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喬瑾珩，當時年僅九歲。他是玄鳥堂長子，是奶娘的親生兒子。

    奶娘的第二個孩子，在出生後不久，夭折而去。

    奶娘在心中埋下複仇的種子，她將喬瑾珩交與無子嗣的人家收養，設計接近身懷六甲受命入宮成為質子的娘親。

    她當了我奶娘，在我身邊潛伏了十一年。

    若不是我們接到出宮聖旨，奶娘不會如此匆忙下手。

    在除夕夜宴結束後，皇上與皇後會去祠堂祭拜祖先，奶娘提前躲藏於祠堂之中，欲要索命皇上，卻不料，行刺失敗。

    我從不知曉，看似嬌弱的奶娘，心中竟然隱藏著如此大的血海深仇。我認真的聽著，忘記了說話，也忘記了抽泣，隻是怔怔的望著喬瑾珩。

    月光隱入雲層，屋簷下的燈籠光被一陣寒風吹過，火光忽明忽暗在喬瑾珩的白衣上拂動著。

    “除夕夜時，我入宮來阻止她，她說她已經放下仇恨，想要跟你一同回邊關，過上平淡的日子，”喬瑾珩的聲音漸漸的有些喘息，仿若隱忍著巨大的痛苦，“她說，讓我跟著她一同回邊關，讓我做你的侍衛，保護你，

    我現在想來，我娘的這些話……其實是在與我交代後事，我相信了她的話。

    她給我做了點心，我吃過點心，沉沉的睡去，等我醒來時，我發現我躺在她的床上，而她，早已不見蹤影。”

    我聽得五味雜陳，腦海中浮現出奶娘正望著在床上沉沉睡去的喬瑾珩，奶娘的眼眸一定溫柔如水，她一定消著腳步，輕輕為喬瑾珩撚好被褥。她的眼中有不舍，有愧疚，有隱忍。

    這是十年後，她第一次為喬瑾珩撚被褥，看著喬瑾珩的睡顏，她的心中一定是矛盾的，但她最後，仍是選擇了仇恨。

    “若你想要怪我，你怪我便是，”喬瑾珩見我沉默，語氣輕緩道，“我也怪自己。”

    “我如何能怪你呢？”我搖搖頭，歎息一聲，“你已經盡力在阻止了，這是奶娘自己選擇的路。”

    我說罷，望著喬瑾珩。我心中自然無法接受奶娘的離去，可我更不明白為何皇上隻憑著一張名單就可下令滿門抄斬，全然不聽解釋，全然不去調查。

    “沂瑤。”

    喬瑾珩走到我的身前，他蹲下身，握住我的手。他的手指異常冰冷，如雪般寒徹。

    “我會保護好你，”喬瑾珩道，“我娘讓我保護你，讓我當你的侍衛。這是她的遺願，我會聽從。”

    我眼角淌下一行清淚，奶娘到死都在為我考慮，她對我的情誼是真的。

    我並未回答喬瑾珩的話，而是反問：“喬瑾珩，這麽多年，你是如何生活下來的？你的養父養母呢？”

    知道喬瑾珩是奶娘的孩兒後，我對喬瑾珩多了一分憐惜與心疼。奶娘為了報仇，將他交給一對夫婦，這十年多來，喬瑾珩一定無時無刻不在想念奶娘，擔憂奶娘。

    喬瑾珩目光閃過片刻的詫異，也許他並未料想過，我會問起他的過去。喬瑾珩苦笑一聲，緩緩道：“我的養父養母早在幾年前因病過世，我在京城中找了一門送鏢的活計。”

    “你的武功這麽厲害，是不是為了能入宮來找奶娘？”我問。

    喬瑾珩點點頭。

    我心莫名的揪了起來：“喬瑾珩，我知曉我說這話很自私，可我不希望你也去報仇，皇帝陛下殺了奶娘……我知道你恨他，可是……”

    “你放心，我不會。”喬瑾珩沒有等我將話說完，已打斷我。

    喬瑾珩嘴角揚起一抹溫潤的笑意：“你擔心的，我不會去做。”

    “那份遞給皇帝陛下名單的官員是誰？”我問，“皇上雖是下令斬殺玄鳥堂的人，可若算起來，那官員才是真正的凶手，那人是誰？”

    “是前任刑部尚書，因為貪汙受賄，已被斬首。”喬瑾珩道。

    也算是惡有惡報。

    我心中總算有些安慰。

    我望著喬瑾珩，我很感激喬瑾珩能胸懷大慧，若是他重走奶娘的路，我真不知曉我該如何阻止，我也阻止不了。想必奶娘也是希望喬瑾珩能活下去，當她刺殺皇上失手的那一刻，她一定不會希望喬瑾珩重蹈覆轍。

    “喬瑾珩，你走吧，”我歎息道，“不要再回宮中，不要再來見我，過你自己的人生，我在宮中會好好保護自己，照顧自己，你不必擔心我。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選擇你自己想走的路，不要被我牽絆。”

    我不能自私，奶娘在我身邊陪伴了十一年，如今她過世了，她的孩子還要來照顧我。

    奶娘並不虧欠我什麽，喬瑾珩武功高強，若他願意，日後大可在江湖中闖下一片天下。

    這才是對喬瑾珩真正有用的道路。

    “若我想過的人生就是保護你呢？”喬瑾珩問道。

    “這是奶娘想讓你走的路，並不是你自己選擇的路，”我搖搖頭，“我能明白你想要完成奶娘的心願，可我並不想耽擱你。你才剛剛立冠的年紀，人生的路很長遠，

    你的武功如此厲害，可以重建玄鳥堂，可以在江湖中闖下威望。你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情，你是自由的。”

    喬瑾珩微微一怔，他目光在我身上打量片刻，嘴角揚起一抹淺笑。

    他伸手輕輕撫過我的發髻，目光少了幾分寒冷，多了幾分溫潤，他蹲下身，輕聲道：“我真好奇，你一個十歲的女童，為何懂這麽多道理？和你談話，總讓我覺得是與一個長者談話，真是新奇。”

    呃……這話的意思是我說話與大人一樣囉嗦麽？

    “喬瑾珩，我希望你好好的，你的身姿如燕，應該屬於藍天白雲，並不屬於我，若是我將你困在身邊當了侍衛，豈不是埋沒人才？”我尷尬的清清嗓子，“若是日後有機會在宮外相見，我們再好好坐下來談天說地如何？我不希望我每一次見到你，都是在黑屋子中。”

    喬瑾珩聞言，微微頷首點頭，他站起身，道：“我明白了，我會走的。你放心，就算不是日日陪在你的身邊，我依然可以保護你。”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我怔怔。

    喬瑾珩沒有說話，而是與我淡淡一笑，他最後看了我一眼，目光如墨。

    他拂袖，推門而出。等我追上去瞧時，院中卻無喬瑾珩的身影。j3k5bl1gfwhvzeeinsofvcxk59m4qvzjsopcaamffdwzkxd6wxbcyffalk5jumla==

    我望著院中的白雪皚皚，呆愣了片刻，回了自己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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