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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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剪頭發,這是個問題啊。

    男人頭發竄得快,仔細琢磨這一個月的時光下來。墨瑞克半長的發早就卷垂肩了,列夫一臉大胡子能藏一碗米線。

    喬越呢,精幹的短發變得洗完澡後能彎曲一縷垂在額際。

    其實這樣……多了幾分帶邪氣的俊逸。蘇夏當然不敢說出心裏話,隻得跟著他一起發愁。

    怎麽才能回歸簡潔、精幹的屬性?

    她還真在認真想,這裏的人理發嗎?肯定也有吧。

    不過……

    他們好像擅長把頭發編小辮勝過剪短。

    滿頭小辮的喬醫生……這畫麵太汙她不敢看。

    感覺到一股陰嗖嗖的視線,喬越見蘇夏眼眸都迷茫了,透著一股子小壞小壞的霧氣。

    略帶縱容,又覺得好笑:“蘇記者,有想法了?”

    什麽想法?都是些歪點子。

    “既然沒有,不如。”喬越試探:“你幫我?”

    “我幫你?”蘇夏傻眼,連忙舞筷子拒絕:“不不不不不,我隻給我家以前的狗剃過狗毛,你知道嗎?毛沒長出來的那一個月它都有抑鬱症,不出門又厭食,看見我就想報複我!連續在我床上拉了三天的尿……”

    喬醫生臉色變化得很精彩,最後把兀自扳指頭數罪狀的蘇記者拎起來。

    忍了又忍。

    “我說,你做。”

    還真是一錘子買賣。

    蘇夏哎了幾聲:“我的被單。”

    男人停下來,等她洗完後一把端起:“晾哪?”

    蘇夏微微一愣,跟在後麵偷樂:“樓頂。”

    一切準備就緒。

    蘇夏左手梳子,右手剪刀,怎麽都下不去手。

    喬越見她猶豫,挺隨意地打氣:“沒事,剪短就行。”

    喬醫生,你知道你老婆之所以以前沒嫁出去,就是因為選錯了理發師嗎?

    當然,她不敢說。

    蘇夏舉著梳子從他的發際線梳到後腦勺,真是發如其人。喬越對外冷冰冰的,連帶著頭發摸著都帶著“喬氏”的傲氣。

    鬢發整齊,發際濃密,順手撥了撥也沒看見什麽頭皮屑……

    喬越被她摸腦袋摸得毛躁,抬手扣住她的:“恩?”

    男人的頭不能隨便亂摸。

    蘇夏隻得硬著頭皮開動。

    久病成良醫,她每周去一次理發店做護理,沒吃過豬肉總看過豬跑吧?不就是理發嘛。

    底氣足了點。

    蘇記者伸手按下喬越的腦袋:“低頭。”

    喬醫生:“……”

    剪刀運作起來,用梳子丈量長度,用眼睛判斷角度,用剪刀……剪刀不聽使喚。

    整個午休時間過去,蘇夏緊張出了一身汗,最後心虛地放手:“好了。”

    喬越摸了把。

    觸感微刺,能感覺自己頭頂凹凸不平,錯落有致。

    蘇夏飛快把他脖子上圍著的毛巾摘了,鏡子放在前麵,她不好意思拿給他。

    喬越起身活動了下:“辛苦。”

    “你不照下鏡子?”

    “沒必要。”

    等他出門,蘇夏終於心虛了:“喂,要不要修一下?”

    喬越的頭發其實跟之前沒什麽……大的區別,隻是兩側剪得有些短,前後依舊濃密,若不是他深邃的五官和顏值在那裏撐著,直接化身球場上意氣風發的運動型男。

    或許是他沉穩正經慣了,忽然頂著這麽一頭活躍可觀的發型,原本正在寫病曆的墨瑞克手一抖,墨水點出一個點。

    他眨巴著眼睛,最後建議:“喬,我以前做過開顱手術,給病人推過頭發,不過那個是剃光……我可以試試剃短,你要不要來改改?”

    喬越唔了聲,走過幾步後又走回來。

    他指了指自己頭頂:“很怪?”

    “也不是很怪,看順眼其實還不錯,隻是……和你不太配。”墨瑞克努力形容:“就像老幹部頂著一頭莫西幹。”

    喬老幹部停下腳步,抽椅坐下:“那改吧。”

    蘇夏聽得偷笑。

    這兩天給自己休假,筆記本上蒙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她細心搭理幹淨,最後帶著爬上屋頂。這個線路早在一來二去中熟門熟路,為了方便工作,喬越幫她把屋頂搭了個棚子,裏麵做了套桌椅。

    桌椅還帶著木頭的清香,棚內溫度有些高。

    自從到了這裏,蘇夏就養成每天把東西上傳網盤的習慣,昨天休假沒有做這件事兒,今天整顆心都像是貓爪在抓。

    可搜了半天都沒信號。

    蘇夏有些納悶地開手機,發現通話的信號都沒了。

    她聽見樓下列夫在說話,在頂上吊著腦袋問:“列夫,後勤什麽時候來啊?信號又斷了。”

    人熊正在分配半下午出去做上門日常疾病防控的事兒,往上一瞄又看見蘇夏黑發蓋臉的樣子,東北腔彪得十成十:“艾瑪!”

    蘇夏:“……”

    他把手搭在眉毛上做了個棚,用來瞻仰蘇女士:“昨晚的雷把這裏的信號全劈沒了,估計這一片的信號塔出了問題。現在沒人能聯係上分部,我也不知道後勤能不能來。”

    沒網絡竟然不是最壞的事,最壞的是連電話都打不出去。

    “現在物資不缺,等那邊主動維修吧。”人熊看得挺開:“你留心下,什麽藥快用完了記得提醒我,不要用光了再說。”

    “恩。”

    蘇夏卻皺起眉頭。

    醫療點成了孤島,與世隔絕,感覺不太妙。

    列夫帶著幾個人出去走村入戶,其中就有技術係的喬醫生。隊伍的目的是想把免費義診的暖風帶給家家戶戶。

    好同誌。

    蘇夏上傳不了稿子,又聯係不上編輯社,無聊的半下午就坐在門口看相機。

    她從來的第一天到現在,已經存了5000多張照片。上傳的部分已經刪除,可好多她舍不得刪的,還留在這裏。

    比如穿著製服就診的喬醫生。

    比如瞪著眼睛一片天真的小希望。

    比如那場婚禮裏大家精心準備的服裝,還有快樂的笑臉。

    翻著翻著,蘇夏就停住了。

    她發現一張照片,近期的,絕對不會出自自己的手。因為照片裏的人正是她。

    她趴在桌子上睡覺,臉上帶著泥點,眉眼疲倦而滿足,這個角度拍下來睫毛又長又翹。

    初升太陽的光暈透過窗打在她的背上,一片朦朧聖潔的白,仿佛背後自帶兩根小翅膀。

    蘇夏快飄了。

    誰拍的,這麽好?

    她喜歡得不得了,鬧嚷嚷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蘇夏一蹦而起。

    之前差點起的衝突讓她隊這類聲音特別敏感,或許大家都有這根弦,當幾個人氣勢洶洶地進來時,留守在這裏的墨瑞克主動攔在前麵。

    “什麽事?”

    依舊罵咧。

    四個男人,還有個女人抱著孩子。孩子哭得厲害,撲在母親懷裏嚎得聲嘶力竭。

    墨瑞克以為小孩生病了,伸手要去接,對方卻不客氣地推了他一把。

    ?!

    蘇夏想過去,胖胖的澳洲醫生給了她一個眼色。

    她後退幾步,剛想去叫人,背後就感覺到了風聲。

    肩膀一緊,她嚇得尖叫,沒想到這群人會衝著自己來。但他們的目標好像又不是自己,是她挎著的相機。

    害怕中夾雜著莫名其妙,蘇夏一手按著相機繩一邊後退,墨瑞克衝過來攔在她身前。

    他有些憤怒:“hey。”

    可他們不聽,似乎很憤怒,幾個人壓製住墨瑞克,幾個向蘇夏伸手。

    對方力氣很大,搶東西的時候不管不顧。

    蘇夏怎麽可能把相機給他們?這是她的命根子!

    何況這群人莫名其妙就衝過來搶,完全一點道理都不講!

    她拍了什麽?應該沒有吧,最近用相機就是婚禮的時候。

    難道她拍錯了?難道這邊不允許?

    可也不對啊,當時好多人看見她都配合微笑,甚至還有小孩主動要求拍照。

    那為什麽會搶相機?

    蘇夏被拉得沒法,死死把相機護在胸口,手臂被掰得發紅。如果不是墨瑞克擋在她身前,恐怕堅持不了這麽久。

    得以脫身,墨瑞克喊:“跑!”

    蘇夏擔憂地望了他一眼,最後咬牙護著相機想往樓上跑。

    有人一把拽住她的馬尾,蘇夏疼得啊地一下。

    墨瑞克真的生氣了:“你們能不能先說話再做事?!欺負一個女人有意思嗎?!”

    語言不通,沒人聽他說。

    小希望聽到了,可又沒見過這樣仗勢的她很害怕,躲在門口哭。

    蘇夏知道自己跑不過,蹲下來把相機藏揣在懷裏死死壓著,不顧胸口被頂得生疼。

    “拜托你們,不要拿我相機,我真的什麽都沒拍。”

    有人掐她的胳膊,有人在努力強拽,快速而激動的說話聲混雜小女孩的哭泣。她把相機繩套在脖子上的,不知誰用力一拉,蘇夏整個人倒在地上。

    對方還在繼續拉,脖子勒出一道紅痕,她差點背過氣去。

    眼圈瞬間就紅了,蘇夏知道自己保護不了,眼淚不爭氣地往下滾落:“你們為什麽——”

    啪嗒。

    繩子斷裂。

    再一聲清脆聲響,陪伴自己三年的相機在腳邊摔得四分五裂。

    蘇夏傻了。

    有人不解氣,衝上來用腳踩。

    一下,一下。

    蘇夏愣愣地看,最後發瘋似的衝過去把人推開,聲嘶力竭:“你們究竟要怎樣,究竟要怎樣啊?!!我到底做錯了什麽,你們為什麽摔我相機!”

    壞了,都壞了。

    鏡頭,光圈,連帶著後麵的屏幕。

    那群人也很激動,說了一大通,最後指著那個哭泣不止的小女孩。

    蘇夏真沒見過她。

    她覺得生氣又憋屈,壓抑的難過。

    墨瑞克一向脾氣很軟,這會氣得要發狂。拎起前麵人的衣襟掄拳頭。

    她猛地起身抱著他的胳膊。

    “別。”蘇夏盡量讓自己冷靜不慌張:“別……人言猛於虎,你是醫生。”

    男人雙眼紅透:“你看他們做了什麽?!”

    做了很過分的事。

    但凡事不會沒有因果。

    至少在大家的努力下,村裏人對他們的態度大多數都很和藹,這種忽然來的暴.力,肯定是有因果的。

    蘇夏讓墨瑞克放手。

    可心底卻比什麽都難過。

    打一場又有什麽用?打一場相機也回不來。

    那群人走了,醫療點裏麵的幾個病人才敢出來,麵容尷尬,眼神探究而安撫。

    蘇夏沒心思估計別的。

    她在拚相機,徒勞地努力。

    可鏡頭裂了,閃光掉了,後麵的屏幕也碎了。

    按下on,屏幕隻是閃過一抹亮,之後一片漆黑。

    修不好。

    委屈難過和不解齊刷刷湧上心頭,蘇夏抱著相機,坐在壩子裏哭泣。

    墨瑞克看得難受,伸手按了按她的肩膀做無聲安撫。

    掌心下的蘇記者單薄的背都在顫抖,難過的樣子讓人看了心酸。

    他拍了會,想起什麽沉聲道:“會不會是左微?”

    抽泣一頓。

    蘇夏沉著臉慢慢抬頭。

    左微呢?

    一天沒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