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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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夏今天格外乖巧,幫喬越搭棚子的時候他要什麽她給什麽,說往東絕對不會往西。

    男人獎勵地順了下她的毛,臨走之前不忘回頭誇一句:“懂事。”

    等人走遠,“懂事”的蘇夏同誌立在“災後重建”的臨時棚下,腦袋放空,天馬行空。

    他那句“今晚到我房裏來”究竟是幾個意思?

    是一種暗示,是有聲的邀請,還是她想多了喬越隻單純的讓去他房裏……

    可無論是哪種……

    蘇夏眼睛一彎樂得原地打轉。承認自己很!歡!喜!

    “那我要做什麽?”她邊轉邊念叨:“哦對首先得洗個澡。”

    然後再去翻包裏那隻幸存下來的護手霜。抹全身吧,最近皮膚有些幹……抹了手感才好,嘿嘿嘿嘿嘿。

    好在現在離晚上還有大半天的時間,跟做賊似的端了盆水回來,把身上仔細擦了,順帶眷顧下兩根油膩膩的辮子。

    沒有洗發水,她弄了塊肥皂慢慢揉,入手又幹又澀。這時候也不嫌棄肥皂洗不出泡,因為幹淨的氣息比頂著一頭油好太多。

    足足洗了兩次,直到頭發都能摩挲出細細的聲響,她才小心地把水倒到一個大缸裏頭。

    節約為上,廢水能再利用的地方有很多。蘇夏這下渾身上下終於神清氣爽,趁著半下午太陽大出去走一圈,順便曬曬頭發。

    蘇夏一路哼歌,路過人挨人的安置點就看見幾個穿著防.彈衣、帶著藍色貝雷帽的軍.人,其中一個挺眼熟,遠遠地看著像沈斌。

    見他們似乎在商量什麽,蘇夏也沒好再靠過去。

    她有膽子摟著喬越問最新的醫療技術,也可以坐陸勵言對麵探討時下各類八卦,可是她沒膽子仰著天真臉到一群戰.士身邊:“嘿哥們,最近打算去哪裏幹一架?”

    她還小,今晚還沒進喬越的房還沒給他生孩子,她還不想進局子……

    或許是心情大好,蘇夏被自己逗得直樂。

    恰好沈斌說完轉頭就見在遠處有個漂亮姑娘衝自己傻笑,才洗過的頭發跟海藻似的散在胸前,唇紅齒白,朝氣十足。

    他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然後用訓練中跑步前的進姿勢靠近。

    蘇夏囧。

    “怎麽?”

    她好像沒怎麽啊……可人都來了,也得怎麽一下。

    “你胳膊今天好點沒?”

    製服是長袖,防.彈背心也很厚,男人身上起了一層汗,脖那截肌肉被汗水浸得發亮。

    “醫生技術很好,請把我的感謝轉答給他。”

    老公被誇獎蘇夏自然很高興,索性把喬越無償提供:“如果換藥不方便可以直接找他幫忙。”

    沈斌難得地笑了下,笑容竟然有些靦腆:“不想給他們添麻煩。哦對了,你們準備什麽時候回國?”

    “回國?”老實說蘇夏還沒考慮過這個問題,也不知道喬越參與的項目會不會因為這次的插曲而延長項目時間。

    沈斌從她的表情讀出了答案,有些嚴肅地壓低聲音:“有些話我不能跟你多說,但是這裏最近不太平,你們能早回去就早回去。相信我,早回去是最好的選擇。”

    或許是他神色太過嚴肅,或許是他的聲音很堅定。等沈斌走後,蘇夏捂著心口,總覺得那裏跳得有些失衡。

    說不出的心慌感。

    大清洗之後的好心情蕩然無存,蘇夏沉默了下,決定找到喬越把這件事擺出來商量商量。

    白天人多聲音雜亂,她走進臨時醫療區聽到忽大忽小的呻.吟,這才想起有人正在生孩子。

    “情況怎麽樣啊?”

    大熱天的裏外肯定都不好受。

    喬越見她來就後退幾步:“還在發作,時候沒到。”

    有個黑人男子正叉腰站在門口,一邊擔心地聽裏麵的動靜,一邊又有些防備地盯著喬越和列夫。蘇夏恍然:“不讓你們這些男醫生進去?”

    “我們進去也起不到任何作用,我承認這個領域是我的弱項。”

    列夫湊過來:“當年這類學習都是一掃而過,更是我的弱項。”

    得,這下怎麽辦。

    “女人第一次生孩子比後麵要辛苦,之後就會好很多。”喬越拍拍蘇夏的肩膀,像是有些刻意地支開她:“去看看廚房裏今天有什麽吃的,對了,記得留心下裏麵的衛生狀況。”

    蘇夏被這麽一打岔就忘了來的初衷。

    現在耳朵裏還是女人一陣接過一陣的呻.吟。她下意識捂著肚子,忽然有些害怕。

    她一直想要個屬於兩人的孩子,前段時間隻想著孩子出來會怎麽怎麽,可壓根沒想過生產這個關口。

    這會聽著帳篷裏難捱的痛呼,聲音拉扯出緊繃的線,她忽然很想避開這件事。

    算了,先去食堂看看。

    午餐依舊是糊糊,這次的量比昨天少了一半。

    蘇夏把醫隊的食物都領了,幾個人的分量她竟然用個小托盤就能端走。

    她和尼娜分得少也無所謂,畢竟兩個人的食量本來就不大。可是喬越和列夫整天都在忙碌,忙過之後隻麵對這麽少的分量,哪裏能吃飽?

    而現在糊糊都管不了飽。

    蘇夏把東西放桌上就開始發愁,越愁越心疼。趁著人還沒來把自己碗裏的東西分了一部分給喬越,再倒了些給列夫,然後火速將隻有四分之一碗的東西給吃了。

    人回來的時候蘇夏已經吃完,列夫餓得直接上桌子開始刨。三兩口灌下去皺眉:“怎麽變稀了?”

    確實不如以前紮實,特殊情況特殊對待。

    喬越盯著自己的碗,最後抬眼問她:“你呢?”

    蘇夏坐他邊上裝傻:“恩,我餓……等不了你們就先吃了,不要怪我啊。”

    人熊嘿嘿笑:“理解理解,一天到晚也就盼這個點,你先吃沒什麽。”

    喬越慢慢端起碗,吃得沉默。

    “對了,孩子生出來沒有?”

    “尼娜還在裏麵,估計要一會。”

    還沒有出來啊?蘇夏心疼:“這得疼多久才算是個頭?”

    “一般開十指就進入生產準備,宮口還沒開到位。”

    還得等。

    可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安靜的空間裏隻剩下慘叫。

    是的,慘叫。

    那種已經疼到毫無章法的宣.泄,恨不得就此罷休的苦楚。

    喬越他們都趕過去,而這裏的醫生卻覺得多此一舉。

    “生產壓根不算是什麽大事,這裏的女人很能生,基本家裏好幾個。準備好熱水和剪子,沒一會孩子就出來了,肯定健壯得跟小牛犢子似的。”

    說是沒一會,而慘叫聲從日落持續到了晚上都孩子沒出來。

    蘇夏耳裏聽著痛呼,那種痛像是能轉移一樣,她下意識捂著肚子,臉色有些發白。她過去加入守望隊列:“多久了?”

    “8個小時。”

    女人的慘叫一聲蓋過一聲,撕心裂肺。蘇夏臉色有些發白地喃喃:“天呐,疼了8小時了,生孩子怎麽這麽痛苦。”

    喬越聞聲轉過頭,她這才意識到說了句啥。

    “我不是說我不生,隻是覺得這個過程……好難受。”

    “你喜歡孩子?”

    “挺喜歡,”蘇夏回憶起抱嬰兒的感覺:“他們軟軟的,小小的,身上還帶著奶香。”

    說完這句她有些警覺:“你問我這個做什麽?難道你不喜歡?”

    喬越握著她的手:“忽然覺得如果你也疼成這樣,孩子不要也罷。”

    “都會有這一關的,”蘇夏歎了口氣:“做女人真辛苦。”

    “生孩子痛,帶孩子累。你說要顧家吧,外麵工作又沒法全部投入。要想在事業上有所作為,又會被說連家都不顧。”

    喬越輕笑:“從哪聽的這些有的沒的?”

    “從今往後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開心最好。無論有沒有孩子,在家裏的地位都是先有你,才會有他。”

    她承認自己耳根子軟,這句話一出,簡直被感動得不要不要的。

    她恨不得當場明誌了,風雨後這些痛算什麽?先生一打!

    “不過……”喬越俯身在她耳邊:“想生孩子記得跟我說,畢竟……這不是你一個人能做的事,恩?”

    這句話暗示得隱晦,紅暈慢慢從脖子往上竄,蘇夏的臉紅透,隻覺得熱得燥。

    在生產的過程中難免有些避諱男性醫生,非對口專業的尼娜被迫上陣。她在裏麵滿頭大汗,出來的時候還有些急:“早就在努力了,但是我覺得有些奇怪。”

    病急亂投醫,尼娜問喬越和人熊:“你們要不要來看看啊?”

    門口守著的男人很防備,警覺地盯著她的動作,列夫不住搖頭:“不行,不行。”

    “之前讓你找有接生經驗的人呢?”

    “讓人去問了,這會都沒消息。”尼娜很著急:“喬,我剛才試著摸了下,朝下的部位好像不是頭。”

    “不是頭?”喬越神色嚴肅起來:“什麽部位?”

    “探進去全是肉,不是後背就是臀.部。”尼娜急紅了眼:“所以一直生不出來,怎麽辦?胎位不正我怎麽幫她順產啊?!”

    難產?胎位不正?

    蘇夏這個外行都意識到出漏子了。

    “有條件給她剖腹產嗎?”

    “……”喬越搖頭:“沒有麻藥,臀位生產也不一定要剖腹,先看孩子的腿是……”

    裏麵撕心裂肺的尖叫淹沒喬越的話。外邊等著的男人麵色發白,一個勁兒地問他們:“我妻子怎麽了?怎麽現在都沒生出來?”

    終究還是說出“難產”,男人仿佛被抽了魂。

    難產在這裏算是一道鬼門關,基本上附上這個詞就是一屍兩命。他有些難以接受:“我們逃過了洪水,為什麽得不到眷顧?為什麽讓我的妻子遭受這一切?為什麽讓我的孩子還沒出生就看不到這個世界?”

    一連三個為什麽,聲聲泣血。

    “妻子還在努力,沒到最後怎麽能放棄?”

    男人一下就哭了:“可這是難產,你們能就她嗎?你們確定能救他嗎?”

    尼娜臉上一閃而過的難色瞬間被捕捉,他跪在地上,額頭貼地哭泣。

    “大夫,大夫,有人說自己接生過孩子!什麽狀況的都有!”

    每個人聽到這聲簡直如同天籟,有人找來一個胸圍和臀圍都很可觀的婦女,皮膚黝黑腦門發亮,雖然胖可看起來很精明。

    像是經曆過一場跋涉,她還喘著氣:“剛才給喂奶去了,聽說有人生孩子?”

    女人話音未落就被尼娜帶進去,她看了眼情況就開始用熱水洗手。

    尼娜急得一個勁讓她消毒,對方笑嗬嗬:“你們嬌氣,在這裏有熱水就不錯。”

    比起她們的催生,她卻在每一次嬰兒臀部滑出的時候往裏邊堵,摸著周圍濕漉漉的水皺眉:“羊水破了多久?”

    “幾分鍾前的事。”

    “如果我再晚來一兩分鍾,這個孩子會被自己的臍帶纏死。”女人見狀加快速度,臉色發沉,口中念念有詞。

    古怪的音調,像是某種吟唱。

    “好了。”當掌心碰到胎兒完整的臀部和足,她開始壓孕婦的腹部,動作很大壓得人慘叫不已。

    蘇夏在外麵聽得心驚膽戰,當裏麵的叫聲飄至難以接受的鳳凰時,她終於聽見一聲微弱的嬰兒啼哭。

    孩子的父親欣喜若狂,衝進去後沒多久抱個光屁股的小孩出來。嬰兒尚未被清理,身上濕漉漉的,還帶著些母親體內的血。

    “我的孩子!”他高舉著。

    周圍歡呼。

    “是個大胖小子!”

    有人開始笑。

    男人抱著孩子跪在地上,激動得不停親吻土地。

    臉頰一熱,蘇夏這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淚流滿麵。喬越的指尖還掛著她的淚珠子,她想說什麽,結果很沒臉地捂著眼哭了:“我也不知道別人生孩子我這麽激動幹嘛,隻是覺得這幾天壓抑壞了,他的出生真的是個消息。”

    災難之後的新生,流離失所後的慰藉。

    孩子的父母都是希盧克人,它的到來算是絕望中的希望,所以給他取名“dak”,15世紀領袖nyikango繼承人的名,是對這一族影響頗深的角色。

    漸漸的,開始有人呼喊“dak”,一開始是幾個,後來十幾個,最後整個壩子裏坐著的人都站起來,呼聲整齊帶著節奏。

    這一刻無論是不是希盧克族人,不同的部落加入呼喊的行列,隻為這一刻的新生。

    人群中響起非洲手鼓的鼓點聲,甚至有人開始彈奏kalimba,歡快的節奏將連日的壓抑全部驅逐,站起來的人和著節拍開始飛快踏腳跳舞。

    腳背是黑色,腳底很白,一個個黑白交錯出動感的節奏。

    大地都像是在震動,周邊的小士兵看了眼沈老大。

    沈斌活動著臂膀:“不出亂子都是好事,待會把抗洪線上的人都替換下來讓我們上,不能老讓洋鬼子衝鋒陷陣。”

    “你還是留在這裏吧。”

    “舉大旗的躲後麵算什麽?”沈斌捶了他一下:“你要不想可以留下。”

    張曉軍嘿嘿笑得天真:“不,我跟你,我哪都跟你。不管現在是不是我的班長,從國內到國外我都跟著你!”

    男人摸著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一邊去,瘮的慌。”

    快樂是屬於他們的,也是屬於每一個人的。

    蘇夏在人群中樂嗬嗬,一雙眼睛被感動的淚水浸過後格外的亮。

    大家累了一天,卻沒去參與這份歡樂,在最沸騰的時候悄然撤離。

    喬越拉著她沿著外層慢慢散步。

    輕柔的微風驅散白日的燥熱,夜空上星辰璀璨,交握的手心起了一層薄汗,可誰也不想先鬆開。

    “今天真的是個好日子。”

    喬越忽然開口,蘇夏還以為他開始品嚐人間煙火了,笑著點頭:“是啊是啊。”

    男人輕笑,拉著她往回走:“走吧,回屋。”

    還是要回屋?

    幸好她洗了個澡!

    蘇夏以表麵的鎮定來掩飾內心的亢奮,晶晶亮的眼神和發紅的雙頰還是出賣了內心。

    “好啊好啊。”

    漆黑的休息室裏沒有一點燈,蘇夏越靠近心越撲騰跳。

    難道他早就給舍友打了招呼讓出去?不然列夫那幾個呢?那他用的什麽借口,不會是實話實說吧?

    蘇夏覺得要真是這樣,她都快羞得沒邊了!

    喬越輕輕推開門,順帶把她往前帶了一下。黑燈瞎火的,她滿心旖旎地轉身去抱他的腰。

    剛想開口——

    “surprise!”

    一瞬間,原本漆黑安靜的屋裏忽然冒出不少人,各個手裏捧著蠟燭,點點燭光照亮了蘇夏囧囧有神的臉。

    “u!夏夏!”

    “驚喜吧,驚喜吧?喬越一提我們就想到這個了哈哈哈哈哈!”列夫。

    “隻是沒想到忽然有孩子出生,本來以為都攪黃了沒來得及準備哈哈哈哈!”尼娜。

    “所以喬醫生剛才拉著你在外麵散步,我們才有時間哈哈哈哈!”甲。

    “蘇!快來快來,你看你怎麽都哭了啊?!別激動別激動!來笑一個!”乙。

    蘇夏:“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