下子被扯開，樸泊笑意盎然的臉出現在她麵前，眉眼間滿是寵溺和幸福。

    “你過去睡！汗臭！”

    樸泊雙手撐地，壓在喬淨亭的上空，說話時呼出的氣都能聽得清清楚楚，“我不去，那邊風大，冷。”

    喬淨亭想轉身，又想重新把毯子蓋到身上，手忙腳亂地被樸泊按住了腦袋，“別動，讓我抱抱。”

    地板很硬，但是樸泊環繞過來的胳膊讓她一下子騰空，背上除了溫熱，什麽都感覺不到了。樸泊的頭埋在她的頸窩裏，頭發撓得她癢癢的直想笑，她的手指輕輕伸進他的頭發裏，溫柔地按摩著。

    “親一口。”

    “滾！”

    “我不。”（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