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次難以啟齒的夢境過後，楚傾就不如以往那般頻繁地和楚安聯係了。而就算視頻電話的時候，也隻是匆匆幾句就掛了，時間一長，楚安亦察覺出了問題，思前想後打電話試探了一番。

    ＂哥哥，你這些天事情很多嗎？＂接通後楚安擔憂地問道。

    ＂額…是比較忙，這不快實習了嘛，老師讓在此之前趕緊把別墅設計方案做出來，還要交一個石膏模型！事情全堆一塊兒去了，這幾天沒怎麽跟你聊天，小安，你不會怨哥哥？＂楚傾東拉西扯了一堆。

    ＂怎麽會？哥哥忙的話就盡管去做自己的事情好了，小安沒關係的。＂楚安打電話的聲音透著輕鬆與明快，但漆黑的眼眸裏卻似蒙上一層薄霧，使他的眼神看起來朦朦朧朧的，讓人一眼看不出真切。

    而電話那頭，聽著自家弟弟貼心的話語，楚傾的心裏是鋪天蓋地的羞慚，壓抑得他無法再同那一頭的人多說一句話。

    ＂小安，哥哥要繼續畫圖了，沒什麽事那先掛了，早點休息，晚安！＂

    ＂哥哥，晚安！＂楚安說完最後兩個字，心裏是一片悵然若失。他親愛的哥哥……居然在敷衍他。

    事實上，楚傾已經焦頭爛額了。除了自家弟弟的事情，淩遙那家夥也讓他倍感頭疼。一周五次風雨無阻地來他這裏報道，他以前怎麽就沒看出來他這師弟如此執著的一麵呢？

    十一月份下旬，楚傾他們班跟著大三的學長學姐一起去建築實習。為期半個月的實習，他們跑了好幾個城市，時間緊安排密，奔波的勞碌讓楚傾短暫地停止了對周身一切的思考。實習過後，針對淩遙的窮追不舍楚傾采取了躲避政策，畫室圖書館自習室幾點一線，直到月明星稀才會回到寢室。事實證明，此法有效。

    淩遙找過來的時候，他的師兄正在學校附近的陳華廣場上賣蘋果。

    攤子雖小，但生意很火爆。

    ＂同學，請問這…這蘋果是怎麽賣的？＂一個梨花燙的漂亮女生走上前，看著楚傾微醺了臉蛋，柔柔地問道。

    ＂哦，這蘋果——＂

    ＂美女，這蘋果四塊錢一個。＂

    楚傾剛要回答，就被兩眼放光的蔣豐擠到了一邊。

    ＂這麽便宜？＂梨花燙女生開心地笑了，拿出錢包道＂幫我拿三個。＂

    ＂好嘞！美女你等一下哈！＂楚傾鄙視地看著蔣豐殷勤地蹲著大個兒給人家妹子裝蘋果。

    ＂美女，您拿好！歡迎今晚再次惠顧啊！＂

    ＂嗯？嗯！好的！＂梨花燙女生戀戀不舍地看了看楚傾那邊，拎著紅色塑料袋款步姍姍地離開了。

    蔣豐還在看人家的背影，伸手捅了捅楚傾＂哎，老二，你看那妹子長得真好看啊！呢子大衣底下的兩條腿也又細又直！＂

    楚傾不置可否。

    蔣豐數著今天賺到的一疊票子，沾沾自喜道＂喂！老二！你看我的主意不錯，一方麵幫你解決了吃不了的蘋果，另一方麵還能賺點外快！你瞧這多好的事兒！＂

    不提這事還好，一提楚傾就惱了，淩厲的鳳眸斜斜一揚，看著他冷笑＂嗬，吃不了不也因為是你惹出來的禍麽？＂

    楚傾的顏值哪怕在帝大也是極高的，不僅是建築係的鎮係之草，還差點榮登帝大校草的寶座。因而他在帝大不說狂蜂浪蝶齊聚，但桃花緣還是蠻好的。像聖誕節這樣旖旎意味極重的節日，大家都不會放過獻心意的機會，畢竟萬一一個不小心，男神就看上自己了呢？幾率雖小，聊勝於無。

    由於大一的時候，建築係係草不接受粉絲送的一切物品這一消息就飛速傳到了帝大論壇。於是，眾花癡草癡改套路了。

    楚傾二十四號這一天沒有收到蘋果柚子巧克力之類的，還覺得有些詭異的不習慣，結果回了宿舍他才看見，積聚在他桌上桌下的那一堆。

    始作俑者在自己的椅子上邊吃蘋果，邊對他講＂啊，那些小學妹小學弟真是太熱情了，給你送吃的還想著我們這些室友…哈哈！＂

    哈哈！果然他還是想勒死這個傻大個！

    東西既然都送到寢室了那自然不好再退回去。巧克力還好，但水果什麽的太多肯定是吃不完的，蔣豐就想了個點子。批發了幾箱蘋果，加上宿舍裏一起售賣。幾個紙箱子擺在地上，兩個小塑料板凳擱那一放，這生意就做起來了。

    楚傾坐在凳子上把剩下的蘋果都整理到一個紙箱裏，正收拾著，視野裏出現了一雙黑色皮鞋，他頭也不抬地問道＂買蘋果嗎？＂

    ＂師兄需要幫忙麽？＂

    楚傾拿蘋果的動作一停，他慢慢抬起頭，聽淩遙喟歎道＂終於見到你了！＂

    ＂你怎麽找過來的？＂楚傾的聲音不冷不熱。

    ＂……＂坐在旁邊的蔣豐默默地連人帶椅往後退了一步。

    淩遙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揚了揚下巴，問＂我們聊聊好嗎？＂

    楚傾答應了。一味的躲避非是良策，有些事情還是一次性說清楚比較好。

    見兩人朝廣場另一頭走了，蔣豐鬆了口氣，分外慶幸淩遙沒有把他供出來。

    ＂哎，老板，給我來五個蘋果！＂一個滿臉痘痘的男生過來了。

    ＂好嘞！共計二十五塊錢，謝謝！＂

    ＂啊？二十五？剛才你賣那女孩的時候不是四塊錢一個嗎？怎麽到我這裏變五塊錢了？你這不瞎糊弄顧客嗎！＂痘痘臉瞪大了眼睛，不相信會有這樣欺瞞客人的商家。

    蔣豐洋洋一笑，指了指搭在紙箱子外側的一塊紙板道＂哦嗬嗬，忘了跟您說了！我們這裏的規矩是，女士四塊錢一個，男士五塊錢一個。＂

    ……

    楚傾走到廣場背麵一處空曠的場地就停住了腳步，轉過身道＂就到這裏得了，說，你還要跟我聊什麽？＂

    淩遙從建築學實習歸來堵了近一個月，愣是沒見楚傾幾次麵。好不容易從楚傾室友那裏得到線索，這會兒見著正主了，竟一時失語，他緩和了一下，淡若琉璃的漂亮眼睛深深地注視著他，問道＂師兄，我們真的不可能嗎？＂

    ＂廢話！我可不是基佬，怎麽會和男人在一起？＂像是證明什麽一樣，楚傾補充了一句，＂沒錯！做兄弟可以，攪基免談！＂

    ＂師兄！＂淩遙突然加大了音量道＂可是你以前說過你並不討厭同性戀愛！＂

    ＂……＂尼瑪他有說過這句話嗎？楚傾絞盡腦汁地扒拉了會兒記憶，然後悲催地發現他確實有說過。拜以前同桌安娜的腐思想所賜，他那段時間研究了下純愛這一方麵，然後在武館閑暇的時候還和淩遙交流了心得……

    簡直是打臉的節奏啊！楚傾一拍腦門，辯解道＂我說不討厭，那是我的個人見解，我隻是說如果有人搞基的話我不會有惡心的感覺罷了，又沒說我自個兒向往同性戀！＂

    ＂可是你不討厭的話，那麽說明我們之間是可以嚐試的。＂淩遙眼裏有著希冀，他漸漸靠近著楚傾，用誘哄的口吻道＂師兄，我是真的喜歡你。從小到大我不曾對任何人任何事物產生過不顧一切地去爭取這樣的想法，可是唯獨遇見你，會不由自主地想要親近，會有讓師兄隻對我一個人笑的欲望。＂

    聽著從前要好的兄弟和自己傾訴衷腸，巨大的疲憊和無力感從楚傾心裏升上來，真操蛋！他是上輩子是禍害了多少小姑娘今生要被懲罰去直麵他兄弟這樣情比金堅的情感？

    ＂你知道嗎？這種喜歡到連心髒都揪緊的難受感覺，在我的大腦皮層跳動。無法停止，也不想休止。＂一向溫潤如玉的青年在此刻卻吐露出熱烈似火的情話，仿佛爆發出了他所有的難以埋藏的情絲。

    楚傾想，這些話倘若換了任何一個女孩子都會受到極大的觸動，可是他卻心如止水，因為——

    ＂淩遙，這不是能不能試的問題，關鍵是，我很確定自己根本不會喜歡你。以前要是說我對你尚有友誼的話，那麽現在，很抱歉，什麽情義也隨著你的告白煙消雲散了。＂

    廣場前麵彌漫著聖誕夜人們的歡心雀躍，而這小小的一角卻充斥著寂然與哀傷。

    淩遙在聽到楚傾決絕的話語時，心就重重地沉了下去。他想活了二十多年，總算體驗到所謂難過到窒息的感覺。

    ＂師兄＂，他倏地展顏一笑，卻不再是以往滴水不漏的使人如沐春風的微笑，勾起的嘴角是苦澀的弧度。他抬起那雙瞳色漸深的眼睛，望著他，懇求一般問道＂能讓師弟最後擁抱一下你麽？算作全了這無望的癡念。＂

    楚傾遲疑了一下，看著多年摯友痛苦的神色終是不忍心，邁出一步張開手臂擁住了他。就在這時，淩遙突然稍稍抬頭對上楚傾的薄唇吻了上去。

    楚安跑遍了大半個陳華廣場，本來他是趁著周日特地坐車來到帝大看望哥哥，然而聽他室友說才得知楚傾去了廣場，搜尋了半個小時他才看到了熟悉的身影，與此同時，那兩道偎依纏吻的身姿也映入了他的視線。心髒仿佛破了個口子，呼啦啦地灌滿了冷風。

    這個冬天真冷啊……楚安攏了攏自己的大衣，轉身離開了，正如來的時候那般悄無聲息。

    ……

    是夜，印著楚傾個人資料信息的檔案袋和一遝厚厚的照片送到了淩家主宅薑倪的手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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