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滴淚』034 下個永恒再碰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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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我愣神,冰凍三尺的空氣裏,簡亦凡故意挑釁地昂著下巴揚了揚唇,教唆康康:“你不想走可以留下,以後跟爸爸在一起,咱倆不要蜜蜜了。”

    我回神,依舊是那副冷冰冰不為所動的樣子,信心滿滿地等著康康拒絕。

    而康康,居然猶豫了!

    我懷胎十月,冒著生命危險生下的康康,居然小心翼翼地望向我,掙紮了好幾分鍾。

    我含辛茹苦拉扯到這麽大的寶貝兒子,最後居然咽咽喉嚨,很輕很小聲地回答:“好。我跟爸爸在一起,不和蜜蜜走。”

    以為自己聽錯了,我難以置信到瞠目結舌。

    生怕我沒聽懂,康康縮在簡亦凡肩頭,又用我能聽到的音量,囁喏著重複了一遍:“蜜蜜如果一定要離開爸爸,那我選爸爸。”

    大受打擊,我頭暈目眩,強撐著衝康康擺手:“下來,跟我走。你這樣我和你爸爸也是不會和好的。”

    我懂,康康一定是為了逼我跟簡亦凡在一起而威脅我。

    可康康不懂,他留在簡亦凡身邊有多危險。

    康康不知道,他的好爸爸,為了一份所謂的愧疚和虧欠,明知唐蕊先後兩次險些危及他的生命,卻依然跟唐蕊糾纏不清。

    “我不要。”康康固執地小聲抗議著,摟緊了簡亦凡的脖子。

    簡亦凡顯然也沒料到康康會這麽堅決地選擇他,怔怔瞅著康康。

    “康康,乖,先跟姥太奶上樓。讓你爸你媽單獨說會兒話,他們肯定能和好。”

    簡姥姥看不過去,急忙跑過去,輕拍著康康堅定環繞住簡亦凡脖頸的小手,卻怎麽也掰不開,無奈之下,隻能哄著康康,替我說好話:“你媽一個人把你帶到這麽大多不容易阿,乖,別惹你媽傷心。”

    簡姥姥明白,康康是我的命根子。

    她怕簡亦凡做得太過,我們一家三口會再無轉圜的餘地。

    但是,康康年紀小,不明白也不怕,還是像章魚一樣死攀著簡亦凡,不肯抬頭看我。

    懶得廢話,我直接不假顏色死上前伸手想搶過康康。

    畢竟,我不能放著我親兒子被簡亦凡找的小三弄死。

    簡亦凡卻寸步不讓地準備把康康交給簡姥姥:“去,乖乖跟姥太奶上樓,我和蜜蜜有話說。”

    康康不說話,本能地迅速攀住簡亦凡,把簡亦凡的脖子摟得更緊了。

    我挺直脊背,維持著不屈服的氣勢,踉蹌退後兩步,閉了閉眼,竭力咽下心底湧出的挫敗和絕望。

    冷笑伴著窒悶的疼痛,在我胸腔擴散開來。

    我說:“用不著假慈悲,就讓康康先住你這。反正單憑你和範映雪的小視屏,社區裏你跟唐蕊摟摟抱抱的監控,還有你的ptsd,我不愁沒法讓康康回到我身邊。”

    說完,我轉身走得飛快。

    我沒必要傷心。

    康康要跟著簡亦凡,無非是不希望我們離婚分手,我姑且讓簡亦凡得意幾天,以後再通過法律手段奪回康康。

    好歹有兩位老太在。

    尤其是有簡姥姥在。

    但凡唐蕊敢動康康一下,相信簡姥姥絕對能生剝活埋了她。

    我要讓簡亦凡知道,離開他,並非源於十八歲少女的心智,一時衝動。

    即使有兩位老太勸著,有康康配合著,我也依然堅持要走。

    無論他是強取豪奪,還是欲擒故縱,都沒用。

    我不是唐蕊,更不是範映雪。

    我不會繼續讓他仗著我的愛,有恃無恐地傷害我。

    可……沒必要傷心,不代表不會傷心。

    就算知道康康的良苦用心,我還是沒法輕易接受和釋懷,他舍棄我跟簡亦凡父子情深的畫麵。

    就算知道簡亦凡是為我的理智在賭氣,利用我對康康的感情,耍心眼逼我不離開他,我還是沒法原諒和理解,他跟唐蕊的藕斷絲連。

    所謂眾叛親離,大抵如此。

    原本回家路上盤算好了,要帶康康去住酒店,我還特地訂了一間超級英雄的主題兒童房。結果離開家的時候,我卻空著一隻手。

    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卻失去了愛人、兒子和六年的記憶。

    叫我怎麽能不傷心?

    真不如當初一槍崩死我算了!

    簡亦凡始終沒追出來,我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走出亞泰凇山湖,哭得肝膽欲裂、五內俱焚,沒走幾步,就頭重腳輕地躺屍街邊了。

    昏迷前我隱約知道,自己八成是又燒起來了。

    但我還挺樂嗬的,心想,槍子崩不死我,大火燒不死我,發燒燒死也蠻好的,雖然死得不太上檔次。

    我發誓,自己壓根打從心底不想再睜開眼睛麵對這個悲慘世界。

    然而我是個多受命運眷顧的奇女子阿,老天爺哪能讓我這麽容易就死了?

    經曆過漫長的混沌,我再次醒來,是在一間豪華陌生的屋子裏,渾身都是汗,衣服有人替我換過了。

    衣服有人替我換過了!

    我心慌地扭頭一看,看到身邊是個黑長直齊劉海的長腿萌妹,頓時鬆了口氣。

    我問妹子:“是你救了我?”

    “不是我。是勇哥把你帶回來的。”妹子搖頭,羞澀地笑了笑,動作輕緩地拿掉我額頭上的冰袋,輕聲說:“你一直發燒,勇哥一個大男人照顧你不方便,我就陪了你一夜。”

    我聽完,有幾秒高燒後遺症般的懵逼:“勇哥?”

    妹子恍然大悟:“阿,就是肖勇旭。我差點忘了,你不記得我了。”

    肖勇旭不是跟範映雪一樣,恨死我了麽?幹嘛把我撿回來?

    我皺眉:“那……你是?”

    “水若煙。你失憶以後,我們也見過一麵的,在醫院……”

    透過她清韻精致的眉眼五官,認出她就是在醫院哭著喊著問肖勇旭要孩子的瘋女人,我突然很尷尬。

    雖然慈善晚會那天,聽肖勇旭跟水懌心說過,水若煙現在是跟我們一夥的,但她畢竟是水懌心的妹妹。

    而且,我沒記錯的話,上次見麵,她求我那會兒還欲言又止地說過,肖勇旭是為我才打掉了她的孩子。

    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我小心翼翼地問:“你跟肖勇旭……和好了?”

    依照我的思路……如果肖勇旭是在我失憶前後離的婚,那水若煙無疑是當了小三的。

    而她被那個不負責任的渣男害得失去了一個孩子,還能親密無間、甜蜜如初地跟對方同居,太不現實。

    難道說離了婚、給了她名分、讓她成功上了位,以前被怎麽傷害過都能諒解?

    水若煙淡淡地笑著說:“不和好還能怎麽樣呢?我被墮掉的孩子,根本不是他的,他肯為我離婚就不錯了。”

    我瞪大眼睛難以理解地看著她,嚴重懷疑自己發燒燒出幻聽了。

    水若煙歎氣:“算了,別提那些掃興的事情了。你餓不餓?勇哥給我做了早餐。不然,我們吃一份?”

    明白她不願多說,我拍拍屁股打算走人:“不了。我出去吃,完事直接回酒店。”

    我得要臉不是麽?

    人家隻做了一人份的早餐,擺明了不歡迎我,隻是出於人道主義……或者是簡亦凡授意,才會撿我回家。

    “你出不去的。”水若煙結結巴巴地拽住了我,告訴我:“門被勇哥反鎖了。”

    我一聽就急了:“嘿!我是他的犯人阿?他不會準備為了給他弟弟報仇弄死我吧?”

    水若煙愣怔了一下,說:“他不是怕你逃跑,是怕我被人帶走。其實他從看守所回來以後就不怪你了,是他弟弟不爭氣。他今天出門,就是去查他弟弟的案子。”

    我更費解了:“他天天關著你?這是非法拘禁,你可以告他的!他一個律師,這點法律常識都沒有麽?”

    “他是在保護我。”

    似乎心知肚明這樣的辯解多麽蒼白無力、荒唐可笑,她說完就無力地垂下了腦袋。

    看著她細瘦伶仃、可憐巴巴的小模樣,我多事地提醒:“千萬別被所謂的愛情洗腦,我就是個血淋淋的例子。”

    “我們還是吃早餐吧。你不餓我都餓了。”她避重就輕地衝我眨了眨眼睛,拉我去餐廳。

    瞧見那份無比簡譜的雞蛋三明治,我徹底忍無可忍:“他就給你吃這個?一日三餐一份三明治?虐待阿?”

    翻著白眼吐槽完,估摸著水若煙肯定不會做飯,我直奔冰箱,開火又添了倆菜。

    水若煙全程星星眼地表達著對我的崇拜。

    摘掉“水懌心的妹妹”這個帽子,這多好一姑娘阿,可惜被肖勇旭糟蹋了!

    不過,托肖勇旭的福,我意外收獲了有生以來的第一個朋友。

    鄭俊翊不算朋友,算是粉絲、追求者、準前小叔子……總之有一大堆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身份。

    肖勇旭就更不算朋友了,甭管以前還是現在,對我好都是看簡亦凡的麵子。

    簡亦凡更更更不可能是朋友。他以前是我最愛的男人,最親的弟弟,以後卻隻是最熟悉的陌生人,隻有康康的父親這一個身份。

    我和水若煙無比投緣。據她說,我失憶之前,我倆的關係就不錯。

    在肖勇旭家被關了一天,我倆聊電影、聊音樂、聊服裝、聊化妝、聊八卦,侃得天花亂墜,唯獨避免談到水懌心,和其它所有會尷尬、會鬱悶、會傷心的話題。

    如果肖勇旭不回來,我倆沒準能侃到第二天。

    可肖勇旭不僅回來了,還嚇得我倆半死。

    當時我和水若煙正在看《電鋸驚魂》,冬天傍晚的屋裏沒開燈,黑乎乎的,隻有電視散發著幽藍的光線。

    熒幕裏的女人,嘴被捕獸夾狠狠撕扯得血肉模糊,發出淒厲瘮人的慘叫。

    肖勇旭一開門,嚇得我倆“嗷”地一聲,抱成了一團。

    驚魂未定之際,肖勇旭一把打開電燈,無比掃興地冷板著一張臉對我說:“簡亦凡讓我給你帶句話。”(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