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鄭鄭回到台裏後，不停回憶著過往。

    師父去世前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在籌備高考，每天家裏學校兩點一線，根本沒再和他詳細聊過什麽，所以也不知道他那會兒主要在做什麽。

    她又仔細回想一番，忽然想起師父似乎有做記錄的習慣，平時更會隨身帶著一個筆記本，如果將那個筆記找到，說不定會有突破！

    她想到了就匆匆出門，準備去找師母。

    雖然前一次的碰壁讓她有些排斥和師母接觸，她去了或許也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可不管怎樣，她都得試一試。

    意外的，她下樓走到電視台大廳時，竟然瞧見了師母的身影。

    師母正在和保安交流，餘光看見她過來，立馬指了指這邊。

    司鄭鄭趕緊迎上，表情有些拘謹和懼意。

    “您怎麽來了？”

    師母目光淡淡的，“先走吧，出去再說。”

    二人找了電視台對麵的一家咖啡廳，司鄭鄭點了兩杯熱飲，服務員將東西端上來後，她捧起杯子，不自然地笑笑。

    “師母，真巧啊，我剛下樓就是準備去找您的。”

    師母略帶嘲諷地笑笑，“找我幹什麽？遺書不都拿到手了？”

    司鄭鄭略略臉熱，雖然遺書是琪琪主動給的，但始終沒得到師母的同意，或許在她眼裏，這東西是他們哄騙琪琪得來的。

    她沒法辯駁，也不想多說，頓了頓，收起那副討好的姿態，說：“那您這次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師母沉默未語。

    咖啡廳裏響著婉轉柔長的鋼琴聲，周圍有客人在小聲交談，氣氛看上去安靜平和，但司鄭鄭卻隻覺得又尷尬又不安。

    師母到底想做什麽？看她之前的反應，應該不是想幫自己吧？

    然而讓她沒想到的是，師母在片刻後靜靜拿出一個文件袋，裏麵有幾個本子和兩個u盤。

    “這是孟讓生前用過的東西，你拿去吧，應該會有用。”

    司鄭鄭愣了愣，她根本沒想到師母會主動將自己想要的東西送來，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師母抿了口熱飲，也沒看她，微低著頭輕聲說：“其實我一點也不想再接觸和孟讓有關的人和事，可是琪琪卻很在意，她對爸爸的印象很淺，卻一直很崇拜尊敬他，她看孟讓以往的獎杯和證書非常驕傲，對別人提及時，也覺得自己有個很棒的爸爸。後來她漸漸長大，知道了一些當年的傳聞，但她始終不相信爸爸是那樣的人。恰巧你們這時出現，給了她希望。”

    司鄭鄭心有千斤重，她看著師母：“所以您為了不讓她失望，選擇妥協？”

    “不然你以為我為了什麽？為了那個讓我失望過無數次的孟讓嗎？”

    在孟讓的世界裏，第一重要是他的記者事業，第二重要是司鄭鄭，她和孩子得到的關愛永遠少得可憐。她是個極度沒有安全感的女人，麵對這樣的丈夫，她怎麽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無私付出？

    說實話，他去世後，她更多的是鬆了一口氣。

    因為他活著時，她總是不停的想要他更多的付出和關愛，得不到之後，她就失控，無理取鬧，她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

    而他死後，她表麵上看著沒依靠，卻也徹底解脫了。

    她不再想得到任何人的愛和關注，靠自己也變得理所應當。

    老話怎麽講來著？有山靠山，無山自立。

    她當初就是太想去依靠，得到的和自己預想的有一絲絲差距就要鬧到天崩地裂，而實際上呢？她得到的也沒有很多，至少那個她曾經愛過的人死去後，她的生活並沒有太多變化。

    所以，她並不想再提及那道傷痛，更不想再間接回憶起過往。

    可是琪琪是她的命根子，她雖然難受，卻更不想讓她失望。

    司鄭鄭不明白師母心間的這百轉千回，聽見師母如此說自己的師父後，情緒有些不舒服。

    她問：“既然怕琪琪失望，那當年為什麽還要撒謊呢？難道就不怕這件事真的成為永遠擦不去的汙點，不怕琪琪長大後會難過？”

    “我需要錢。”師母並沒有被她激怒，表情依舊平靜，“琪琪當年得了很嚴重的病，需要一大筆手術款，我走投無路，正巧有人這時找上門，說我隻要在孟讓自殺的事情上稍稍改口，他就會提供一大筆錢，不止能讓琪琪平安手術，餘下的還足夠她上到大學的學費。”

    司鄭鄭沒想到這個理由，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她一直以為師母隻是想報複師父當年的忽略，但怎麽也沒想到，原來她當時隻是走投無路，不得不在那種情況下做出決定。

    司鄭鄭為自己這些天對師母的惡意揣測感到愧疚，“對不起，我不知道您當年的情況，我……”

    師母不想聽她說這些，打斷：“不需要，如果真的算下來，我該去怪的也不是你，但當年卻還是跟你一個小姑娘計較成那樣……要說對不起的話，那真沒完沒了了。”

    司鄭鄭明白，也不再多言，想了想，又問：“那當年給您錢的是誰？”

    “是那個實習記者……也就是你那位同事的哥哥。”師母說，“親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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