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一月下旬，楚傾牽著楚安背著一書包的卷子回到家裏，寒假伊始。

    ＂唉！高中寒假作業怎麽那麽多？＂一到晚上，楚傾看著一大疊試卷和習題冊皺著眉抱怨，＂十八套試卷，五科習題冊，怎麽＂

    ＂哥哥！＂

    楚傾聽到呼喚回過頭，隻見楚安一拉開書包鏈，＂嘩啦啦＂一堆卷子本子爭前恐後地往下跳。

    楚安慢騰騰地揀好，一本一本地念著三分之一位置處的標題＂語文、數學、英語、政治、曆史、地理……＂

    楚傾＂……＂唔，他差點忘了，初二的小安有八科作業。

    ＂帝都附中目前真的是越來越變態了，我記得我上初中的時候壓根不發這些習題冊，頂多一科兩套卷子。＂楚傾感歎，他倆還真是難兄難弟啊！

    ＂唉！本來還想放鬆放鬆的，現在看來，這麽多作業，這些天甭想閑著了。＂楚傾歎道。

    楚安倒是不像楚傾那麽發愁，在他看來，和自家哥哥呆在一起，就算寫這般枯燥無味的作業，那片寧靜的感覺他也是樂在其中的。

    假期一到，楚傾又開始了從家裏到崇光武館的＂兩點一線＂，隻不過與初中所不同的是，他已經考到了黑帶級別，身為高中生壓力也大，因而一周去武館也不過兩三次，當然大多時候，他都是指導便宜師弟來打發時間。

    ＂師兄，我打完了！＂

    淩遙溫和的話語傳過來，楚傾＂啊＂的一聲，才發覺自己方才又發呆了。楚傾懊惱地把劉海撩到上方，不常見天日的皮膚接觸到微冷的空氣，總算讓楚傾清醒了下。

    ＂師兄，你今天怎麽了？＂淩遙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走到他的麵前問道。

    四處看了看，楚傾找了一處軟墊拉著他坐下，說道＂我弟弟生日快到了，你覺得，我送他什麽比較好？＂

    ＂這都快年關了，你弟弟什麽時候的生日？對了，你弟夠小的啊，今年該十三還是十四歲了？＂淩遙問道。

    楚傾不假思索地回道＂這個月月末，27號。過了生剛好十四歲。＂說到十四歲，不知為何，楚傾想起了那句＂聘聘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呸呸！瞎想什麽，自家這個可是藍孩紙！

    ＂哦。按理說，你是他哥哥，他想要什麽禮物你應該了解啊！怎麽來問我，我又沒見過你弟弟。＂淩遙不解地看向他，卻因眼前的情景屏住了呼吸。

    楚傾側身迎著冬日陽光，跳躍的光點落在他的臉龐上，淡黃的暈染，柔和了他原本有些銳利的眉眼，此時尚介於青年與少年之間的他雙手絞在了一起，表現出了不知所措，他說道＂小安沒有特別喜歡的東西，原先缺的我前幾年都送過了，所以來看看你有沒有好點子。＂

    說著，楚傾看向淩遙，結果和淩遙那雙眼眸對個正著，淩遙的瞳孔偏淡，特殊得讓人見過便難以忘記，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楚傾也被這琉璃目吸引了。而此刻，他的瞳孔顏色卻變深了，顯得莫名的詭譎。

    楚傾就琢磨著，這眼神怎麽這麽不對勁？看得他渾身有點涼涼。正要細看，淩遙已經收回了他的眼神。

    自己竟然看一個同性看直了眼，淩遙意識到自己的無禮，垂眸握拳在嘴邊清咳了一聲，再抬眼還是楚傾所熟悉的那個溫潤師弟，像是無奈般歎了口氣，他說道＂師兄，我也不是無能的啊。這樣，你先告訴我以前你都送的什麽禮物，我聽聽看。＂

    淩遙臉上笑意淺淺，語調沉穩，看上去沒有任何異樣。看來是自己想多了？一向神經粗條的楚傾很快把心裏說不出來的違和感拋到九霄雲外，事關小安，他也真切地跟淩遙討論起來。

    ＂記不清具體時間了，這幾年他生日，我送的禮物有限量版拚圖，高級魔方，精裝九連環，鴨子……＂

    ＂等等，鴨子？＂淩遙驚異地問道。前麵那幾個一聽就很附和他弟弟高智商的人設，可這個＂鴨子＂是怎麽亂入的？

    ＂是啊，鴨子。＂楚傾不太滿意自己的如數家珍被別人打斷，不過一回想到當時楚安的開心神情，又興衝衝地說道＂那隻鴨子我選了好久呢，沒有雜毛，叫的也好聽。＂

    合著買的還是帶發聲器的？真想不到師兄口中的小天才也喜歡這個。淩遙想著。結果楚傾下麵一句話讓他臉上的微笑保持不住了。

    ＂菜市場賣鴨子的就那幾個攤子，價格都跟說好了一樣都不壓，那時為了買一隻貴族氣質鴨還花了我不少零花錢。＂

    ＂你…買的是會動的，活的鴨子？不是毛絨玩具？＂淩遙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說話的聲音都有些艱澀。

    ＂菜市場裏的，當然了！＂楚傾奇怪地瞥了他一眼，說道。

    ＂你為什麽想到要送這個？就算送寵物那除了鴨子也有很多其他的選擇？＂兔子貓咪之類的總比家禽聽起來要好？

    ＂當然是我家小安喜歡了。他跟我說過他在鄉下的時候，隻有一隻叫＂小方＂的鴨子一直陪著他。那麽我想，他總歸是喜歡鴨子的。＂楚傾為自己的邏輯沾沾自得。

    ＂……＂

    買活鴨送給別人當生日禮物，也是稀奇，這種事情也就自個兒師兄做得出來。淩遙問道＂那然後呢？你送給你弟後他什麽反應？＂

    ＂他驚喜地呆住了＂，楚傾口氣很得意，說道＂他抱著鴨子說毛很漂亮，叫聲嘎嘎的，他很喜歡。＂

    ＂……＂驚喜地…呆住，正常人第一反應應該是震驚。淩遙這時候才發現他的師兄原來如此自信。

    想到後來的發展，楚傾惋惜道＂鴨子的結局不太好，我家母夜叉威脅我不許養寵物，否則‘楚傾與鴨不得進門’，最後拿它燉了一鍋老鴨粉絲湯。＂

    ＂……＂淩遙無話可說。

    ＂唉，今年我想搞些特別的，但又苦於實在想不出來送什麽了，師弟你看怎麽辦？＂楚傾胳膊屈在膝蓋上，支著下巴看他。

    眼見他仿佛真的把自己當成了救命稻草般的存在，淩遙突然有了捉弄的心思，故作沉吟了一刻，他建議道＂送《三年中考五年模擬》怎麽樣？＂

    ＂哈？＂楚傾發出了一聲疑問，然後說起來＂這禮物實用性倒是挺強的，小安又愛學習，隻不過一本是不是不太夠？＂他＂哎＂了一聲，聲量放大＂要不把中考九門全買了，湊一套？＂

    ＂……＂買九門《三年中考五年模擬》，你是要召喚神龍嗎？淩遙見楚傾真的在考慮送這個禮物的可行性，趕忙阻止道＂師兄，我就是隨口一說，哪能真的送套題當生日禮物？＂

    反應過來自己被耍了，楚傾狹長的鳳眸一眯，不快地看著他。

    淩遙收了心思，轉而認真地幫楚傾分析道＂你弟弟應該是對外物都不大在意，會讓他心裏有波動的也就是你這個兄長。那麽，你要送禮物的話不妨親手做一個，他一定會高興的。＂

    ＂親手做？我手工藝不行啊！＂楚傾猶豫。

    淩遙進一步點撥道＂生日禮物又不一定必須是手工藝品，你可以做其他的。＂況且他認為依他對那個從未謀識的楚安的感知，相信隻要楚傾送了自己做的，就算東西外觀再有瑕疵，他也會高興的。

    ＂行，我思考下做什麽禮物。淩遙師弟，謝了你真是好人。＂頓了一會兒，楚傾眼神真摯地道謝。

    ＂……＂被發了一張好人卡的淩遙聳了聳肩。

    方法倒是挺有新意，想到自家小安開心的模樣楚傾心裏也在動搖。畢竟他對於做東西一向沒有天賦，記得以前上手工課的時候，老師教剪紙，威風凜凜的老虎硬是被他剪成了憨厚可掬的似貓非狗…的變異物種，真正是＂剪虎不成反類犬＂，毅然而然成為了三年級的笑柄。

    為了尋找靈感，楚傾下午從武館出來後沒有像往常一樣徑自回家，而是去了這邊的步行街。這條街挨著小區居民樓，地理位置優越，以至於大冬天裏街上依然繁華熱鬧。

    因為附近建有兩所初中，一所小學，所以街上精品店也很多。楚傾一臉期待地走進去，卻垂頭喪氣地出店門。就這樣逛了五六家精品店後，楚傾果斷停止了這一行為。櫃台上琳琅滿目的，但都是些女孩子喜歡的小玩意。

    雖然說不清自己究竟想找什麽，但很明顯，自己想要的不在這些小店裏。楚傾坐在廣場台階上看著那些跳廣場舞的大媽出神。等歇夠了，一看手表都六點多鍾了，楚傾才拍拍褲子上的泥土回家。

    路過西南角一個賣陶瓷娃娃的小攤，楚傾停住了腳步，拿起一個陶瓷福豬翻看起來。

    小攤上擺放著各種彩繪陶瓷，人物動植物應有盡有，不過幾寸玲瓏可愛，楚傾看得心癢癢。

    攤主是個絡腮胡的大叔，一見有生意可做，連忙熱情招呼道＂小夥子，要買什麽？這些陶瓷人兒可招人稀罕了，也不貴，一個五十塊錢，買回去當個擺件多好！＂

    見楚傾隻是覺得新奇，並沒有要買的意思，那攤主又加了一句＂不喜歡這些陶瓷的配色的話，也可以自己上色，有現成的工具！＂

    自己上色？楚傾突然有了主意，向攤主問道＂那上不完的話能在這多畫幾天嗎？＂

    ＂中！＂攤主豪爽地一揮手，道＂我每天從下午三點到晚上八點都在這裏做生意，你想在這上顏色就過來！＂

    楚傾大喜過望，在攤子上拿了一個最為可愛的吐舌小狗就夾著顏料盒，坐在攤子後麵的塑料凳上畫了起來。

    挑的小狗輪廓折痕比較繁雜，再加上楚傾描繪得很是細致，一時半會兒確實不夠用。

    於是，楚安就發現楚傾接下來的一周去武館的次數明顯增多了，而且每回都是晚上七八點才回家。楚傾對此的說法是武館打比賽，最近大家都比較辛苦練習的時間也長。

    不得不說，楚傾每次編瞎話都挺像的，昂首挺胸，眼神眨都不眨，把楊笙成功的瞞過去了，不過也正是楚傾這樣的細節讓楚安輕而易舉的看穿了謊言。

    ＂哥哥，到底在幹什麽？和誰在一起？＂楚安眼神幽暗得讓人心驚。

    ＂啊切！＂剛拿起勾線筆的楚傾吸了吸鼻子，心想這兩天刮風還是得聽小安的話穿件毛衣。

    上色上著上著，楚傾發現自己也許有色盲的潛質，看上去分明是紅彤彤的顏料劑，塗上去卻變成了紅褐色。上毀了的正是小狗那條惹眼的舌頭。好端端的小狗吐著舌頭的萌態被這濃墨重彩生生破壞掉了，活像小狗飲了鶴頂紅呼叫‘help’的糟糕情態。

    ＂……＂楚傾的心態有點崩。

    攤主好心地安慰他＂沒事，幹了也沒那麽明顯，雖然有點醜，但看你那麽費心的份上，女朋友會理解的。＂

    ＂啊？大叔，我沒有女朋友。＂楚傾一驚，手下動作一凝滯，潔白的陶瓷上頓時暈染了一小塊。

    沒有女朋友？哦，看來還沒追到！攤主了然，然後摸了摸絡腮胡尋思。小夥子長得不錯，人又有心，那好事也快了！

    不曉得大叔又腦補了什麽的楚傾正在緊急補救那塊斑點，擠了該上的顏料就趕緊往上蓋。

    經過幾個下午的辛勤勞動，楚傾終於完成這項作品。在收獲攤主幾個像是鼓舞的眼神後，楚傾糊裏糊塗的把這隻＂中毒＂的小狗遞到了楚安的麵前。

    沒有看見想象中的嫌棄神色，楚傾忐忑不安的心鬆了鬆。

    楚安眼睛亮晶晶的，在看見異常斑斕的小狗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這是自家笨蛋哥哥的手藝。頓時感覺像含了數顆蔗糖一般，甜入骨髓。

    楚安深深地看著他，問＂哥哥，你這幾天在外麵，都在給我準備這份生日禮物？＂

    ＂嗯！＂楚傾摸了摸楚安的頭發，寵溺地說道＂這麽個小東西，其實也不用花那麽長時間的，都怪哥哥手太笨——＂

    話還沒說完，柔軟的發絲觸感在楚傾下巴處傳來，楚安擁抱住了他，與此同時，悶悶的聲音傳來——＂哥哥，謝謝你！我很喜歡！＂很喜歡你這樣為我用心的樣子……

    楚傾回抱住他，溫聲道＂怎麽還跟小孩子似的，有這麽高興嗎？＂過了半分鍾，楚安的雙手還是圍著他的腰腹，楚傾感覺不自在了，嘟囔了一句＂淩遙這家夥挺靠譜的，提議的生日禮物果然不錯！＂

    楚安感覺心裏刹那間如墜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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