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進入夏天，天空中的烏雲便多了些。

    燕魚抬頭瞧著那天色，山崖底下從上望去，比在平常的地麵上望著的天，原來是一樣的。

    不知道父皇有沒有派人來尋她，她真的很想念家鄉的一草一木，不似這山崖底下，每日也不過她跟師傅兩個人在。

    大鳥又從山頂上飛過，繞著陡峭纏著薄霧的山脈尋覓一圈，叼起幾隻樹枝。彼時，燕魚恰好瞧著它，它也呆頭呆腦地將底下的小人兒瞧著。

    “我知道你是通靈性的，你能不能帶我上去啊。你想要什麽，我都能給你。”燕魚追著那大鳥，大鳥撲閃著巨大的雙翅，發出鳴叫聲遨遊在天際盤旋。

    “別跑啊，你又飛走！”

    “喂，臭鳥，你給我回來啊！！快救本宮上去啊！”

    望著天追鳥，不留神踩著地上的一個小坑，燕魚一頭往前栽去，雙手撐地，雙膝被石子磕破了皮肉。

    沙石沾在傷口上，疼得燕魚直掉眼淚，抱著自己縮在岩壁邊哭。

    “你奢望隻傻鳥救你上去。也就難怪你會遭人暗算掉進這山崖底下。”

    陰柔的男聲先出現，接著是一陣衣袂卷起破風而來的簌簌聲響，燕魚沒有抬頭，反正栽在這個人手裏，也上不去，這些天又天天逼著她學畫，磨著她最後的意誌。她不要再被這人給擺布了。

    “來。跟為師去吃剛出爐的玉米蘿卜湯。”

    燕魚腦袋一撇，鼻子裏還哼唧唧的。

    溫雲渺見燕魚不理睬他，他便去取了一瓢水來，擱在她身旁，“從這裏上去，沒你想的那麽難。隻是，你還不會畫東西，就不要指望從這出去了。”頓了頓，他又想到什麽，“如今在外頭那些人的眼中，你不過是個死人，而你的死亡也變成了整個北冥大陸戰亂的借口。你現在活著從這走出去，隻會有人想殺死你。”

    燕魚瘸著腿站起，“你說外頭開戰了？你怎麽知道的，你出去過！！！”

    “好好學。等你能出師了，我自會還你自由。”溫雲渺道。

    “可是為什麽你要選我？”

    “這裏，還有別人麽？”溫雲渺眼色驟然暗淡，“好好學，這些年我也活膩了，隻想有個人能繼承衣缽。”

    “你要自盡？”

    “不。是去找我心愛的人去。”

    心愛的人，那是男人還是女人？

    燕魚心中嘀咕著，看了眼腳邊的瓢，捧起喝了一口。

    溫雲渺眉心一抽。這是給她自己清洗傷口的，公主個個都是蠢成這樣的麽。

    今日蕭錦辰領命去跟北燕交戰，蕭煥煥就老實了很多，趙王爺從天牢裏逃出的消息被蕭煥煥知道，不由聯想到那夜蘇貴妃費盡心機出逃被抓個正著。這天牢重重把守，天羅地網的，定是知道蘇貴妃一直在挖那地道，所以皇帝就讓她先逃出，再派了蕭錦辰來捉拿。

    那麽趙王爺能逃出，這裏麵定是有內奸。

    掌心隱隱作痛，蕭煥煥攤開掌心，卻見那掌心上細長的花瓣又張開了些。她記得起初是沒有這東西的。

    這印記，跟那考古現場，新聞裏報道的照片裏，也出現過一模一樣的。

    她心尖微顫，難道這一切真的都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不知皇後在打什麽主意，果然把蕭煥煥給喊去，然後給了她一提盒的食物，讓她給蘇貴妃送去。明裏不好說不送，蕭煥煥也沒有違背，送之前偷偷用銀針試過，食物沒有毒。

    天牢確實不是個養人的地方，這是蕭煥煥踏進這裏的想法。

    蘇貴妃見有人來，卻也沒力氣爬起，蜷縮在地。牢門一開，蕭煥煥就將食物擺好，看著那一美人慘成這模樣，饒是她這般沒有菩薩心腸，也看了覺得怪可惜的。

    好好的一女人，偏要學媚術入宮迷惑皇帝，關鍵是，這媚術還學藝不精，還搭上了別人的賊船，被利用。蘇家的女人是上輩子都欠了趙王爺的。

    “皇後讓我來給你送吃的。”蕭煥煥剛說完這話，蘇貴妃就撲來用手抓著飯菜。

    蕭煥煥驚訝的看著，“你這是多久沒吃過東西了？他們，沒給你食物嗎？”她的目光掃到看守的人臉上。

    “都是上頭吩咐的。小的們也不好放鬆管製。”看守的人道：“她逃過一次，陛下之前就下過旨意，說是天牢裏試圖想出逃的，一旦被捉回就要就地正法。這次，陛下已經是很開恩了，還留著她的命呢。”

    “那她到底被餓了多久？”

    “每隔三日送一次食物。”

    蕭煥煥問：“那水呢？”

    “兩日送水，第三日送食物，斷水。”

    這跟要她的命有何區別。

    蕭煥煥不解，明明是要留著她，卻又要折磨人，當真不像是父皇的作風。

    看著蘇貴妃依舊在死命往嘴裏塞食物，蕭煥煥隻覺得喉嚨一哽，這麽塞法，她都覺得噎得慌。

    “她今日是有多餓啊。”蕭煥煥順了順自己的胃。

    “今日她倒是吃過了。”

    “吃過了什麽？”蕭煥煥突然意識到什麽，再掃了眼帶來的菜色，若是之前她吃了跟這菜色相衝的食物，也是可能會食物中毒身亡的。

    果然，看守的人一說出食物，蕭煥煥便過去拿起水往蘇貴妃嘴裏灌。蘇貴妃嘔吐完後雙眼泛紅的看著蕭煥煥，“你不是想弄死我嗎？幹什麽還要救我。”

    “你知道這會食物中毒，你”

    “還是死了好。在這裏生不如死，還不如死了好。”蘇貴妃又看了眼對麵的一間牢房，“我這輩子已經完了，我們蘇家女人的這輩子都完了。我那侄女也是可憐的人，她在府裏一直沒有地位，被人欺壓著長大，所以一心想要往上爬。如今淪落至此，你們這些天生好命的人，一定是在笑我們，笑我們活該。”

    “那確實是活該。”蕭煥煥也往牆角一蹲，拿了根雜草在手裏把玩，“你羨慕我們啊。但我也覺得，這是命不錯，你我皆不能選，生來如此。但你能選的，隻是分岔路時要走的路，你一直選了錯的路，當然是活該。”

    蘇貴妃驚詫地瞧著她，心中卻被這話給狠狠敲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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