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戀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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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暗戀一個人
聽到男神一張嘴就要自己等著收律師函, 穀妙語不隻心,連肝都碎了。
她嚴重懷疑自己剛剛幻聽了, 於是抖著心和肝問:“陶老師, 您、您說您要幹嗎?”
陶星宇的聲音低低沉沉有磁性有禮貌:“我說麻煩你及時查收一下律師函。”
這麽動聽的聲音語氣, 它傳遞的居然是個噩耗。
穀妙語肝膽俱裂地發現自己耳朵沒毛病, 她沒幻聽。
陶星宇要掛斷電話。
穀妙語哀切懇求再等一下。
“陶老師, 稍等!請、請、請問這裏麵是不是有什麽誤、誤會?”
穀妙語一激動有點結巴起來。
邵遠在一旁聽得看得直頭疼。
這小姐姐在愛慕的人麵前可真不是一般的慫和慌,一句很簡單的話居然能折騰成單字單字地往外崩。她在自己麵前的時候多有能耐啊, 懟他跟吃大米飯一樣日常以及輕鬆。
邵遠斜眼撇嘴地看穀妙語使著吃奶的勁兒不讓陶星宇掛電話,想從他那裏解除一下雙方可能存在的誤會。
陶星宇的聲音還是那麽磁性禮貌地從話筒裏傳來。
他問穀妙語:“你有一個叫陶萬裏的客戶,對嗎?”
穀妙語順著問話狂點頭, 好像對方能通過通話的電磁波把眼睛傳送過來看到她在點頭一樣。
邵遠越來越覺得有點腦袋疼。
周書奇說過,女生隻要和談戀愛一沾邊,準保什麽花樣傻事都能做出來。所以檢驗真愛的唯一標準是, 看這個女孩和你在一起之後變傻了沒有。
邵遠斜眼撇嘴地看著穀妙語想, 她對陶星宇還真夠真愛的。
蠢死了。
穀妙語點了好幾下頭,終於意識到對方看不到她的動作。
她連忙開嗓,中氣十足地回答了一聲:“對!”
陶星宇:“哦,那就沒有什麽誤會了。”
聲音還是那麽磁性和禮貌,說話的內容還是那麽充滿噩耗。
穀妙語接近絕望地追問:“那我能知道一下, 您想起訴我們的名目是什麽嗎?”
陶星宇短暫地笑了一聲。聲音是好聽的,但笑容的成分應該是揶揄和嘲諷。
“你們哄騙一個老人把裝過的房子再重新裝一遍, 洗腦的功力很不錯, 做裝修埋沒你們了, 你們可以去幹傳|銷。”
陶星宇把這句話講完,完成了“你想死我就讓你死個明白”的義務工作後,再不肯和穀妙語多說什麽,直接掛斷了電話。
穀妙語握著傳出嘟嘟聲的手機,心裏有一片六月的天空在下雪。
“我是不是應該改名叫穀竇娥?”穀妙語扭過頭,一臉哭唧唧地問向邵遠。
邵遠回給她一片麵無表情:“這就是你愛慕的男神?”這麽專斷、刻薄。
穀妙語立刻條件反射般地展開維護:“他平時不這樣!他是個隨和溫暖的男人!他不會動不動張嘴就說發律師函的!”
激烈地辯解過後,穀妙語的臉刷地就紅透了。
“你、你別胡咧咧啊,誰、誰說我愛慕男神了?”
邵遠冷眼看著她用血氣把自己的臉煮紅煮透煮熟。
他很想告訴她:姐姐,你整張臉都在替你說呢。
******
穀妙語沒敢去提醒秦經理,最近他可能會收到一封來自業界大牛的律師函。她怕抽抽巴巴的秦經理厥過去。
她揉搓著自己的頭頂,小丸子給她揉搓得東倒一下西歪一下,無辜極了。
耙夠了頭發,她一抬頭,問邵遠:“你說是不是陶大爺和陶星宇之間的溝通出現了什麽誤差?”
在邵遠的敦促鼓舞下,穀妙語給陶大爺打了通電話,以確定這個誤差的大小和範圍。
陶大爺在電話那邊中氣十足地吼:“小穀你到底什麽時候來開工拆家?”
穀妙語:“……”她想這麽急切想拆掉自己家的人,全北京恐怕也就陶大爺這麽獨一份。
她問陶大爺:“大爺啊,我想和您問一聲,您兒子知道您打算把家裏裝修砸掉重新弄的事嗎?”
大爺嗬嗬一聲冷笑:“我和他說了,他不信,非說我是受了你們蠱惑,要告你們。真有意思,我不信他能告!”
穀妙語差點失禁了。
你不信我們信啊我的大爺!
穀妙語趕緊說:“大爺,我剛跟您兒子通電話了,他是真的打算要告我們!”
大爺的聲音陡然變得歡天喜地起來:“哎喲,真的啊?他真的要告你們啊?哎喲這個好這個好!這小子一直對我不冷不熱的,現在這麽看,他還是在乎我這個老爸的。”
穀妙語:“………………”
她都快飽含熱淚了,百感交集喊了聲我的大爺啊。
陶大爺聽完這一聲呼喚就打斷了她:“得嘞,孩子,你打住,你叫得我起雞皮疙瘩!你啊,這幾天就趕緊和小邵帶人來開工,陶星宇要是真敢告你們,別怕,大爺我給你打擂台!你就放心跟他幹,幹到底,打官司的錢大爺給你出!”
穀妙語握著手機的手一個顫抖,手機都差點摔地上。
這真是父子嗎???
大爺還在信心百倍地說:“到時候我去法庭上給你作證去,告訴法官,你才沒騙我呢。法官一看我這精神百倍的樣兒就能知道,我是清醒自願的,我比誰心裏都門兒清,精神毛病一點都沒有,絕對不是被你們騙的。然後我們再當庭反告陶星宇誣陷誹謗,絕對能贏!放心孩子,大爺為你站台!對了你記得趕緊帶人過來砸牆,要不然大爺告你違約。”
穀妙語:“!!!”
又要告?她招誰惹誰了啊……
穀妙語聽完陶大爺裏裏外外這一席話,怎麽品怎麽覺得他精神百倍是有的,但清醒以及精神毛病一點都沒有……
再議吧。
*
穀妙語夾在陶氏父子中間受了一天的夾板氣。
她給陶大爺打完電話說明自己要被他兒子告的具體情況後,不多久陶星宇工作室的電話打過來了。陶星宇的助理用平板無波的聲音告誡穀妙語:陶老師讓我通知您,請不要再去騷擾他父親。您也是做設計的,設計師要有風骨,才能設計出好作品。
穀妙語放下電話問邵遠,陶星宇為嗎讓他助理打電話,他自己怎麽不打呢。
邵遠說:他可能不想跟你說話。
穀妙語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一邊是老子催開工,不開工要告違約。
一邊是兒子催解約,不解約就告欺詐老人。
穀妙語越來越覺得自己小名叫竇娥,無緣無故就夾在這父子倆中間受上了夾板氣。
邵遠的毒嘴也不放過她。
“這還沒過門呢,就夾在中間難做人了。原來公公不比婆婆好應付啊。”
說著這話時,邵遠的長睫毛忽閃忽閃的。穀妙語特別想衝上去一根一根給他拔禿了。
臨下班前,她苦惱地想,該怎麽辦呢。
“還能怎麽辦?直接去找陶星宇啊,和陶大爺你是說不明白了,老頭忒混不吝。你隻能去找陶星宇,和他把一切前因後果都解釋明白。”頓了頓,他有點怪聲怪氣地補充,“這是多好的機會啊我的穀老師,還猶豫什麽呢?樓台和水都給你端麵前來了,趕緊踩著樓台去摘月吧。”
穀妙語抬頭看邵遠。
他可真像個小惡魔。
一隻能聽到人心裏在想什麽的小惡魔。
******
第二天一早,邵遠陪著穀妙語一起向星宇設計工作室進發。
路上穀妙語一陣激動一陣慫地進行著情緒的交錯轉換。
邵遠最後受不了了,問她:“你到底在糾結什麽呢?”
穀妙語說:“倒黴孩子你不明白,陶星宇是我藏在心尖上的人,我幻想過無數次我將怎樣和他展開人生的正式相遇,千想萬想都沒想到有一天會是因為他爹和他掐架。唉!”
自從心事被邵遠戳破,穀妙語索性不再扭捏遮掩。
很神奇的是,那些和大人不好說出口的心底秘事,和小朋友說起來卻是沒什麽負擔的。
邵遠聽了她的話,切了一聲。那聲切裏滿滿都是鄙夷和嘲諷。
穀妙語聽了很生氣,踢他小腿:“你切什麽切!”
邵遠站定。
“我切你慫。暗戀是所有戀愛形態中最不值得同情的慘劇。喜歡一個人就該去讓他知道,暗搓搓地自己藏著掖著戀能有什麽勁?對方又不知道,你隻不過是在做自己感動自己的無用功。”
朝陽正像個流油的鴨蛋黃,一點點往更高的天上爬。
邵遠站在朝陽下,修長筆直。他的麵龐正朝向穀妙語。
他那張臉也渲染上了朝陽的金光,光在他刷子一樣的睫毛下打下陰影。
多有朝氣的年輕人,朝陽的光像是個引子,籠在他身上,催動他身體裏青春的、旺盛的生命力快快噴薄而出。
邵遠站在朝陽下,字字清晰地對穀妙語強調:“喜歡一個人,就得讓他知道。假如有天我喜歡上一個人,我一定不像你這樣,畏畏縮縮,藏藏掖掖。我會告訴她讓她知道的。”
穀妙語看著沐浴著一臉晨光的少年人,無限感慨。年輕真是無敵,敢愛敢恨的心思張口就說得出,感情的煩惱在他們眼裏簡單極了,不過是說與不說、做與不做。沒什麽可顧慮,也沒什麽可糾結。
該怎麽形容他們這種狀態呢?似乎可以叫青春無懼。但用少年不識愛滋味好像更加貼切。
他還年輕著呢,連校園都還沒走出。他尚且不懂暗戀的重量與身不由己,所以才能這樣雲淡風輕。假如有天他也暗戀起一個人,他一定會懂,暗戀的確是慘劇,但絕不是自己感動自己,而是一種不由己隻由心的對感情的堅守。
穀妙語看著邵遠。她忽然發現他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不再戴眼鏡了。
她口隨心動,立刻發問:“你怎麽不戴眼鏡了?”
折射在邵遠臉上的晨光出現了一點扭曲的角度。
邵遠嘴角抽了抽,說:“你忘了?”
穀妙語:“?”
邵遠:“年會那天,你喝多了,拍掉了我的眼鏡。你開始說會賠給我。後來又說,算了算了,我還是不戴眼鏡的好。”
穀妙語那晚被酒精埋掉的記憶漸漸蘇醒了一角。
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她把邵遠的眼鏡掃到地上之後,是嚷嚷著要賠他鏡片來著。
後來他說,他的這幅鏡片四千多塊。
她立刻又喝了杯雞尾酒以讓自己盡快醉倒,忘掉價錢這碼事。
醉倒前她似乎把邵遠的腦袋扯到眼前來放特寫來著。
她毫不掩飾她對他長睫毛的讚賞,很鄭重地告訴他:這麽毛嘟嘟的眼睛幹嘛戴眼鏡?暴殄天物啊!以後別戴了吧。
回憶結束,穀妙語抬手拍邵遠肩膀:“沒想到你這個小朋友還挺聽姐姐話的!”
邵遠嫌棄地躲開她的手。
這跟小朋友聽不聽話有什麽關係?誰還不想讓自己變得更帥點。
*
穀妙語和邵遠一起到了星宇設計工作室大門口。
雅致又不失氣派的門麵設計,彰顯著工作室主人的品味與能力。
穀妙語站在門口深呼吸。
邵遠問她站在門口運氣幹嗎,趕緊進去。
穀妙語又深呼吸了兩下,低吼一聲:“go!”然後用力去推大門。
……沒推開。
邵遠:……
他指著貼在玻璃門上的字:“親愛的穀老師,讓我們來看下這裏。”
那上麵寫著:上午九點以前,請按門鈴。
字旁邊還畫了一隻手,手的指向提示著來訪者門鈴在哪裏。
穀妙語:……
她隱隱感覺,這一天開始得似乎不怎麽順利。
按下門鈴,很快有人來開門。
見到開門者的長相後,穀妙語無比確定以及肯定,這一天開始得,的確,不怎麽順利。
******
還隔著玻璃門,穀妙語就一眼認出了走過來給她開門的人是誰。
那居然是她的大學班花賀嫣然。
就是她沒有錯。
這姑娘就算化成大米粥穀妙語都能認出她來。
“媽蛋,走過來這人是我大學同班同學!”她極快地和邵遠說了這句話,似乎這樣可以讓他幫自己分擔一部分驚訝。
大學畢業前,大家都在交流自己畢業後會去哪裏工作。同學們都知道穀妙語要背起行囊闖北京去了,他們都對她寄予敬佩與同情。
他們說妙語你真勇敢,敢拿著我們十八線城市十八流院校的畢業證去北京和清北的學生搶飯吃,我們敬你是條漢子。
他們還說妙語你勇敢歸勇敢,要學會知難而退曉得吧。實在混不下去就趕緊撤,別在天橋底下用你的屍體登上北京晚報的版麵。
大家就這樣有毒地互相鼓勵互相告別著。可他們誰也不知道賀嫣然畢業之後要去哪裏。賀嫣然對自己的去處和打算隻字不提。畢業之後的三年,賀嫣然也沒有和同學們聯係過。
以為此生再相見得全憑緣,穀妙語沒想到這個緣在畢業三年後讓自己給撞上了。
可是怎麽辦,她其實不太想撞到這個破緣。
賀嫣然應著鈴聲過來開門,看到穀妙語後,她漂亮的臉蛋上也布了滿滿的意外和吃驚。
“妙語?是你嗎妙語?”
聲音還是焦糖一般的甜。
穀妙語指揮麵部肌肉擠出笑容:“是啊。”她不知道該寒暄什麽,索性複讀了一遍賀嫣然的話。
“嫣然?說你嗎嫣然?”語氣語調基本一致,集驚喜與意外於一聲中。
邵遠:“……”
他要被這兩個女人尬死了。
賀嫣然把穀妙語讓進了屋。
在這個過程中,賀嫣然告訴穀妙語:是我呀是我。
穀妙語說:“在這裏見到你真意外呢。”
賀嫣然說:“是呀是呀,能在北京這麽大的城市意外相遇的幾率,得千萬分之一吧!”
這麽沒有營養地扯了幾句後,穀妙語終於沒忍住問:“你在這是……做設計師?”
賀嫣然有點嬌羞地回答:“沒有呢,我現在還是前台兼設計師助理。他們覺得我的長相可以擔得起工作室的門麵,所以讓我兼做前台。”
穀妙語哈哈一笑。
邵遠從她的笑容裏看到了其他的東西。
比如她認為賀嫣然是多麽的會美化自己。她不說因為我能力還不夠所以暫時隻能做設計師助理。她隻說因為我長得好看,所以他們讓我兼著前台。
他從穀妙語談話時表情轉換的僵硬中,看出來點問題。穀妙語和賀嫣然,兩人中間一定有點什麽淵源。
在她們一來一回的交談中,邵遠隱隱擔憂起他這位小姐姐。
他覺得穀妙語不太會是賀嫣然的對手。
賀嫣然的嬌羞含笑把她的真實表情包裝得實在太好了。他的小姐姐不一樣,是真笑假笑一眼就能讓人看出來。
回頭他得教教她,出來談事應該做到喜怒不形於色才行。那是他很小的時候父母就在教他的事情。
他們說,隻有讓別人摸不清你的真實喜怒,你才是強大到可以讓他們自己嚇自己的可怕對手。
*
賀嫣然用焦糖一樣的聲音問穀妙語:“對了妙語,你怎麽來了?是……來找陶老師?”
穀妙語點點頭:“嗯。”
賀嫣然聲音微微提起了一些:“那,有預約過嗎?”
穀妙語搖搖頭:“沒有。”
賀嫣然微微提起一些的聲音又平穩地收了回去。
“這可有點難辦了,陶老師現在都不接待沒有預約的客人的。”
邵遠站在兩個女人身後,聽著她們沒有硝煙的對話交鋒。
穀妙語:“哦,這樣呀。那要不嫣然你幫我跟陶老師傳個話,就說我來找他,是想和他談一下關於他父親的事。”
賀嫣然笑得特別親切香甜:“呀,妙語,你認識陶老師的父親?”
穀妙語點點頭:“嗯,見過,說起來還挺熟的。”
賀嫣然的笑容甜得都要發膩了。
“妙語,老同學,我不是不想給你傳這個話,主要是陶老師現在不在工作室呢。要不你先回去,留張名片給我,等陶老師來了,我把你的名片給他,告訴他你想和他談談關於他父親的事情。”
穀妙語點點頭,說好的,那麻煩你了嫣然。
她從自己包裏掏了張名片遞給賀嫣然。
賀嫣然一邊說“你看看,我們好久都沒見了,也沒來得及坐下喝杯茶好好聊會天,你就要走了”,一邊很積極地向門外方向送客。
邵遠冷眼看著穀妙語一副忍著翻白眼的衝動。
他們出了工作室門口,穀妙語在賀嫣然甜甜的笑容裏說再見。
穀妙語一轉過身就開始狂翻白眼。
“我天,我忍得快要崩潰了!”
邵遠抿著嘴笑。
雖然父母教導他,人在商場,應當喜怒不形於色。但和剛剛那位賀小姐比起來,他還是更喜歡他小姐姐這樣真實不做作的女人多一點。
他問穀妙語:“那我們現在怎麽辦,回公司嗎?”
穀妙語扯出一臉的奸佞笑容。
她那麽白皙甜美的一張小圓臉,非要做出這樣的表情,違和感讓她看起來有著充滿喜感的一種可愛。
穀妙語掛著這樣的一副表情說:“不回!我告訴你我這位大學同學的尿性我賊了解,你看陶大爺看起來是滿嘴跑火車但其實說的全是實話。我這同學正好相反,看起來說的全是實話,其實滿嘴都在跑火車。”
她低頭翻出錢包瞧了瞧。
“哎呀真開心,還有張毛爺爺。走,姐姐請你到對麵喝咖啡去!一邊喝一邊讓你看看什麽叫打臉‘陶老師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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