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除魔師的大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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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艾仔細想了想,葉負雪和許荀, 過去應該是見過麵的。

    雖然事發當時她還在繈褓之中, 實在是不記得具體情形了。

    總之那時候, 許荀應該是四五歲, 走快了會摔跤的年紀;而葉負雪差不多十二三歲, 已經相當懂事了。

    這大概就能解釋, 為什麽兩人剛一碰麵,葉負雪張嘴就來了一句老氣橫秋的——“多年不見,許先生都長這麽大了”。

    ……完蛋,二話不說先占了個口頭便宜。

    許艾擦了一把汗,在心裏。

    一小時前, 許艾和明叔去火車站接許荀。明叔還說要不要做個姓名牌,許艾說沒事沒事——許荀本就長得高大,許艾絕對相信, 他即使隨便穿了一身休閑衛衣牛仔褲, 也能在人群裏顯眼得像街拍男模。

    果然,列車到站幾分鍾後, 男模提著旅行包出站了。

    然而兄妹倆視線相交的那一瞬間,許艾清楚地看到哥哥臉上閃過無數複雜的表情。

    用心理活動體現的話, 大概是:“這是誰”“怎麽邊上還有個老男人”“不會就是葉先生吧”“這可不行我得跟她好好談談”……以及等等,一眼萬言。

    於是許艾趕緊上前喊了他,一句話介紹完明叔, 然後明叔提了許荀的旅行包, 兩個人連拉帶趕地把人推上車, 關門,綁架似的開著車逃跑了。

    許荀一坐下,果然問了許艾預想中首先會問的問題——

    “葉先生是做什麽生意的?”

    “就……家族產業。”許艾說。

    許荀將信將疑地眯了眯眼——想來也是,畢竟什麽都沒說。

    “家族產業,”前麵開車的明叔說,“葉家一直都是做這個的,在行業內也十分有名。”

    ——雖然還是什麽都沒說,但聽起來就靠譜許多了。

    許艾倒不是特意瞞著哥哥,隻是她覺得,沒個鋪墊沒個預告,突然告訴他說,葉負雪做的是“那種生意”……就算對方是自己親哥,她也不能保證,她說什麽他就信什麽。

    何況葉負雪的能力還沒有完全恢複……她這麽吹牛似的說出去,說不定反而讓他難堪。

    那就先瞞著吧,反正……反正以後……有的是機會解釋,許艾想。

    幸虧這兩天“小朋友”們都不在,家務活都是明叔自己做,就算許荀在宅子裏待上一天,應該也露不了餡。

    ……嗯,隻要祖奶奶不亂來,應該露不了餡。

    也許是因為明叔在場,許荀沒有繼續往下追問。許艾問他怎麽突然來了,他也隻說“來看看你”,便不再展開。

    大奔安靜地開了半個多小時,然後轉入小路,又轉入山路,又是十幾分鍾後,到了葉家大宅。

    明叔下車去開了門(手動),然後許艾下車,帶著許荀朝客廳過去。宅子裏又亮起路燈來了,深秋的傍晚很短,轉瞬便是天黑。

    葉負雪正好等在客廳裏——他專門換了一身會客的衣服,戴著深色眼鏡,頭發也梳得整整齊齊,正站在茶幾前備茶。

    桌子上零零落落地掉了不少茶葉。

    許艾叫了他一聲,葉負雪便轉過身來,微微一笑,說了那句讓許艾猛擦一把汗的話——

    “多年不見,許先生都長這麽大了。”

    ……他一個人在宅子裏待了個把小時,就憋出這句開場白來?許艾簡直懷疑是不是祖奶奶又教了他什麽奇怪的東西。

    “……葉先生好。”許荀很有分寸地問候道,雖然聽他的語氣,似乎也是吃了一驚。

    許艾趕緊過去,悄悄拉了拉葉負雪的袖子。她的本意是讓他把剛才那句話好好說說,不要跟長輩似的老氣橫秋,然而對方似乎朝另一個方向理解了。

    “大……”才說了第一個字,許艾就有更不妙的預感。

    “叫我名字就好了。”許荀會意地截住他的話頭,還朝許艾看了一眼。

    令人尷尬。

    哥哥大概以為,是自己讓葉負雪叫他……大……的吧。

    令人尷尬,許艾立刻轉頭裝作四處看風景。屋子裏有一瞬間的安靜。

    葉負雪紅著臉笑笑,又叫了一次“許先生”,然後便請許荀落座,自己在他隔壁椅子上坐下了。

    許艾左右看了看,搬了把椅子,坐去哥哥旁邊。

    她想葉負雪害羞歸害羞,畢竟比哥哥大這麽多,說話還是知道分寸的,她隻需要及時攔住哥哥,不讓他問一些不該問的問題就好了。

    ——萬萬沒想到,她的“尷尬”在接下來的半小時內迅速升級,一躍成為“十分尷尬”。

    開始的時候,對話還隻是普通的閑話家常,兩邊聊聊天氣,聊聊新聞,聊聊一些無關痛癢的大事小事,聊聊許艾小時候的囧事醜事;每次許荀一想問“葉先生是做什麽生意的”,許艾便馬上哈哈大笑扯開話題。

    然後時事新聞點評完畢,許艾的黑曆史挖掘結束,未來40天內的氣象預報也被毫無遺漏地梳理了一遍,偏偏明叔還沒來報告開飯。於是葉負雪思前想後,問了一句——“許叔叔近來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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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 許荀眉頭一皺。

    葉負雪沒聽到回答,自己也意識到可能問得不對,於是趕緊換了個話題——“許先生最近工作忙嗎?”

    許荀又是眉頭一皺。

    連著兩句話都沒能把話題進行下去,葉負雪似乎有些慌了。許艾看他猶猶豫豫地似乎又要開口,趕緊站起來給三個全滿的杯子裏添茶,終於把他那句“聽說許先生準備結婚了,恭喜恭喜”在嘴邊攔下了。

    以前怎麽沒發現,這個人說話也是這麽……直來直去,許艾想。

    直男的直。

    一圈茶倒完,客廳裏的氣氛冷了一冷。許艾想來想去,隻能靠自己拯救世界了。

    “所以哥你這次過來,是有什麽事嗎?”她問許荀。

    還是一聲招呼都不打的說來就來,想必是有很要緊的事。

    甚至還帶了個旅行袋——難道是準備住下?

    許荀又一次皺起了眉頭。

    ——然後立刻鬆開,露出一個演技浮誇的笑容。

    “這不是你生日要到了嗎,”許荀一邊說著一邊大笑一邊用力拍打許艾的肩膀,“哥哥來給你過生日呀~”

    許艾,20歲,天蠍座。

    如果自己沒有記錯,如果戶口本上沒有騙人,那麽距離她的生日還有足足小半個月。

    許艾看著許荀刻意大笑的表情,完全確定了——絕對有事。

    多半還是不能在旁人麵前說的事。

    “生日?”“旁人”突然開口,“我怎麽記得你生日好像——”

    “飯應該好了吧,”許艾搶先一步站起來說,“我們可以去餐廳了。”

    晚上7點,葉家的小圓桌開飯了。菜都是明叔做的,雖然和“小朋友”的水準相比差了一截,但也算得上精致豐盛。許荀很給麵子地添了兩碗飯,邊吃邊誇。

    飯後明叔正要泡茶,許荀說不必麻煩了,肚子很飽,想去花園逛逛消食,於是許艾會意地帶他去了花園。

    花園裏亮了幾盞路燈,深秋的夜風冰涼刺骨,“呼呼”拍在臉上,吹得人頭疼。許艾才走了兩步就皺起眉頭:“不就是說個事嗎,非要來花園?”

    許荀沒有回答,倒是停下腳步了。

    “我前兩天回家去了。”

    “我知道,你說過,”許艾記得,差不多也就是一周前的事,“所以爸爸又罵你了?”

    許荀在夜色裏搖搖頭。

    “我都沒見著他。”

    許荀說,他是帶著女朋友一起回去的,想著好好和爸爸談一談——畢竟他們是認真考慮了,準備結婚。

    “大包小包買了一堆東西,清蓉也專門請了假,也跟家裏人說了是去見家長——結果到了之後,家裏大門換鎖了。”哥哥說,語氣比這迎麵的夜風還冷。

    他的鑰匙開不了門,打電話給爸爸,連打了五六個才接;對麵一接起來,他還沒說事,又被劈頭蓋腦地罵了一頓。

    於是許荀把手機拿開了,懶得細聽。

    ——然而這一拿開,他突然察覺到爸爸的聲音是從門裏傳出來的。

    “他就在家裏坐著,不給我開門。”哥哥說。

    就在家裏坐著,換了鎖,不開門,還要罵人。

    “……那,你們就回去了?”許艾說。要換了她,她也會生氣——就算再不喜歡哥哥的女朋友,人家都專程上門了,何必這麽不給麵子?

    “回去了,清蓉哭了一路,我還安慰她說不理這怪老頭,大不了咱們以後都不回家了,”哥哥說,“然後我陪她在我們老家玩了幾天散心,再坐火車回去。”

    誰知道她中途二話不說,趁著許荀不注意,一個人下了火車,換車走了。

    “我發現的時候,車都開起來了,”許荀說,“打她電話又不接,我隻好在下一站下車……但是下了車我傻了,我上哪兒找她去?我就在小旅館住了一晚上,一邊充電一邊打電話發信息——不接,不回。”

    “……那你這是直接過來找我了?”許艾問。

    “我想來想去,記起我好像還有個妹妹。”許荀說。

    很想翻白眼,但現在不是翻白眼的時候。

    許荀轉過身來,借著昏暗的燈光看了看許艾。

    “雖然這妹妹不太聰明,脾氣也不好,但至少不會把我關在門外,也不會一聲不響地跳車走人,”許荀說,“雖然她好像也要跟人跑了。”

    許艾又忍住了一個白眼。

    “那你來找我……是想讓我幫你勸勸爸爸?”她問。

    許荀不說話了。

    又是一陣夜風吹來,許艾被凍得打了個噴嚏。許荀這才反映過來,伸手把她一推:“回屋裏去吧。”

    “那你這趟過來是做什麽的嘛。”許艾又問了一遍。

    許荀遲疑了一下,開口道:“你覺不覺得,爸爸好像有事瞞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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