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4 婚前恐懼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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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的過程中顧知行接到好幾個工作電話,他都是簡單應付之後就匆匆掛掉,最後索性把手機關機了。
“你這樣下去把病人都得罪光了。”樸泊提醒。
顧知行背靠在牆上,堅定地搖搖頭,“我現在心亂如麻,也不能好好為他們解決問題,還不如以後再說。”
“你呀,就不知道什麽叫做舍小家為大家,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為了正在為了他人的幸福而放棄自身的既得利益呢。”
樸泊的話惹來了顧知行和喬淨亭非常同步的白眼。
“這種時候唱什麽高調。”喬淨亭嘀咕。
顧知行想確認時間,忽然發現自己關掉了手機,便湊到喬淨亭那裏去看。
“看你們倆同流合汙那樣兒。”
手術室的門被打開,顧知行一下子衝上去,倒把正要走出來的醫生嚇了一跳。
“恭喜了,很順利,一男一女。”
躺在病床上的周子清神情輕鬆,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兩個護士抱著孩子輪流給顧知行看,顧知行愛不釋手,一會兒看看這個,一會兒看看那個,拱著脖子,恨不得要把眼睛貼到孩子身上去。
“行了行了,你倒是給我看看啊。”雖然氣若遊絲,但周子清看起來精神很好。
顧知行這才收斂了寵愛的目光,將孩子交還給護士抱給周子清看。
“這個是男孩兒,這個是女孩兒。”顧知行解釋。
在場的人都小聲地笑了。
“要你說,我還能分不清?”周子清抬起胳膊,伸手小心地觸摸著嬰兒的臉頰,仿佛正在觸碰一塊即將融化的冰雪,連指尖的起落都溫柔得不得了。
護士們將孩子抱走,周子清念著有些困了,喚喬淨亭到床邊,輕聲問道,“孩子好看麽?”
喬淨亭拚命點頭,早日嫁為人妻、照料自己的孩子一直是她的夢想。哪怕是街上的陌生孩子都能輕易獲得她的信任和喜歡,更何況這次是周子清的孩子,便分外可親一些。
“那你也趕快生一個呀,好好的,跟樸泊。”周子清的手搭在喬淨亭胳膊上,看似無心的提點了一句。
喬淨亭臉一紅,微微笑道,“是,一定盡快。”
“趕快結婚,這樣我們倆的孩子說不定還能一起上學,拜把子,甚至是......”
“談戀愛。”喬淨亭擠擠眼睛。
周子清粲然一笑,“還是你懂我,所以一定要加把勁呀!”
喬淨亭用力回握以示肯定,這才明白這世上那麽多奉子成婚的例子是哪裏來的。在這樣的情境下,估計所有初為父母的人都想一股腦地將孩子的未來統統都計劃好。
“沒想到提前來了,名字還沒取好呢。”
顧知行抓耳撓腮,“是啊,叫什麽好呢?我舅那兒,說是還在考慮呢,打算去算個命什麽的,請先生取。”
周子清搖頭,“我都和舅舅說過了不用那麽麻煩的,拿著生辰八字去算命裏缺什麽,然後加一些奇奇怪怪的字在裏麵,多沒意思?我們不信那些,按照自己心意來就好了。”
“那也不能就叫朗尼和奇諾吧。”樸泊打趣,被喬淨亭猛踢了一腳。
“讓淨亭取吧,她念的書多,又有文學素養,一定可以的。”周子清把期待和信任的目光投向喬淨亭。
顧知行臉上立刻呈現出一片錯愕,他知道周子清和喬淨亭感情好,卻從未想過妻子會把這樣的重任全權交予喬淨亭,“你決定了?”
周子清輕而篤定地點點頭,“沒問題的,淨亭是孩子們的幹媽,她......”話還沒有說完,周子清就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顧知行替她掖了掖被子,一臉擔憂的模樣,“你真能取好?別像樸泊似的,拿我們的孩子開玩笑。”
喬淨亭還未來得及回答,門被推開了,李淨柔穿著白大褂風風火火地走進來,手裏提著亂七八糟的一堆禮品,她把東西放在床邊,熟門熟路地坐下,這才發現周子清睡著了。
“剛剛事情太多,你們又都不在,我脫不開身,就來晚了些。”她對著屋裏另外三人解釋,然後才低頭檢查地上自己帶來的禮品,一樣一樣拿起來又放下,臉上露出萬分的嫌棄和不滿,“讓遲浩然辦點事兒就是不靠譜,這買的都是什麽啊改天我重新買。”
或許是剛剛等待的過程太過焦心,孩子出世以後三個年輕人立馬放鬆了精神,都顯得有些倦倦的,而突然闖進來的李淨柔以她一貫強勢的風格雷厲風行地打破了房間內的寂靜。
“你們怎麽了?三張懵臉對著我。子清一切都好吧?孩子們呢?”
“都好,都好。”顧知行回過神來,他的腦海裏靈光一閃,略帶諂媚地對李淨柔說,“要不你給我們兩娃取名字吧?”
李淨柔低頭,溫柔地注視著周子清的臉,毫不猶豫地搖頭。
“為什麽啊?”
“我現在的文學素養說不定還不如你呢,淨亭在這兒,你還讓我班門弄斧。”
顧知行揉揉太陽穴,看樣子是實在沒有辦法了,他隻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喬淨亭。
喬淨亭假裝不滿地扭過頭去,老實說給孩子取名字是她非常熱衷的事,從高中開始就翻遍了字典,將好聽的、寓意好的字抄錄下來,拚湊在一起,顧知行對她的不屑仿佛是在質疑她一直以來的積累。
“好淨亭,你就給取了吧,再不濟也比我強。”顧知行可憐巴巴地垂著頭,像一隻搖著尾巴乞求主人的小狗。
喬淨亭看他委屈的模樣,於心不忍“說吧,對名字有什麽要求?”
“沒啥要求,有些寓意就行,咱們家不是達官顯貴,希望孩子們都能好好念書,肚子裏有點墨水,愛我們這個家,團結著,就夠了。”
喬淨亭走到窗邊,將窗戶稍微打開一些,讓冷風拂動著頭發。
屋裏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靜靜等待,唯有樸泊憋不住笑,他小聲說,“不就取個名字嘛,跟個詩人似的,還憑欄遠眺起來了。”
顧知行不滿地捂住樸泊的嘴。
“我想到了,隻是不知道好不好。”喬淨亭走過來,從包裏拿出一支隨身帶著的筆,又從床頭櫃上的診斷單上撕下一角,寫下六個字。
顧簾青。
顧憐卿。
“一樣的讀音?”顧知行拿起紙念了兩遍,“有點意思。”
“根據你的意思我首先想到的是劉禹錫的《陋室銘》,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希望孩子們能在簡單的環境中保持學習的好習慣和德行的清白美好,所以女孩就叫簾青。男孩的話把字改一改,有憐惜佳卿的意思,正好可以體現出你對子清的憐愛。”
顧知行點點頭,很沒有立場地想要立馬表示同意,卻被樸泊無情地打斷了,“好是好,隻是男孩名字的這倆字感覺太女性化了些,有點娘。”
喬淨亭白了樸泊一眼,可心裏確實有些底氣不足,憐卿二字文人氣息太重。
“我看也是,要不叫連清吧,連綿不斷的連,子清的清,永遠清澈如許,怎麽樣?”李淨柔建議。
顧知行笨拙地在紙上寫下“顧連清”三字,獲得了大家的一致讚許。
“這樣就大氣多了。”喬淨亭也同意。
顧知行感動得眼淚嘩嘩,他握著喬淨亭和李淨柔的手不住地鞠躬,“多虧你們倆了,取的名字一看就是文化人,可幫了我這糙漢大忙了。”他回頭望一眼病床上的周子清,臉上綻放出深深的笑意。
“好了,知行現在是兒女雙全了。”走出醫院,樸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陽光很好,隻是白花花的,沒有什麽溫度,壓在眼皮上覺得刺亮,帶著很涼薄的溫度。
喬淨亭縮了縮腦袋,沒有再抵觸樸泊伸過來替她係好圍巾的手。
“真羨慕啊,龍鳳胎,多少人求而不得呢。”樸泊又念叨了一句。
話是沒錯,一下子就有了一雙兒女,可以說是此生無憾了,喬淨亭也打心眼裏羨慕,她抬頭瞥了眼樸泊,“以前也沒見你對孩子有這麽大的熱情,怎麽今天感慨這麽多了?”
“以前是覺得自己還年輕,有的是時間,一年一個,哪怕兩年一個,很快也就能有一堆小子了。今天看顧知行激動到不知所措的樣子,才第一次有了實感,我們也老大不小了,那種想要為人父母的欲望突然就強烈了。”
喬淨亭不做聲,她很想反駁樸泊關於“一年一個,兩年一個,很快就一堆小子”的想法,這不是把自己當成專心生育的老母豬嗎?但她還是沒有說話,頭窩在圍巾裏,緩緩地呼氣。她也還沒有從周子清生產的氣氛中走出來,尤其是親自給孩子取了名字,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有了下一代是怎樣的體驗。看到自己的生命孕育出了新的生命,所有的疲憊都有了意義,能用自己的一言一行在兩張潔白的紙上留下印記,將他們塑造成美好的東西,是多麽幸福而又偉大。如果有了自己的孩子,她一定會拚盡全力做出好的榜樣,讓孩子們走在一條正確的、美好的道路上。
喬淨亭看了看樸泊被大風刮紅了的鼻子,他曾經不可一世的輕浮目光也變得穩重了,臉頰上的稚氣統統散去,嘴角微抿,少了無憂無慮的笑意,更多的時候也能學會思考。
“我們去領證吧。”喬淨亭說。
“啊?”樸泊剛打開車門,這下子又重重關上,退回喬淨亭身邊。
“出來都出來了,索性去領證吧。”喬淨亭看看時間,“也正好呢,民政局還沒下班。”
樸泊愣愣的,不知作何回應。
“幹嘛?不想結婚了?”
樸泊搖頭。
“房產證沒帶?”
樸泊又搖頭,從衣服口袋裏掏出房產證舉高,“隨身帶著的!”
“那你猶豫什麽?不想娶我?”
樸泊死命搖頭,撲過來稍蹲下一些,抱住喬淨亭的大腿,將她高高地舉起來。他歡呼著在原地旋轉,嘴裏笑著叫著,“我愛你!”
喬淨亭扶著樸泊的肩膀,因為快速的旋轉而有些害怕的盯著樸泊的頭頂,嘴角卻是克製不住的笑意,在風聲呼嘯裏,她仿佛再一次看到了白色的大雪從天空墜落,包裹了兩人。
就像第一次見到雪的時候,站在教室後窗口,樸泊立在她身後,在她耳邊輕聲說,“今天給你堆個小雪人,以後帶我們的孩子一起看雪。”
她害羞地紅了臉。
他卻繼續笑道,“呀,你真是比雪還要好看的東西。”(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