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滴淚』007 當愛淪成死亡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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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俊翊轉身前無助的眼神,轉身後單薄的背影,莫名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和難過。

    掛斷電話,茫然地杵在包房門口,我很想再一次把鄭俊翊拉出來,卻又沒有那個資格。

    我知道,自己救得了他一時,救不了他一世。

    不能以他希望的方式陪他走到最後,我哪來那麽厚的臉皮,繼續招惹他?

    但眼睜睜看著他自暴自棄,我真的於心不忍。

    懸而未決地躊躇著腳步,樓梯口的服務生忽然攔住了兩個人:“抱歉,請出示會員卡。”

    循聲側目瞧過去,其中一個男人,胸口赫然掛著簡陋偽裝的微型攝像頭。

    應該是簡亦凡說的狗仔!

    如果被拍到,不僅鄭俊翊吸du的緋聞可能會重出江湖,簡亦凡也可能會被寫成新婚之夜戴了綠帽子。

    沒法讓他們兩個都受到牽連,我急忙戴好墨鏡,迅速躲進衛生間。

    然而我等到快在馬桶上睡著,簡亦凡也沒出現,甚至一通電話也沒再打過。

    不,水若煙挨個隔間翻出我的時候,我已經睡著了。

    以為是狗仔,她一推門嚇得我差點從馬桶上摔下來。

    看清來人是水若煙,我依舊驚魂未定,輕撫著胸口,問:“你怎麽來了?你家勇哥不管你麽?”

    她說:“現在沒空想怎麽跟勇哥交代,我得把你弄出去。簡董去見孔茜了,據說……孔茜手裏……有我哥……殺人的證據。”

    我頓時急了:“有證據找警察阿,找簡亦凡幹嘛?配合辦案不是公|民義務麽?那個傻逼也真敢去!孔茜之前還拿硫酸想弄死我呢!他單獨去見她能有好果子吃麽?”

    水若煙飛快地攔住我急欲往外衝的身體,充滿羞愧地告訴我:“她、她女兒……被我哥……猥xie了。”

    啥?

    水懌心變太吧?不是對妹妹下手,就是對女兒下手!

    難以置信地皺眉盯著水若煙,我起初沒好意思開口。

    可轉念,我突然想到……

    我發高燒被肖勇旭撿回家那天,水若煙跟我說過:我被墮掉的孩子,根本不是他的,他肯為我離婚就不錯了。

    我和康康遭到範映雪的綁架後,簡亦凡對肖勇旭說過:你該做的,是向警方提供線索,而不是怕你的煙兒發現自己和親哥搞出了孩子,什麽都不跟警察說。

    這兩句自相矛盾的話,無疑說明……水若煙知道她的孩子是她哥的,肖勇旭卻不知道水若煙知道!

    警惕感驀地冒出來,我甩開水若煙,語氣不善:“你怎麽進來的?這不是要會員卡麽?而且你怎麽知道簡亦凡去見孔茜了、怎麽知道我在這、又怎麽知道你哥和孔茜女兒的事?是簡亦凡、你姐、還是你哥告訴你的?”

    麵對我機關槍似地一連串逼問,水若煙臉色“唰”地變了,眼裏泛著格外委屈的淚花。

    顫了半天唇,她才艱難地重新鼓起勇氣出聲:“你不信我沒關係,等你回家就知道怎麽回事了。先跟我把衣服換了,我出去替你引開狗仔,你從後門走。”

    沒想到她被揭穿還願意救我,我愣了一下。

    她卻關上隔間的門,很快把自己tuo得精|光。

    深知無論如何也要快馬加鞭出去找簡亦凡,以免他被孔茜荼毒,我懶得再計較水若煙的謊言,立即換裝,和她兵分兩路離開酒吧。

    淩晨的凇城,依然籠罩在漆黑的濃霧中。

    我摁動車鑰匙,一路循聲追光找到自己的車位,抬手剛要拉車門,腳邊兀地踢到一團濕漉漉的東西。

    垂眸晃眼瞥見一隻慘白的手,我瞬間驚叫著連連後退。

    那隻不知是人是鬼的手,繼續不斷痙|攣著,混亂地呢喃呻|吟,聽不清在說什麽。

    不過,我隱約聽出了這把熟悉的嗓音。

    借著燈光,我終於看見車軲轆旁醉倒的,不是鬼,而是人,還是剛見麵不久的熟人。

    鄭俊翊狼狽不堪地打著滾,滿頭大汗,下巴上稀疏的青澀胡茬,像轉眼老了好幾歲。

    從沒見過這陣仗,我趕緊蹲下去問:“你怎麽了?”

    “別管我。”鄭俊翊渾身哆嗦,表情異常焦慮,一個勁兒地推我,“你快走吧,我搞不好真會對你下手……”

    我當然不信他這種時候還有力氣對我怎麽樣,隻問他:“你是剛xi過又上隱了,還是被下了yao?”

    鄭俊翊頹唐地搖頭:“沒有……都沒有……你走吧……”

    對!

    先前在包房裏,綁著輸液帶的鄭俊翊被我拉走了,他回去以後可能壓根沒再碰那玩意!

    我急得嗓子直冒煙:“所以你是被下yao了?我帶你去醫院打針!”

    “不行。這樣就中計了。”

    鄭俊翊倉皇地拉著我的手,定定地看了我好幾眼,破釜沉舟地說:“水幼清是因為我今天不肯複xi,才趁我上隱,把我丟到你這。她要試探我對你還有沒有感情,也希望你被媒體拍到,讓你和簡亦凡難堪。”

    聽到鄭俊翊此刻還在為我著想,我又感動又著急,都快哭了:“被拍到也無所謂,你的命要緊。隻要你不拒絕我和簡亦凡幫忙,我們願意陪你重新戒掉……”

    “我說了不行阿!徹底戒掉……我就沒法留在水幼清身邊!”

    “你非要留在她身邊幹嘛阿?”

    “……為了愛。”

    鄭俊翊枕在我腿上,語氣嚴肅:“其實我在看守所想得更多的人,不是你,是她。說我犯賤也好,犯傻也罷,畢竟我在她身邊五六年了,不可能沒感情。至於你,就隻是對偶像的幻想和錯覺罷了。你走吧,我不想再欠你什麽了。”

    ——鄭俊翊對你,純粹是想象和迷戀造成的錯覺,他真正離不開的,是我。

    在洛杉磯,水幼清打給鄭俊翊卻被我無意接聽的那通電話,霎時在我胸中湧出一股無比憤怒和無奈的難過。

    我一直以為,鄭俊翊把我看得特別重要,我是唯一能讓他走出陰霾的人。

    我忘了,他曾被水幼清以愛為名綁架過,他們有過一段驚世駭俗的過去。

    他終歸能輕而易舉地從對我的感情裏抽|身,或許自始至終,水幼清才是他唯一的心頭好。

    我太拿自己當回事了,自作主張地妄想擔負起鄭俊翊的人生,一次次被簡亦凡誤會,險些失之交臂。

    所以,我憤怒,是恨鐵不成鋼。

    我無奈,是覺得自己委實可笑。

    我難過,是深深感到愧對簡亦凡。

    緩緩抽|出被鄭俊翊救命稻草般緊攥著的手,我慢慢舒展眉心,失望地說:“既然你自願跟水幼清萬劫不複地互相禍害,我也不攔著,更不會再多管閑事。但水幼清是水懌心的妹妹,幹過太多助紂為虐的勾當了。你要堅持跟她,咱倆以後就是仇人。”

    說完,我起身要上車去找簡亦凡。

    鄭俊翊摟住了我的腳踝:“我也不想這樣。可我為了你進監獄,為了你退圈,為你做了那麽多,你卻無時無刻不想著別人。你讓我怎麽堅持?怎麽用你擠走她在我心裏的位置?”

    明明是水幼清糟|蹋和出|賣他的身|體,用du品操控他的心智、囚禁他的靈魂,到頭來,他竟理直氣壯把錯全推到了我頭上。

    多可笑?用我擠走別人的位置?

    怪不得他不想再欠我,原來他一直在利用我。

    而我在和簡亦凡頻發衝突、鄭俊翊不停送溫暖、送安慰的時候,都沒想過這樣利用他。

    甚至失憶那會兒,我想的也是就此對簡亦凡死心,釋懷過去,騰出被簡亦凡霸占的心扉,再請他住進來。

    索然無味,多說無益,我輕輕踹開鄭俊翊,佝僂著背坐進車子,開出停車場,馬不停蹄地打給簡亦凡。

    電話一通,簡亦凡立刻緊張兮兮地問:“水若煙還沒到麽?”

    “當然到了!你在哪呢?我去找你。我可不希望我老公在大婚晚上,跟我前夫的"qing ren"勾搭成j。”

    我佯裝生氣地興師問罪,語氣裏掩飾不住的笑意,卻泄露了我輕鬆得要起飛的心情。

    鄭俊翊愛的從來不是我,我終於不用對他感到虧欠,不用左右為難地拯救他。

    我終於可以心無旁騖地陪簡亦凡守護康康,給康康一個完整的家。

    電話那頭,簡亦凡似乎也鬆了口氣,輕描淡寫地說:“我正在去孔茜家的路上,還沒出郊區。坐標發你,你到樓下等我吧。”

    “好。”

    傻笑著掛斷電話,街道上依舊大霧彌漫,我卻在沉睡的世界裏熱烈地加快車速,像要飛往後顧無憂的終極幸福裏去。

    然而,當我和簡亦凡碰麵,手挽著手走進孔茜所在的公寓,我卻嚇得說不出話。

    樓道裏壞掉的感應燈,發出滋滋啦啦的聲響,像極了鬼屋。

    我縮在簡亦凡懷裏,在忽明忽暗的光線裏顫巍巍地前行。

    簡亦凡攬著我的肩膀,讓我別怕,開了手機的閃光燈。

    我倆的影子,在牆上被映得儼如兩隻步履蹣跚的野獸。

    摁動電梯後,電梯停在18樓的紅字,閃了又閃,最後停到一樓。

    門開的瞬間,我整個人登時跌坐下去,狂吐不止。

    素來見過大世麵的簡亦凡,也嚇得丟了手機,迅速捂住的我眼睛,拉著我踉蹌後退。

    可透過簡亦凡的指縫,我來不及閉上的雙眼,依舊看得見眼前的一切——

    滑落的手機,光束照進鮮血淋漓的電梯。

    一具麵部被毀、開膛破肚的果體女屍,懸掛在電梯中央,被豁開的肚子裏,塞著一塊塊模糊的血肉。許是由於塞不滿,一顆同樣麵部被毀的小小頭顱滾落下來,剛巧就在女屍腳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