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想不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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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打蟲藥,成人和小孩顏色不一樣。”

    “差不多了。”

    天色昏沉,悶熱無比。走完最後一戶,列夫看了眼天色:“回吧。”

    風卷雲湧得厲害,狂風卷起沙塵,打在腿上還有些疼。

    喬越收起藥箱,把打蟲藥一人分了一顆,要走的時候有小孩湊過來抱住他的腿。

    一歲多點的孩子,走路都蹣跚,滿頭洋娃娃般的短卷發。他水汪汪的大眼睛帶著好奇和歡喜,嘴角一咧,長牙的娃娃口水流不停,蹭了喬越一褲腿。

    “papa,papa。”

    小男孩抱著他的腿不讓走,順勢扭著肉嘟嘟的身子,有一拱一拱往上爬的趨勢。

    把他認錯了。

    孩子的父母就站在門口,笑吟吟地鼓勵他和喬越互動。

    誰會不喜歡孩子?笑容純真,如同天使。這個小家夥還沒到他的膝蓋,好小一隻。

    喬越俯身抱起他,軟綿綿,溫暖又略沉的手感。

    小孩咯咯笑,直接在喬越的掌心下開始彈一彈的,小屁股和腿忙得不亦樂乎,逗得周圍哈哈大笑。

    挺可愛。

    他舉高一點,孩子見他這樣跳得更歡了,晶瑩的口水順著往下,被風吹著甩來甩去。

    “咯咯咯!哈哈!papa!”

    高興起來叫他爸爸。

    有那麽一瞬間,他有些走神。

    小孩見他沒繼續托舉,張開胖藕節似的胳膊不住去蹭喬越的臉,蹭的他有些癢。

    大個子高高舉著小baby,一下又一下,哪怕身後的背景是密布的烏雲,大家也覺得這畫麵格外溫馨。

    最後還是把孩子還給正牌父母。

    那瞬間小娃娃就開始哭,喬越走了幾步又回頭,最後無奈笑著上了車。

    列夫有些感歎:“我孩子這麽大的時候我人在印度,走的時候他人還在繈褓裏,回去小家夥都滿地跑了。”

    提起家庭,向來比較安靜的尼娜都忍不住追問:“現在呢?”

    “現在?”列夫咧嘴,笑容發苦:“其實我已經離婚了,孩子很喜歡現在的爸爸,對我沒什麽感覺。”

    尼娜愣了愣,有些尷尬:“對不起。”

    “嗨,這沒什麽,還好她在孩子上給我很大的寬容,每個月能帶小夥子出來玩一次,已經夠了。”人熊摸了把胡子:“畢竟是我欠她的。”

    說到這裏,他忽然畫風一轉,掄胳膊撞一直沒說話的喬醫生:“你小子,幸福!”

    喬越揉著被他撞過的肩頭,忍不住勾起嘴角。

    尼娜感歎:“喬,你變化真大。”

    喬越側頭:“恩?”

    小姑娘臉紅:“上次合作的時候你都沒怎麽笑過,不,連表情都很少。雖然跟我們坐在一起,可感覺像隔了很遠。”

    在她的記憶裏,這個外表出眾卻自帶疏離的中國醫生就像一座山。

    是可靠的山,也是讓人望而卻步的山。

    但因為他比些愛看她們大腿的男人更加沉穩、可靠,上班作風幹淨利落,對誰都很尊重。

    可又對誰都適可而止,點到即止。

    讓人走不進,讀不懂。

    蘇記者一來,變化臨至,或許喬醫生自己都沒發現。

    喬越愣了愣,手指放在鼻尖上,忽而輕笑:“是麽。”

    尼娜差點被這陣清風般的笑奪了魂。

    越野一路搖擺,開著開著就停了下來。

    尼娜想繼續說著什麽,見狀也分心:“怎麽了?”

    一輛馬車停在路口,上麵堆滿了化肥袋一類的東西,車主人蹲在車邊搗鼓輪子。

    風有些大,吹得瘦小的他幾乎站不穩。

    車上的人都下來幫忙,發下不僅是木輪壞了,連帶著車上的東西都散了一地。

    喬越拎起一袋,用了些力氣堆上去,發下裏麵全裝的壓得很實的土。

    翻譯牛背上陣,詢問車主之後才知道這車東西是拉往尼羅河,防汛用的。

    連續的暴雨,水位攀升,已經快超過警戒線。他們不得不提早做準備。

    原來如此。

    幾人互相看了眼,不約而同地把後備箱打開,塞了部分進去後又頂了一堆在車頂。

    “隻有你一輛車在拉土?”似乎不太夠啊。

    “不,我們有個車隊,隻是我的輪子壞了落在最後麵。”

    牛背生長在這裏,知道每年都會有這個舉動,隻不過今年來的太早了些。他給列夫解釋,大家都很支持。

    當知道這輛車要幫自己把東西都拉過去,瘦弱的男人感激得不停親吻牛背的臉頰:“好孩子,好孩子。”

    他想過來親別人,大家忽然變得忙碌起來,生怕被逮著親。

    列夫迫不及待爬進駕駛位,車子就往下沉,輪子陷入泥濘的地裏。

    喬越敲車窗:“你下來,我來。”

    兩百多斤的人熊隻得讓步,出來之後被拉著臉貼臉好幾個來回。

    最後對方輸在了列夫又毛又硬的絡腮胡下。

    越野啟動,喬越掃了男人一眼,對方把鞋子上的泥土蹭幹淨才小心翼翼地上車,不停重複著感謝。

    尼娜揮手:“喬越,你快去快回啊。”

    男人比了個ok的姿勢,載著車主往尼羅河邊開。一來一往三個多小時,他應該在天黑之前回的去。

    沒到日落時分,天卻是暴雨欲來的暗黑。

    灌木林被吹得東倒西歪,幾個人開始在下麵收東西。

    “下雨了,列夫他們該回來了吧?”

    蘇夏動了動,注意力才從剛才的事上有所轉移。

    又要下雨了,這個鬼天氣。

    今年的氣候導致收成特別不好,過剩的雨水泡爛了農作物的根.莖,他們經常聯係的菜戶已經捉襟見肘。

    他們都在發愁,因為以前的氣候不是這樣的。

    也不知道尼羅河上的那排小船成什麽樣子了,再被衝斷,恐怕又得等一段時間才能修好。

    “現在住在這裏的病人不多,我覺得等這一波雨停,商量下要不要把人都轉移進屋裏。”墨瑞克和她一起站在門口,卷發被風吹得劈頭蓋臉:“這裏太潮濕,屋裏雖然好不到哪去,但至少好一點。”

    暴雨天濕氣重,房簷已經開始滲水。

    最開始隻是小小的一團,最後沿著修葺的縫隙貫穿整個二樓天花板。

    水泥做的屋子都這樣,更別提臨時棚。

    蘇夏點頭:“病床上的毛毯每晚都很潮,第二天棚子裏一股子黴味,確實不能再繼續住了。”

    條件有限,隻能盡量創造更好的條件給患者。

    說完這些之後,似乎又沒有繼續聊下的話題。蘇夏有心事,所以格外的沉默。

    墨瑞克偷偷打量這個中國來的女記者,發現她臉色有些白,眼睛一直望著門口。

    她在等人,在等一個解釋。

    當一道影子出現在門口,蘇夏刷地衝過去。她怕自己太激動而導致聲音顫抖,這樣會很沒氣勢,一路上做了幾個深呼吸。

    她這才冷靜下來,用最理智的大腦和最沉穩的聲線應對她。

    “你去哪了。”

    說完蘇夏就愣了下,因為左微有些狼狽。

    依舊是工字背心配很多包的軍用長褲,手臂和褲腿上蹭了些泥土,連帶著臉上也是。

    一瞬間的走神,給對方可乘之機。

    左微推開她伸直的手臂,淡淡而麻木地繞彎走。

    蘇夏愣了愣,追上去:“左微!你怎麽了?”

    “讓開。”

    冷冷的一聲毫無感情。

    蘇夏落後兩步。

    她盯著左微的背影出神。

    幾個意思?究竟是幾個意思?

    回過神來的她被她這兩字刺激到了,外加那副愛理不理的樣子,無名之火在心底刷地騰升。

    有時候越激動,反而會越冷靜。

    蘇夏上前幾步拉著她的胳膊:“你是不是惹了不該惹麻煩?”

    女人定了下,甩開她的手淡淡地:“你管我。”

    她說完就往房間走,蘇夏整個人抵在房門邊不讓她合上:“左微!”

    “我讓你讓開!”

    她一反常態地衝蘇夏吼,猛地把她往外推了一把。

    蘇夏在她伸手的時候卻已經有防備,上前一步氣勢洶洶,不僅沒關上門,反倒被她壓在門上。

    哐當一聲,門撞牆,人撞門。

    左微歪頭打量她,冷笑似嘲諷:“蘇記者,我們雖然是同樣的職業,卻效力不同的國家,也有不同的信仰和三觀。我說了,不要管我。”

    墨瑞克原本想做和事老,一直在旁邊觀望,這會都覺得不對勁。

    “hey,有什麽好好說。”

    左微嗤笑:“說?有什麽可說的?”

    “請注意你的態度!”蘇夏氣得呼吸都急促了幾分:“是,我們是來自不同的國家有不同的信仰和三觀,但現在在這裏,是這裏的規矩說了算。”

    “你下午是不是得罪了誰?”

    左微的態度是從未有過的煩躁:“得罪誰跟你有關係嗎?”

    “你!”

    “有。”墨瑞克終於站出來,一手一個拉開:“一群人衝進來,砸了蘇記者的相機。”

    左微有些動容,視線掃過蘇夏發紅的眼,飛快挪開。

    最終還是軟了下來:“是抱孩子的那群?”

    “你對他們做了什麽?”

    “還能做什麽,拍照唄。”

    左微垂頭。

    蘇夏上下打量她,肯定不是拍照那麽簡單。

    她冷聲:“那相機呢?”

    “砸了。”

    那部價值八萬多的哈蘇也被砸了。

    蘇夏覺得頭疼:“你究竟惹了什麽事啊?”

    左微一副不想說的樣子:“相機砸了卡還在,你的那個回頭賠你。”

    “我不是要你賠相機。”

    “那就少問。”

    左微轉身,手扶著門框:“給你造成的驚嚇我道歉,但現在我需要休息,再見。”

    哐當。

    左微直接回了樓上,沒再呆集體宿舍。

    蘇夏愣住。

    氣嗎?

    臉上還帶著生氣的血色,可心底卻有些無力。她到底做了什麽,引得那群人那麽憤怒?

    蘇夏來回走了兩步,一屁股悶坐在凳子上。

    閃電劃過天空,出現在大門口的竟然是一輛馬車。

    留守在這裏的幾個人都愣住了,馬車上的人還是那幾個人。隻是……為什麽會成了馬車?

    她看著列夫和尼娜從車上下來,揉著腰苦不堪言。

    她看著牛背拉馬車掉頭,才意識到沒有更多人會從裏邊下來。

    心底一緊:“喬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