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5 報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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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婚禮,領結婚證對於喬淨亭來說更是一件期待已久的事情,有了那本薄薄的紅本子,她懸了十年的心才終於可以塵埃落定,仿佛自己的腦門上被敲了大紅色的承認章,再也沒有人可以剝奪她站在樸泊身邊的身份,他們的關係不會再含糊不清、搖擺不定,可以就這樣光明正大的,永遠生活在一起。
其實領不領證對於樸泊來說並沒有什麽兩樣,他早在心中將喬淨亭當作唯一的妻子人選,即使終於成為了她的法定丈夫,兩人的相處模式還是和從前一樣。
今年冬天格外冷,新聞裏說的暖冬大概是騙人的,雪飄了好幾場,雖然空氣裏的年味越來越重,但那些紅紅火火的裝飾品並沒有將寒冷驅趕走多少。
懶惰隨性如穀雨,他宣布穀屋從一月開始每天提前打烊,這也就意味著每天下午三點喬淨亭就可以準備回家。
“老板,這份工作越做我越臊得慌,每天在店裏無所事事的,還拿你的錢。”得知以後可以提前下班後,喬淨亭實在忍不住內心的不安。
穀雨滿不在乎地遞給喬淨亭一個紅包,“喏,寒冬補貼,以後下班早了,樸泊不能接你,你就自己打車吧。”
喬淨亭掂量了一下,這個紅包還真不薄,她恨不得伸出手去摸一摸穀雨的腦袋,看看這個人是不是發燒到神誌不清了,再怎麽有錢也不用如此浪費啊。
“愣著幹什麽?還不走?我可要關門了。”穀雨關掉了店裏的燈,“快點,我公司裏還有事兒呢,特地溜出來找你的。”
喬淨亭整理好自己的東西,腆著臉對穀雨笑,“老板,你該不會是暗戀我吧?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結婚了呀,領了紅本本的。”
穀雨翻了個白眼,無奈地推著喬淨亭的肩膀往外走,“我可消受不起,你這樣的也就樸泊喜歡。還有啊,別跟我炫耀你的紅本本了,一天要說八百次,我可不稀罕這種把兩個人強行捆綁在一起的東西。”
“喂,什麽叫強行捆綁,我們這是心甘情願的!”
沒等喬淨亭把話說完,穀雨就攔了出租車把她塞進去,“我對你好純粹是我樂意,有錢難買我樂意,不是喜歡你,別自戀了。”
喬淨亭扒拉著車窗,穀雨又叮囑道,“別忘了跟樸泊說,別等會兒他下班再來我店裏找你,黑燈瞎火的,以為我把你拐賣了呢。”
一路風雪,從出租車上下來到樓道裏的短短距離,喬淨亭還是被大雪澆了一頭一臉,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南方的雪也能有這麽大了,一言不合就毛茸茸地裹挾了整個大地,不再似以前的雨夾雪,不鹹不淡地把地麵薄薄覆蓋,沒等人看清就快速融化。
樸泊到家時天早已全黑,不過六點半樣子,夜幕濃重得像是誰攪拌著一鍋煮糊了的濃湯,黑色越來越濃稠,夾雜著寒風呼嘯,在外麵走一圈就感覺自己要被吞噬。
家門打開時飛速地溢進來一股寒意,樸泊一邊脫鞋一邊哆嗦,接過喬淨亭遞過來的熱茶,呼呼地吹著,嘴裏忙不迭地說話,“你這份工作也太輕鬆了,我好嫉妒。”
喬淨亭拿來浴巾裹住樸泊的頭發,“又沒帶傘?”
“就一點兒距離,再說了,下雨要撐傘,下雪撐什麽傘啊?”
“不撐傘的結果就是這樣。”喬淨亭看樸泊張著嘴卻打不出噴嚏的樣子,把一個熱水袋塞進他手裏。
“你準備了這麽多東西啊?嘿嘿,把我弄得像個客人一樣,多不好意思。”
喬淨亭有些心疼,長大是一件好事,尤其是讓人期待已久的長大,可如今她才發現自己還沒有適應樸泊的突然成長,這個曾經目空一切、似乎所有煩惱都與他無關的少年,究竟是什麽時候變懂事的?曾經的他不把學習的壓力放在眼裏,對未來毫無打算也不會覺得迷茫,懷抱著一腔熱血去愛,用自己喜歡的方式自以為是地將那點年少的喜歡毫不吝嗇地表達,遭遇了責任時畏畏縮縮地選擇逃避,這樣的行為自然是不對的,但當你麵對他那張簡單無邪的臉龐時,又會恍惚覺得隻要他能一直這麽幹淨純粹下去,也沒什麽是不可以的。可現在的他明白了生存不易,更知道了生活的苦甜,眉眼裏有了擔當,隨之而來的自然是煩惱和躊躇,他開始學會將自己的喜怒放在更後麵的位置,他能帶給別人更多的安全感,可當你看到他細小的一兩根白發和偶爾皺起的眉頭時,又開始想要慨歎,還是年少時好,起碼他是無憂無慮的,有了煩惱的樸泊,都不像樸泊了。
喬淨亭伸手摘去樸泊頭上殘存的一點雪,眼神呆呆的。
“怎麽了淨淨?”
“沒事兒,你是不是累壞了?飯都好了,吃飯吧。”
喬淨亭從微波爐裏端出早就準備好的晚餐,在白梅的督促下,她很快學會了許多家常菜,算不上精致,應付自己和樸泊的一日三餐已經不成問題了。她對於好妻子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定義,就是在丈夫工作一天疲憊地回家時,能夠為他準備好熱氣騰騰的飯菜。
不管餓不餓,樸泊都會對喬淨亭做的菜表現出極大的熱情,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夾起糖醋排骨就往嘴裏塞,一邊念叨著“好吃”。
“慢點兒,慢點兒。”
“今天是真的餓了,來了一台棘手的手術,我們開了好久的會,正發愁呢。”
“什麽手術?”
樸泊放下筷子,思考著該怎樣將繁雜的醫學術語簡化了說給喬淨亭聽,最後還是放棄了,“其實是可以降低手術風險的,隻是那樣需要更加精密的技術和儀器,但是不說這些,連最基礎的手術這家人都負擔不起,為了給父親看病,女兒已經負債累累了,我有點擔心,不知道他們會不會選擇放棄手術。”
“放棄手術?”
“是啊,我們醫院能做的也隻有這些,替他們盡量減免,如果他們自願放棄的話,我們是沒有資格強行要求人家手術的,何況術後的恢複又需要一大筆資金,也不能保證病人可以痊愈,所以......一般家庭都會有所顧慮吧。”
喬淨亭翕動著鼻子,樸泊說的沒錯,沒有多少人願意傾家蕩產去參加一把沒有百分之百勝率的賭。
樸泊喝了一口湯,手機響起來,“喂?”
“對,我回家了,李德華那台手術究竟怎麽決定的?”
“還是那樣,女兒決定做,母親不同意?你跟他們說,不要在醫院裏爭執,既然是一家人,有什麽不好坐下來一起商量的。這個媽媽也真是的,丈夫的病為什麽不願意拚盡全力去賭一把呢?”
“他們的費用還剩多少?好吧,明天等我來了醫院再說。”
樸泊放下手機,繼續吃飯,腮幫子鼓鼓的,正準備再夾一塊糖醋排骨,喬淨亭眼疾手快地把菜碟扯到了很遠的地方。
“幹嘛啊?”樸泊納悶。
“你剛剛說那個病人叫什麽名字來著?”
“李德華。”
李德華,這個名字再熟悉不過了,因為和劉德華的名相重,隨便在哪裏聽到都會覺得與眾不同一些的。喬淨亭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是在大學宿舍裏,填寫家庭關係表格時偶然瞥見的,那時她笑著打趣,“你爺爺取的一手好名字,想來是不知道未來會有一個叫劉德華的人出現吧?”
“不不不,我爸就是喜歡劉德華,自己改的名兒。是不是很炫酷,很叛逆,很我行我素!”
那個女孩握著表格笑嘻嘻的樣子很美好,整整四年都是幹淨利落的馬尾辮,宿舍裏大小難以決斷的事都是她在處理,不管是誰掛科了、失戀了、生病了,總少不了她安慰陪伴的身影。
李栩如。
那個把喬淨亭帶到很遠的地方,教她驗孕,陪她哭泣的女孩兒。
李栩如。
喬淨亭眼睛紅紅的,“他的女兒叫什麽名字?”
樸泊伸手把糖醋排骨拉到麵前,“我哪記得這麽多,反正就是個瘦高個兒,特別瘦,紮個馬尾辮,看起來跟個營養不良的高中生似的。”
就是她沒錯了。
喬淨亭忽然十分激動地握住樸泊的胳膊,“明天帶我一起去醫院好不好?”
“怎麽了?你認識人家啊?”
“她是我在大學裏最好的朋友。”
“有多好?”
“差不多算是救了我的命吧。”
這樣說的確是毫不誇張的,在我最絕望的時候把我扶起來,陪我流完了眼淚之後,像姐姐一樣幫助我想辦法,告訴我再難過的事情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慢慢過去,隻要處理好了,就能讓它化作一個毫不起眼的傷疤,留給回憶。(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