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一年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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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章一年又一年

    穀妙語吃著甜到憂傷的提子, 看著楚千淼從果盆裏刨出蘋果, 送到嘴邊大咬一口。

    “你怎麽不吃?”楚千淼一邊嚼蘋果一邊含混地問。

    穀妙語看著她的吃相,一時無語。這女人真是吃得半點都不優雅,完全看不出她其實是家公司的高管。

    穀妙語打量著楚千淼。齊肩的頭發被她隨便一紮,鬆鬆垮垮吊在後腦勺。劉海倒是很時髦, 空氣的,和楚千淼的小臉型很配。看起來挺小挺秀氣的嘴,一見到吃的就張得巨大。這幾年來,穀妙語覺得身邊的每個人都有變化, 或多或少都被時間打上了逐年加一的條碼。但楚千淼沒有,她好像還和幾年前一樣,身上的少女感十足。

    穀妙語看著少女感十足的楚千淼, 笑了。她想或者女人隻要有人疼,哪怕七十歲都還會是個少女。她得謝謝任炎,把即將步入三十歲的楚千淼疼得還像個少女一樣。

    想到任炎, 她順勢問楚千淼:“你和任炎到底什麽時候結婚?”

    楚千淼哢哧哢哧地咬著蘋果:“他恨娶, 我可不恨嫁, 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

    穀妙語:“我看你是故意折磨他。”

    楚千淼:“我個人覺得, 這是他應得的。”

    楚千淼說完仰頭哈哈狂笑。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之前他放我在河東一個人泡腳, 現在輪到他在河西一個人喝洗腳水了。”

    穀妙語莫名覺得自己被喂了一嘴狗糧。

    楚千淼話鋒一轉, 忽然問她:“你別光說我, 你也說說你自己, 你為什麽到現在還不談戀愛?”

    穀妙語為自己辯解:“我談了啊, 不是不合適嗎,就分開了。”

    “???”楚千淼一腦門子不可思議,“你不是指你之前那個兩個相親對象吧?”

    穀妙語點頭:“是他們啊。”

    楚千淼搖頭:“沒見過你這麽能自欺欺人的人。”

    東一句說完,她忽然又問西一句:“陶星宇最近怎麽樣?和他有聯係嗎?”

    穀妙語回她:“他的工作室那是我們友司,我們當然有聯係啊。”

    楚千淼咬著蘋果問:“他最近怎麽樣?還和賀嫣然曖昧著呢?”

    穀妙語輕輕一點頭:“嗯。”

    楚千淼:“你說陶星宇也挺奇怪,要說以前他爸看不上賀嫣然,不讓他娶她,那現在他也沒什麽阻力了,他怎麽還不娶了賀嫣然呢?”

    穀妙語笑一笑,不開口講陶星宇的壞話。那畢竟是她年輕時愛慕過的人。

    這幾年她看得明白,陶星宇是那種因為多情而無情的男人。所以他不會娶賀嫣然的。

    楚千淼等不到穀妙語的回答,忽然麵色一狠,直接問:“我不管了,我直說了,穀子我問你,你這麽多年不好好找男朋友,到底是等陶星宇不再曖昧,還是在等邵遠長大?你不是真把邵遠出國前那什麽鬼五年之約放心上了吧?穀子,聽我的,理智點,別等,你比他大三歲呢,禁不起老,再過十來分鍾你都三十了!”

    穀妙語笑著說:“我沒特意等他,我就是一直沒遇到合適的。你放心,元旦之後我就接著相親。”

    她怕從楚千淼嘴裏繼續聽到邵遠的名字。那名字不管從誰嘴裏說出來,她都一聽就一心酸。

    她岔開話題問楚千淼:“任炎他到底什麽時候把喵喵還給我?”

    楚千淼恨恨地一咬蘋果:“他說等我和他結婚他就把喵喵放回來。”

    穀妙語抬腳踢她:“求求你趕緊嫁給他行嗎?憑什麽你不點頭嫁人,他就要綁架我的喵喵!”

    楚千淼躲穀妙語的腳:“再踹我可告你人身傷害!”她舉著吃了一半的蘋果,表情忽地一變,皺著眉對穀妙語說,“你說任炎肉麻不肉麻,他居然管喵喵叫淼淼,他說他扣下喵喵是對我睹貓思人!”

    她說著一哆嗦。

    穀妙語手一顫,捏在指間的一粒提子掉在地毯上。

    曾經有個人,也像任炎這樣,對著喵喵喊過她的名字。

    那時他以為她聽不到,摸著喵喵說:好多天沒見了,我很想你。你想我嗎,妙妙?(72)

    那一聲隱秘又極盡溫存的妙妙,仿佛言猶在耳。她愣在那,愣在回憶裏,一時無法自拔。

    楚千淼啃完了一整個的蘋果,把果核扔進垃圾桶,對穀妙語說:“穀子,這蘋果巨甜,據送我這蘋果的合作方說,這可是國外進口的,你真的不嚐一個嗎?我就奇了怪了,你怎麽突然就不吃蘋果了。”

    穀妙語恍著神,搖搖頭。

    她隨口問著:“你什麽合作方啊,這麽大方,從國外給你寄蘋果,你就不怕任炎吃醋嗎。”

    楚千淼把頭發散開,重新紮了一下。穀妙語看得眼睛疼,她紮得還不如剛才看著利索。

    “哦,我這合作方你也認識,他叫周書奇。”

    “…………” 穀妙語覺得嗓子眼都快被提子甜嗆了。

    “三千水,我們都這麽大歲數了,以後能拜托你少扯點犢子嗎。”

    周書奇就周書奇,弄得好像是她不認識的人一樣。

    “哦,忘了,那小奇葩認了你當幹姐姐。”楚千淼聳聳肩說。

    穀妙語這麽一想,倒想起之前周書奇也說要送她一箱蘋果來著。隻是她一聽說是蘋果,沒給周書奇送禮的機會,直接婉拒了。

    說起周書奇,她倒承認楚千淼的一句話:他是個奇葩。

    三年前周書奇如願從律所跳到投行,和心心念念的楚學姐終於再度做了同事。可惜他楚學姐拔腿無情,他剛進投行沒多久,他楚學姐就跳到了互聯網公司做了高管。於是周書奇三五不時地就跑到她這裏來哭訴,哭訴自己的一片癡情付流水。幾年下來,算一算周書奇反倒和她的相處時間要比和楚千淼還多一點。

    後來周書奇為了證明自己對她絕無二心,特意挑了個黃道吉日,很不容她拒絕地和她拜了把子。

    從此以後,所有關於另一人的人消息,倒都由這個莫名其妙得來的幹弟弟為她免費播報了。

    想到那個人,穀妙語不受控製地開始有點心不在焉。

    楚千淼忽然問她:“對了,你給爸媽們打過電話了嗎?”

    穀妙語一邊不動聲色地低頭看看手機上的時間,一邊回答她:“打了。他們四個人你說多沒譜,居然在泰國看人妖看得嫌棄自己閨女們長得不如人妖好看。”

    楚千淼哈哈笑:“他們四個什麽時候有譜過?”

    穀妙語也笑,笑著笑著她又低頭看手機。她覺得已經過去很久,可手機上的時間居然都還沒有跳過下一分鍾。

    “對了,你怎麽過來的?”楚千淼問。

    “蹭我師父的車。”穀妙語說完,又看了眼手機。

    “你師父對你真是父愛如山,當年你被辭他也直接不幹了,你想開工作室,他跟你搭夥,你想把工作室開成公司,他又跟你一起掏錢變股東。說真的,你師父除了願意冷笑以外,哪都挺好。”

    穀妙語想著駱峰冷笑的樣子,笑起來:“他是挺愛冷笑的。”

    楚千淼順著駱峰說到嘉樂遠:“當年放任駱峰和你一起辭職,八成是董蘭做得最後悔的決定了吧,看看你們,現在發展得多麽茁壯,以後找個金主爸爸扶持你們‘溫暖家’一下,你們離和嘉樂遠分庭抗禮也就不遠了。”

    穀妙語笑:“允許你吹捧我,但不要這麽閉了眼地瞎吹。嘉樂遠畢竟是個上市公司,溫暖家想要和它在行業裏分庭抗禮,還需要一個馬雲一樣的爸爸來多多關愛我。”

    楚千淼翻了個白眼說:“我還不能吹你了?對了,我前陣子看到嘉樂遠公布非公開發行預案了。”

    穀妙語“哦”一聲,又低頭看了眼手機。

    和她等待的那通電話相比,她此刻一點也不關心嘉樂遠的事情。

    還有十分鍾就到十二點,十分鍾裏,它響起的幾率會有多大?

    手機突然在她手裏震動起來,她整個人都被震得一驚。喜悅瞬間湧起,隨後而來的失望又瞬間沒頂淹過那片喜悅。

    不是他。

    “俊年,什麽事?”穀妙語接通電話,問電磁波轉換另一個終端的潘俊年。

    “妙語,咱們公司新成立的公裝事業部負責人剛剛跟我說,他今晚被人叫出去吃飯,結果席上有個人在金融街一家金融機構工作,他是那家機構北京負責人的助手,他說他們公司新年後要裝修辦公室,工程體量很大,據說那家金融機構已經聯係了幾家裝飾公司了,正在作比較,公裝部的負責人打電話問我,我們溫暖家要不要爭取一下這個項目。我有點拿不定主意,就馬上打電話問問你。”

    公裝業務是溫暖家剛開展不久的業務,以前溫暖家隻做家裝,後來穀妙語意識到,辦公室裝修是裝修業務中一項非常重要的業務,想把公司做得更大更強、在同行業裏更有競爭力,就應該把公司發展成擁有全產業鏈的綜合業務公司,所以除了家裝之外,也應該發展公裝。

    穀妙語問潘俊年:“你是工程部的老大,公裝部由你直接管轄,你覺得以公裝部現在的水平,能不能抗下這一單?”

    潘俊年想一想才回答:“應該能。”

    穀妙語:“能的話,趕緊爭取吧。”

    潘俊年回答:“好,我這就打電話告訴公裝部負責人,趁他們的飯局還沒散。”

    掛電話前,他忍不住多問了穀妙語一句:“妙語,如果我說不能抗下這一單,你打算怎麽辦?”

    穀妙語笑了笑:“不能扛下嗎?那也讓公裝部負責人先把項目爭取下來,然後用剩下的時間,由你這個工程部總經理來負責想辦法,務必從‘不能’變成‘能’。”

    溫暖家能從四麵楚歌的絕地成長到今天的樣子,靠的就是“永不言棄”和無數個把“不能”變成“能”。

    潘俊年笑著說:“我猜也是這個結果。”他掛斷了電話。

    穀妙語收好手機,一抬頭看到楚千淼正在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怎麽了?被我談工作時的美貌所惑了嗎?”

    楚千淼歎息:“穀子,你和以前真不一樣了,我都快想不起你以前滿嘴雞湯的樣子了,你現在像個揮斥方遒的女王。”

    穀妙語笑:“女王想聽你直接誇她漂亮、年輕,一點都不像三十歲的女人。”

    她說完又低頭看手機。

    已經23:59分。

    電視裏忽然一陣吵鬧,幾個主持人正在扯著嗓子帶領現場觀眾齊聲倒數。

    數字從10第次喊到1,等0一喊完,全世界都爆發出新年快樂的叫聲。

    2017年了。

    穀妙語卻隻顧低頭看著手機。它不響,也不動。

    之前的每個跨年夜,他都會打電話給她。和她聊一會,問她怎麽樣,有沒有去相親。有兩次她說有,他直接在電話裏不掩傷心起來。但他並不責怪她那樣做,隻是說:我不騙你,他們一定都沒有我對你好,你一定做好比較再決定和不和他們交往。

    她聽著電話直笑。她也問他,有沒有遇到合適他的女孩子,她還說等遇到了,他就不會再打電話給她了。他卻這樣告訴她:你就是那個合適我的女孩子啊。

    她又笑。笑得眼睛都要燙起來。

    他們就那麽一年又一年地過去了。

    到了今年,他卻沒有用他那個海外的號碼再次撬動她的手機鈴聲。

    她心頭隱隱地、越來越綿延地湧起悶窒感。天下終究沒有不散的宴席。到了2017年,他終於不再堅持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