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們走的過程就是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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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肥頭大耳,說話中氣十足的大胖子就是玉誌豪,不管在哪兒喝酒,隻要有他在的地方,方圓兩公裏內準能知道這斯在此暢飲,這是一種男兒們所謂的“豪情”,這種豪情,源自坦誠,也源自自信,更源自於一種相對的能力。不過,當這種豪情遇上了大神級別的豪飲的時候,往往也會變得很低調,這種低調,往往會很受虐。於是,兄弟們常常戲稱他“鼇拜”,意通“熬敗”,“煎熬”著豪情,“衰敗”著收場。

    上高中的時候李喚飛就跟玉誌豪相識,當年因為所謂的兄弟情結,他倆兒友情深厚,後來也是因為那樣的兄弟情結,他倆走了很多彎路,最終被迫轉學。

    自轉學至今,李喚飛和他已經八年多未見了。在這八年多的時間裏,玉誌豪和韋誌弦他們一起經曆過很多事情,有年少的輕狂,有無知的囂張,也有放蕩的不羈,到後來,經曆過人生的種種,漸漸的領悟了許多的道理,特別是步入社會、結婚生子以後的玉誌豪,在待人處事方麵,變得更加沉穩。玉誌豪經常跟兄弟們這樣說,“你們要早點結婚啊,把對家庭的責任作為你們人生的一個新的動力,隻有這樣,才不會迷茫一生,在事業上也會容易有所成就。”,“人生不要妄想太多偏離實際的東西,要腳踏實地才不容易被崴腳”,“人再怎麽張狂,到最後也得跟自己說‘喝高了要學會低調’,別野。”……

    在酒席之間,李喚飛也才知道他的女兒都快三歲了,而且,下一步,他們要舉家搬去福建開始創業。

    創業,這是李喚飛現在想做而不能急著做的事,就能力而言,他對行業還沒有遠見,沒有洞察力和判斷力,就性格而言,他對突破事物還沒有足夠的膽識和謀略……

    “你現在過來,兄弟們再次相聚,非常開心。”玉誌豪漸生醉意,他拉長了聲音說,“三年前,我們這幫兄弟剛畢業就來到這裏,要啥沒啥,一個單間,一住就是四五個人,東西擺在房間裏,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苦啊。”深情的說著,他拍了拍覃富的肩膀,“最舒服的時候,要算是上完白班倒夜班的時候了,那時候可以去網吧玩玩電腦,一個人坐著一個座位,玩累了趴下美美的睡上一覺。”他“嘿嘿”的笑著,這時,一隻蟑螂正要爬上一塊掉在桌上的肉,把它拍落在地上,抓起筷子,夾起肉,放進嘴裏,大口大口的嚼著,這一切,都顯得那麽隨意,那麽自然,那麽不覺得惡心。

    “那時候,我們也是蠢蛋一個,工作是經常換來換去的,今天這三個兄弟剛找到工作,另外那兩個兄弟又已經辭職了,這三個兄弟連工資都還沒領到一分錢,其中又有兩個兄弟辭職不幹了。”說著,他“哈哈”大笑的又是滿滿的一杯“豪情”下肚,“最後,他丫的,一個兄弟的千把塊錢的工資養著四個還在找工作的兄弟,我的個媽喲,哈哈……那個……那個堅持到最後沒辭職的兄弟,就是韋誌弦,哈哈……就他一個人養著我們這幾頭豬。”

    “哈哈……他丫的,你還好意思說,三年前,我妹妹讀書要花錢,我老媽一個人在家又沒什麽收入,每個月領到工資,先給我妹妹寄了幾百塊的生活費,回頭一看,屁股後麵又有幾個眼睜得跟牛蛋一樣大的兄弟‘嗷嗷待哺’。”韋誌弦也搖了搖頭大笑著,“啪”的一巴掌打在玉誌豪的大腿上,“那時剛進工廠上班,普工一個月才一千二,每個月養這麽多人,媽個xx,我都沒發話你倒先叫苦了?”

    “現在你‘單飛’了,老婆小孩都有了,錢也賺到了,夠你去福建幹他一票大的了。”韋誌弦繼續說著,他夾起一粒花生米扔嘴裏,扔偏了,掉在地上,他蹲下來尋找了一番,終於在凳子下麵找著了,他撿起來,吹了吹,剝掉花生的紅色的皮,放進嘴裏,津津有味的嚼著,這一舉動,在這幫一起吃過苦的兄弟們麵前,已經司空見慣了,“你是做技術轉做業務的,拿東西出去開發一片市場也是綽綽有餘了。”韋誌弦說著舉起酒杯要喝,忽然,他回頭看了看韋純和覃富,放下杯子,一巴掌打在韋純的大腿上,“就這兩個哥,這斯上個月辭職了,在家裏玩了一個月的遊戲,今天,那個貨又辭掉了,從明天開始又要養這兩隻‘明倫香豬’了。”

    說完,韋純和覃富兩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賊笑著……

    “韋純這斯就不說了,做事沒耐心,又不願意幹苦力活兒,你就不用再去工廠麵試浪費時間了。”玉誌豪說著,給韋純夾了塊雞頭,“補補腦,多想想以後。”然後,他又轉向覃富,“兄弟啊,你肯學習,能吃苦,但就是心太浮躁太沒定力了,今天在東邊做一下,明天在西邊做一下,到最後哪裏都不是你想要的,最終哪裏也都不會要你。”說完,一巴掌狠狠的打在覃富的大腿上,“而且我最不能忍受的是你又特別愛忽悠,就前兩個月,你說找到工作了,在五金加工廠做編程員,晚上叫我過來喝酒,我那天特地買了一箱一瓶七塊錢的啤酒過來為你慶祝,誌弦還在門後麵殺了一隻雞希望你工作順利,頭天晚上吃好喝好睡好了,第二天也去工廠上班了,他丫個xx的,結果你當天晚上就又提著行李跑回來了。”玉誌豪話音剛落,所有的兄弟們都大笑起來。

    “你這家夥最胡鬧,今天又辭職,有沒有做夠一個月呢?沒做夠一個月到時又領不到工資,最後又得伸手跟誌弦要錢,這樣胡鬧就不行啊兄弟啊,你先連幹三杯先。”玉誌豪說著,把酒杯強塞給覃富,覃富笑著一飲而下,連幹了三杯。

    “我都做了兩個月了,哪能沒工資領,隻是壓了一個月的工資要到下個月才能結而已。”覃富喝完酒,用紙巾擦著嘴巴,還連連打著嗝兒。

    其實出來工作,往往會有這樣兩種人,一種是一幹幹到底的,還一種是幹著幹著卻永遠心裏沒底然後到處瞎跑的。今晚兄弟們說的這些人這些話,也讓李喚飛明白以後自己該怎麽去麵對一份工作。

    “誰說我們覃富做事沒有‘定力’了,上次你給我兩百塊錢買酒買菜,我買的足夠九個兄弟一晚上喝趴的酒,有一次你給他兩百塊錢去買菜,鍋咩酷啊(壯話的歎詞),他拿去買了一斤鮑魚和三斤花殼,這定價力,那是妥妥的穩啊。”韋純說完“哈哈”大笑著向後倒去。

    “對啊,你不說這事兒我都給忘了。”玉誌豪再次用力拍著覃富的大腿大笑道,“這貨,給他兩百塊錢,他要是拿去買幾斤豬肉或牛肉,再買幾斤花生幾斤青菜的話,都足夠我們兄弟吃喝到天亮的了,他倒好,拿了兩百塊錢他去買了一斤鮑魚和三斤花殼回來,他丫個xx的,晚上,兄弟們都望著天花板喝酒。”說完,兄弟們已經笑倒了一大片。

    “你給個毛線兩百,總共才一百八十多,買菜的時候錢還不夠,我自己又墊了差不多五十塊呢,你現在補給我五十。”覃富說著向玉誌豪伸出右手,見誌豪沒有反應,他又調皮的把眼珠向天花板翻了翻,“現在你們一個個都笑話我,那天晚上買回來,你們一個個開心得半死不活的說‘來深圳差不多三年了,第一次吃到鮑魚’,那天吃得最多的就是韋純你了,現在笑得最大聲也是他。”覃富一臉不服氣的可愛相,惹得在場的人更是大笑了起來。

    “難怪他們都叫你‘老板’,原來你還有這麽一段‘故事’。”覃路笑著說,“我剛才還在想著,喚飛今天過來,明天要給點錢給你去買菜,現在聽完你的故事,這個計劃已經被你徹底‘打胎’了。”

    此時,覃富也忍不住大笑起來,在一個小小的租房裏,充滿了笑聲,這個笑聲,是兄弟再次團聚的喜悅,也是這些年這些兄弟所經曆過的艱難與磨礪的記憶,這也是慷慨友善的兄弟的情宜……

    “來覃富,我們也幹一杯,下次再買鮑魚的時候,記得通知我。”李喚飛笑著跟覃富碰了一杯,再轉過身對覃路說,“兄弟,這次過來真的麻煩你們了。”

    “在這裏,我是‘房東’,他是‘房西’。”韋誌弦笑著拍了拍覃路的肩膀。

    “韋純以後就是‘廳長’。”玉誌豪插上一句。

    “覃富是保安隊長。”韋純又補了一句。

    “蒙剛是保姆,專門洗衣服。”覃富也補了一句。

    “我以後是後勤隊長。”覃路笑著圓了一句。

    “這個,婦聯主任。”玉誌豪指著韋誌弦大笑。

    “幹部都有了,現在就差個環衛工人,我幹了哈。”李喚飛補了一句,大家夥兒又開始了有酒有故事的繼續著。

    ……

    那天晚上,他們喝到三更天才結束,睡覺的時候,覃路和覃富一個房間,玉誌豪和李喚飛一個房間,韋純和蒙剛在客廳打地鋪,韋誌弦送走了韋佳和覃誌伍後,回到家裏玩電腦玩個通宵,累了,他就靠在椅子上睡著……

    就是這麽一群年輕人,積極、樂觀、活潑、無畏艱難困苦,在生活上不管多難,他們從來都是坦坦蕩蕩的通過自己的雙手和智慧去創造自己想要的美好的生活。現如今,像他們這樣的年輕人,比比皆是,日子比那些靠旁門左道,走歪門邪道,行坑蒙拐騙,做違法亂紀的使奸耍滑的人過得輕鬆瀟灑得多,最重要的是,他們過得很安逸,很自在,也很心安理得。

    “兄弟啊,以前上高中的時候,多虧你的關照才沒挨別人欺負,以後在這邊,有什麽事你隨時說話。”玉誌豪閉著眼,喃喃的說。

    或許在玉誌豪眼裏,李喚飛還是當年那個少不更事而輕狂跋扈的少年,又或許,他想起了當年太多的過去……

    “以前我們行事魯莽,那時候的事兒就不提了。”李喚飛微笑著回答,“現在大家都是成年人,都是為了我們以後的理想和生活而努力,以後還真少不了你們的幫忙。”

    “深圳是一個非常包容的城市,不管你的身份背景如何,隻要你有能力,前麵的道路一片光明。”玉誌豪說著,他的聲音顯得有些疲倦了,“我認識的很多老板都是外地人,他們在這邊也吃過很多苦,大家都一樣的,都是一步一步努力著走出來的。”說完,玉誌豪轉過話題,“你剛畢業出來,不要太心急也不要太盲目,工作要慢慢找。”

    “我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迷茫,沒有方向……”

    “這沒什麽好迷茫的,你看以前紅軍長征的時候,每一次下腳隨時都可能挨槍挨炮的,老前輩們也是經曆過很多才總結出往北才是出路的。”玉誌豪說完大笑了兩聲,“哈哈,你看我們,剛出來工作那會兒,在大學裏學的東西完全用不上,為了一日三餐就隻能進工廠做普工,後來我還算幸運,遇到一個很厲害的配藥技工,那時我就知道在他身上肯定有很多專業的東西可以學,我也知道我們配化學藥水的這行成本小利潤大,所以我就很想跟他學。剛開始,我每個月的工資都拿去請他喝酒,帶他出去找玩兒找樂的,跟他把關係搞好後,我花了近兩年的時間才從他那學到了本事,再後來,我開始自己配製藥水,開始接觸業務,做業務的時候,我每個月都努力超額完成老板交給我的銷售任務。在後來的工作中,我也一直努力的好好表現,老板開始放心讓我一個人出去開拓市場,而且,他還給我源源不斷的資金、材料和新技術的支持,用了近兩年的時間,我憑借技術的優勢和老板的信任,加上我自己的一些交際技巧,幫公司打開了幾乎整個東南沿海的市場,所以那時候,我跟我原來的那個老板的關係也很好。”玉誌豪說完,重重的歎了口氣,“唉,我那個老板就是太好賭了,前兩個月,把他幾千萬的資產全都輸光了,害得他老婆也把自己的公司拿出來幫他抵嚐賭債,剛在龍華這邊買的兩套幾百萬的房子也沒了……”說完,沉默片刻,玉誌豪又是一陣歎息,“有錢的時候不懂得珍惜,他現在又淪為一個打工仔了,現在他幫我現在的老板跑業務呢,一個五十多歲的人了,唉,現在看他,真像是一隻落水狗一樣可憐。”

    “我現在這個老板,他是我原來那個老板的債主,他既不懂技術,又不懂業務,也不懂管理,更不會用人,他不但不信任我,還想方設法的要瓜分我之前開發出來的市場。他丫個xx的,公司近一半的市場是我開拓的,我花了那麽多時間那麽多精力,最後落得如此下場,我心裏著實不服。”誌豪說著,坐了起來,拿起一根煙點上,狠狠的吸了一口,“所以,即使我現在沒有十足的信心和把握,即使在福建那邊我人生地不熟,即使我手上沒有多少資金,我也要賭一把,去福建那邊跟當地的朋友合夥開廠。”

    見李喚飛沒說話,玉誌豪又安慰似的說,“你不用擔心現在沒有目標,很多時候,我們心煩意亂的四處尋找,試圖找到我們想要走的路,當我們經曆了很多以後,隻要用心,你會發現,其實路一直踩在我們腳下,隻是當時,我們暫時被迷茫蒙蔽了雙眼罷了。”

    “嗯,我明白,有時候,與其費盡心思四處找路,還不如先把腳下的路走好,不急躁,不盲從,我們走的過程就是一條路。”李喚飛鬆了口氣,“我的下一步,就是走好麵試、找到一份自己意向的工作的路。”

    “是的,現在我們條件也還好了,如果你不想在誌弦這邊住,可以去我那邊,我那邊也是兩房一廳,而且現在就我一個人住。”玉誌豪說著掐滅了煙,躺下,“我要走的話也要一兩個月以後再走,這一兩個月的時間,你應該可以找到一份自己想做的工作了。”說完,玉誌豪又坐了起來,可能是他太胖了,天氣又熱,他流著一身汗,“有我們在這邊,吃住你不用愁,你隻管放手去‘長征’。”

    談話之間,李喚飛也覺得玉誌豪變了,以前那個不愛說話、隻愛動手、每天跟在自己屁股後麵的愣小子已經變成了一個說話頭頭是道、愛用腦子去想問題的早已跑在自己前麵的成年人了。他,是真的用心去體會和總結他的人生經曆和生活了……

    那晚聽了玉誌豪一夜的肺腑之言和深切感悟,李喚飛也更有信心去麵對將來的“長征之路”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