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除魔師的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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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s的官方聲明出來之後沒過多久, 周婷蘭的名字很快被人扒出, 還連帶著她的家庭情況, 成長經曆, 個人簡曆……詳細得堪比政審材料。

    又一天後, 微博上出現自稱“部門同事”的匿名爆料, 宣稱她利用職權,在賬目上弄虛作假, 董事長是為了替這個未來兒媳瞞天過海,沒想到反而讓自己背上了罵名。

    緊跟著,一係列網絡輿論的矛頭都直指周婷蘭是逼死王女士的凶手, 之前曝光死者家屬信息的事, 當然也追根溯源地算到了她頭上。

    要不是她,王經理就不會死, 又哪來的“死者家屬”?總之是她的錯就對了。

    她的微博賬號當然早被攻陷, 看見所有人都在罵她,大家就放心了。

    ——但說真的, 許艾不太信。

    她雖然沒有經曆過職場鬥爭,也沒有深入了解過周婷蘭,然而僅僅是這匆匆幾麵的印象, 她就覺得她——很會做人。

    “很會做人”的意思是,不會幹這種當麵挑釁經理, 公開橫行霸道的蠢事。

    更何況, 拖著幾個弟弟妹妹一路討生活長大的人, 怎麽會不懂基本的人情世故, 還染上一身飛揚跋扈的毛病?

    許艾不知道周婷蘭是否真的無辜,但如果是……那這一頓操作,應該是故意拖她出來轉移視線的。

    有人趕著在自殺調查結果發布的當天,趁機洗白董事長,想在短時間內息事寧人,淡出大眾視野;沒想到死者家屬又甩出了一本看起來很有內容的日記本,熱度不但沒降下去,還讓許多原本不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不幸中的萬幸是,日記本的重點不在“董事長的爛賬”——那就隻好抓著另一個人使勁做文章了。

    反正已經是分手辭職的前女友,和被清算辭退的臨時工一個性質。

    ——以上都是許艾自己的推斷,沒有任何證據支持。

    隻是她又想起周婷蘭幹幹淨淨的病房,還有對她愛理不睬的集團員工。

    還有那句意味深長的“你們男人啊”。

    &ns會有這樣的安排了?

    那她為什麽還要乖乖地等著被安排?

    “她就算知道,也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吧,”葉負雪在電話裏說,“對手是一個集團,她要怎麽反抗?”

    “……比如,爆一些真正的料?”許艾遲疑著說,“不管日記本上寫的是不是真的,她肯定知道很多人不知道的事吧?”

    如果這是劇情,如果周婷蘭是主角,這種時候,正是她甩出手上的底牌,然後全力反轉逆襲的關鍵時機。

    葉負雪笑了兩聲。

    ……好吧,這想法是有點幼稚,許艾扁扁嘴。她正準備換個話題,電話那一頭的人突然開口問她:“你下周三有時間嗎?”

    “啊?”

    “下周三晚上,楊澤利要舉行訂婚儀式——他也給我發請帖了,”葉負雪說,“我當然知道他的意思,不過……”

    “不過”停了一下,然後直接跳過了這個“不過”。

    “所以你有時間嗎?”葉負雪問。

    下周三?許艾盤算了一下日程安排——不對,不是盤算這個的時候。

    “他怎麽又要訂婚了?不都是前女友了?”

    “和另一個,”葉負雪說,“上次的訂婚儀式上出了點問題,草草中止,不算了,消息也沒傳到外麵……正好最近又出了事……所以這一次是和另一家集團的千金——大概可以幫忙拉動ts的股價。”

    “……哦。”許艾明白了。

    雖然訂婚儀式“不算了”,但事到臨頭還能把曾經的未婚妻推出去吸引一波火力,再利用單身的身份和大集團聯姻,這個“不算”倒是很劃算。

    雖然許艾不怎麽喜歡周婷蘭,但看到她被這麽算計,也讓她不太舒服。

    “你有時間嗎?我們一起去吧。”葉負雪又說了一次。

    “是找你的,我才不去。”許艾說。

    “請帖上也有你的名字,”葉負雪說,“‘許艾小姐’。”

    “……我周三要上班。”

    “問問店長,不能換班?”

    換班倒是能換……許艾想了想:“但我現在在學校,沒有適合那種場合的衣服——”

    “這不是問題,”葉負雪說,“明叔會為你準備好的。”

    ……那好吧。許艾想不到別的理由了。

    “那麽我們周三下午過來接你,”葉負雪說,“‘許艾小姐’。”

    “可以,”許艾也學著他拿腔拿調地說,“‘負雪先生’。”

    和店長溝通之後,許艾周三的晚班被換到周二了。她的周二瞬間變得十分充實:一上午的課,一下午的班,再加上一晚上的班。這天的午飯和晚飯,她都是趁著店裏沒人的時候,狼吞虎咽地塞下的。到了傍晚,學校放學公司下班,大人小孩都趕著在回家路上買個關東煮,買個烤香腸,許艾就在這幾台機器之間不停地來回穿梭,連頭發上都熏了魚圓肉丸北極翅的味道。

    時間終於到了晚上8點,客人少了,許艾也可以稍微緩口氣,磨磨蹭蹭地等接班。她在櫃台後坐下,摸出剛剛沒吃完的包子,往嘴裏塞了一口,就著冷掉的茶水咽下了。

    自動門又是“叮咚”一響。

    許艾急忙擦擦嘴角,從櫃台後站起來。

    ——來的是個熟人,意料之外的熟人。

    對方大概也沒想到,看到是許艾之後,她站在門口一愣,轉身就要走。

    許艾趕緊喊了她一聲:“你可以出院了?”

    周婷蘭停下腳步,轉回來,朝許艾揮了揮沒打石膏的那隻手,臉色平靜得有些不耐煩。

    “再不出院,難道等著記者排隊給我送花籃嗎?”說完,周婷蘭邁開步子,徑直走到保鮮櫃前,挑起了盒飯。

    “你的手沒事了嗎?”許艾問。

    “一期治療結束了,在家休息就行。”周婷蘭頭也不回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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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穿了一身簡單的家居服,腳上的運動鞋是踩扁了後跟的,頭發隨便一挽,劉海還油膩膩地貼在額頭上——不管怎麽看,都不是遠道而來的打扮。

    “你就住在這附近?”許艾問,“我以前怎麽沒見過你?”

    “因為我以前不住這附近。”周婷蘭說。

    她挑好了盒飯,又拿了幾瓶水,幾盒速食麵,用胳膊夾著,一起放到櫃台上。

    “勞駕。”周婷蘭說。

    許艾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說起話來甜得像浸了蜜——當時她還想,這姑娘雖然演技浮誇,但聲音是真的好聽。

    現在,她的聲音倒還是好聽的,隻是沒心思做那些個嬌俏可愛的表情了,語氣也是硬邦邦的,不比她的臉色好看。

    許艾看了她一眼,然後把那堆速食品一樣一樣地掃碼。

    “剛才叫我幹嘛,”周婷蘭說,“這種場合,大家都很丟人,互相假裝不認識不好嗎。”

    丟人?許艾又朝她一看,發現對方正盯著自己的藍色馬甲。

    便利店的工作馬甲 ,胸口還別了個工號牌。

    她上次也說過這樣的話,隻是許艾當時以為,她是喝醉了才這麽口不擇言。

    許艾看了看手裏的掃碼槍——丟人嗎?

    莫非……葉負雪就是因為覺得丟人,才給她銀行卡的?

    “我不覺得這丟人啊,”許艾說,“葉——負雪也來這兒找過我,他也沒說什麽。”

    “那葉先生可真是個好脾氣的,”周婷蘭說,“不過也許是沒把你放在心上,所以才不在意吧。”

    許艾手裏的掃碼槍一頓,然後繼續“滴”了下去。

    “不過,抱上金大腿了還在努力做兼職打工——光憑這一點,我倒是很欣賞你,”周婷蘭說,“畢竟到最後,什麽金大腿,都沒自己靠譜。”

    這番話今天從她口中說出來,倒是很有說服力。

    “你早就知道了?”許艾問。

    她沒具體說是什麽事,但周婷蘭眼皮一抬,了然於心地笑了。

    “他連買隻貓,都要看看價格,配不配得上家裏的裝修,難道我還真以為他會和我結婚?”她看著許艾說,“現實可不是瑪麗蘇,哪有那麽多傻白甜灰姑娘;早點做好心理準備,也省得事到臨頭,哭哭啼啼的讓人笑話。”

    許艾皺了皺眉頭:“那你為什麽還要……”

    “還要什麽?還要和他交往?”周婷蘭像醉酒時一樣“哈哈”笑起來,然後拿手指戳了戳許艾的腦門,“小姑娘——懂個屁!”

    “我大妹妹的醫藥費是他付的,二妹妹今年畢業,也多虧了他,才找到一份像樣的工作,”周婷蘭說,“弟弟是跑銷售的,沒車不行,他二話不說刷了一輛車來——你說我為什麽要和他交往?”

    許艾不說話,扯了隻塑料袋,把那堆速食品和盒飯都裝起來。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了,”周婷蘭笑嘻嘻地吐了口氣,“我不過是想讓家裏人過得好一點,怎麽了?說到底,在他們這種人眼裏,漂亮聰明的女人都是收藏和裝飾,帶一個放在身邊,就像名表一樣,看起來身價倍增——我收取的也不過是我這部分的勞務費,有什麽不對?”

    “……你不是學霸出身的嗎,”許艾說,“靠自己難道不行?”

    周婷蘭一愣,然後又伸手用力去戳她的腦門:“你懂個屁!”

    許艾皺著眉頭使勁一避,還是沒躲過。

    “我在校的時候成績是很好,但是那又怎樣,”周婷蘭說,“靠自己,奮鬥一輩子,可能才剛剛摸到人家的起跑線——我倒是無所謂,但我的弟弟妹妹怎麽辦,我可以慢慢摸爬滾打,可是誰養他們?”

    許艾不說話,繼續裝袋。

    “我都說了,各有各的活法,大小姐你就——”周婷蘭話頭一停,看了看許艾手邊的掃碼槍和身上的藍馬甲,笑了笑,不說下去了。

    許艾把裝好的東西遞給周婷蘭:“64塊3。”

    “用上次那張一百的付了。”周婷蘭說。

    許艾拉開收銀機一看,粉紅大鈔還在;於是她就直接打了小票一起給她。

    周婷蘭也沒什麽話要說,提起購物袋就走。晚上八點,外麵的夜風很涼,她走了兩步又把購物袋放在地上,然後單手拉上了家居服的拉鏈。

    “等一下。”許艾出聲喊她。

    周婷蘭原地站住,然後把腦袋一撇:“什麽事?快說。”

    許艾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那本日記本上寫的……都是真的嗎?”

    周婷蘭轉過身來了。

    “如果你是說逼死那位王經理的事,那我可什麽都沒做,”她一字一句地說,“我唯一做錯的事就是太優秀了,讓她看不過眼。”

    ……這回答和自己想的差不多,但許艾還是有些不太確定。

    “那其他——”

    “我也有句話想提醒你,”周婷蘭打斷了她的話,“你那位葉先生,也不一定就像你想的那麽好。”

    許艾一愣:“這是什麽意思?”

    周婷蘭突然又露出了那種嬌俏甜美的笑容,眉眼彎彎,笑得像一隻饜足的貓咪。

    “你以為,他當初為什麽要退婚?”周婷蘭說。

    ……為什麽要退婚?許艾當然想知道他為什麽要退婚,但是她問了無數遍,也沒問出比沉默更多的東西來,索性也就不再惦記了。

    都是過去的事了,就算問明白又怎樣?現在婚約續存,他會在她叫他名字的時候臉紅,會笑嘻嘻地小聲問她周末安排……這些難道不比過去的退婚重要?

    “我也是沒想到,他還會再回頭去找你。”周婷蘭又說了一句,這話一說完,她甚至笑出聲來。

    這笑聲太複雜,許艾一時讀不懂她的話外之意。她想再問她,但周婷蘭已經提起購物袋,直接走到了店門口。

    “有一次就難免有第二次,勸你也做好心理準備吧,”她站在門口說,“省得到時候哭哭啼啼的,讓人看了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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