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張軒。”不一會兒，張軒給李喚飛打來電話。

    “哎，哥，那個，葉總說，你這次遇到難處，我們應該盡力幫兄弟一把。那兩個訂單，就按你的價格和交期的要求，你呆會兒把圖紙發給我哈。”張軒為難的說。這兩個訂單，如果不是關係很好的工廠，基本上沒人願意幫做的。

    放下電話，李喚飛站起來，走到辦公室門口，打開門，“毅堅，你進來一下。”

    覃毅堅閃爍著眼神，心神不定的站起身，又低下頭，亦步亦趨的跟在李喚飛後麵，走進辦公室。

    “這段時間……”李喚飛回過頭，看了他一眼，“年紀輕輕的，怎麽老是像個八十歲的老頭似的，走路連腳都抬不起來。打起精神來！”

    覃毅堅聽了，半咧著嘴，似笑非笑，他抬起頭，戰戰兢兢的站到彭景賢身後，沒一會兒，頭又低了下去，不敢看人。

    看著他也著實讓人無奈，李喚飛也不想再多說別的，直奔主題道：“這段時間，你幫我去張軒的工廠跟進兩個訂單，沒問題吧？”

    覃毅堅搓了搓鼻子，輕輕的應了聲“嗯”。又把手放下，道：“哥……我……想跟你……單獨……聊聊。”

    看覃毅堅的表情，李喚飛能感覺到，他想“單獨聊”的，肯定是不是私事兒。李喚飛看了看成佳遜和彭景賢，他們的臉上，好像也對“單獨聊聊”的話題特感興趣，他們猶豫著要站起來……

    “沒事兒沒事兒，你們坐下。”李喚飛說完，轉向覃毅堅，“你有什麽事？直說就好了。”

    覃毅堅猶豫了好一會兒，瞟了成佳遜一眼，又低下頭，右手食指不停的勾著左手拇指，突然，他鼓起勇氣，道：“哥，你跟公安說一聲，別再查了。”

    話一說完，李、成、彭的眼神，異常嚴肅的盯著他看，覃毅堅嚇得兩腿都在發抖，辦公室裏，空氣瞬間凝固了一般。

    李喚飛咬著牙，死死的瞪著他，想說什麽，卻又突然間不知道要說什麽，他的嘴唇，在顫抖著。

    “唉！”成佳遜重重的歎了口氣，他似乎能斷定，火災的起因跟覃毅堅有直接關係。彭景賢也無奈的回過頭，叼上一根煙，點上。

    “如果是你！你應該去跟警察自首！別在這裏……”

    “不是我！”覃毅堅打斷李喚飛的話，他堅定的回答，“那天晚上，我跟譚光軍的煙頭都扔進蹲便器裏了……”

    “啪”李喚飛重重的一腳踹在覃毅堅的腰上，大吼道：“抽什麽煙！去洗手間抽什麽煙！”大吼著，李喚飛向前再衝兩步還想多踹他兩腳，彭景賢立刻站起來抱住了李喚飛，成佳遜也站起來要上來攔人。

    覃毅堅火紅著臉，要哭了的聲音道：“不是我！是我爸和成叔！”說完，他的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李喚飛喘著粗氣，像是剛掀翻一塊巨石似的。一聽說與成叔有關，成佳遜便質疑的轉向覃毅堅，“我叔怎麽了？”

    “那天晚上，我跟譚光軍一起去上廁所，我爸和成叔兩個人正好在裏麵吸煙，他們把煙頭扔進廢料池裏，我和譚光軍的煙頭都扔進坑裏了。那天，那天我是最後一個離開車間的。我不知道三樓晚上還要不要加班，所以我離開的時候，沒有下電閘。”覃毅堅擦拭著眼淚，“哥，如果……如果查出來是他們……我去幫我爸坐牢。”看著這個平時並不太跟他父親說話的孩子，看著這個平時沒說兩句就要跟他父親吵起來的孩子，李喚飛真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他竟然會站出來要替他爸去坐牢。

    見李喚飛稍微冷靜下來，彭景賢放開手，轉向成佳遜看了兩眼，低下頭，坐下，繼續吸煙。

    成佳遜也無奈的搖了搖頭，坐下，不語。

    “你別叫我哥！做你哥我會折壽！”李喚飛兩手插進口袋，轉身，走向窗口，沒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熙熙攘攘的吵鬧聲，李喚飛轉身，走出門去，成、彭也站起來，跟在他身後。

    四樓辦公室外麵，擠滿了工廠的工人。見李喚飛出來，包裝部的大姐便走上前，“李總，那天晚上我不是最後一個離開車間的，我要下班的時候，聽到洗手間裏還有人在說話，我打包好最後一箱貨，我走的時候就沒下電閘。”

    原來這兩天，警察同誌也在逐一排查，要找到最後一個離開車間的人，他們，真的沒有坐在辦公室裏喝茶就把案破了……

    “大姐，情況我們也都了解了一些，你不用擔心。火災跟誰有關，他們是逃不掉的。”李喚飛說著，指向人群裏的四姨父和成叔，“你們跟我到辦公室裏來一趟。”

    四姨父和成叔都愣了一會兒，大眼瞪小眼的，慢慢的從人群裏鑽了出來，走進辦公室。

    李喚飛又道：“小蔡，今天既然大家都來了，你也進來把工人的工資都算好，今天就把你們的工資都發了。冬梅、alice，你們也進來幫小蔡核對一下。”

    諸事安排妥當，李喚飛走進辦公室裏，關上門，坐下，問道：“姨父，叔，你們那天，又去洗手間裏吸煙了？”

    成叔和姨父麵麵相覷，兩人又轉向哭紅了眼的覃毅堅看，笑得很慌亂的應答，“嗯。”

    “洗手間裏，什麽時候允許在裏麵吸煙了？”李喚飛努力克製著，心平氣和的問。

    “我都說過多少次了，要抽煙去樓下指定的地方抽，想抽死都行！你們幹嘛還去洗手間裏吸！”成佳遜大聲說到。罵著，彭景賢都不敢再把煙拿在手上。

    “每次吸完，我們都會踩在腳底下，踩滅了才扔的嘛。”“是啊，我們還用手摸了摸煙頭，沒有溫度了我們才扔的。”成叔和姨父你一言我一語道。

    “扔向哪裏？”李喚飛又問。

    “廢料池啊，還能扔哪裏？又不能扔口袋。”成叔倒是個爽快人。

    “有時廁所裏沒人，我們也會扔到坑裏麵去。”姨父補上一句，成叔聽後，轉過臉看了看姨父，配合著笑著：“是，是。”

    “手繭比亞克力板還厚，你們能摸出溫度才怪！”覃毅堅生氣道。

    成叔立刻伸出手，向大家夥兒示意道：“哪有亞克力板厚，不厚啊。”

    姨父也笑“嘿嘿”的伸出手，“咱的手比亞克力板薄多了，又嫩。”說著，成叔和他都笑出聲來。

    看著這兩個老頑童，李喚飛生氣了大聲道：“一家在行業裏發展得最好最快的工廠，一家五八千萬產值的工廠，一家本來很有前景的工廠很可能就因為你們的兩根煙頭毀了！你們現在還能笑得出聲！做前輩的！遇到這樣危險的事，你們還應該製止，現在倒好了，你們不但自己製造了危險，還在這裏笑！一點悔過之心都沒有嗎！啊？”

    說著，覃毅堅用膝蓋頂了頂姨父，成佳遜也瞪著成叔吼到：“查！讓警察繼續查！查出來是誰，該關的關，該殺的殺掉！”

    一聽到“殺”，成叔就激動了起來，“喲，殺！說殺就殺啊！我就不信因為這點火就殺了我們。最多也就坐坐牢。”說著，成叔攤開雙手，像是無奈，像是無所謂，也像個無賴。他，從沒反思過，自己的行為給別人帶來了多大的損失和傷害……

    “成叔，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輩份高，經曆的比我們多，在這裏，就可以不受約束？”李喚飛犀利的眼神盯著成叔看，“你愛坐牢你想坐牢那是你自己的事，現在的問題是！你們的行為，導致我們工廠破產並麵臨著數以千萬計的重大損失和賠償！造成我們這幾年的拚搏和心血被燒得一幹二淨！就算你把牢底坐穿，能挽回什麽？你要是再這樣的態度，你也別怪我們不跟你講道理！”

    “那他說要殺我，那我不……”成叔很不高興的嘀咕著瞪了成佳遜一眼。

    “我什麽時候說要殺你？”成佳遜反駁到。

    “你問他們，你剛才就說要殺我。”

    “你問他們我有說過嗎？”

    “你問他們你有沒有說……”

    現在實中的吵架，是沒有經過任何藝術雕琢過的庸俗，在現實中的主人公們，也沒有作品上賦予的各種神一般的理智和高尚。成叔和成佳遜爺倆，就這樣你來我往的互忒著。在旁邊的彭景賢終於看不下去了，他意味深長的說：“唉，現在就別爭這些了。哥，你還記得樓頂上那條繩子的事嗎？我覺得，我們現在也不能給成叔他們定任何罪名。”

    “就是嘛，我跟老覃扔的煙頭，誰能說是哪根引起的火災？況且，也可能是別的原因嘛！”成叔聽到彭景賢為他們打圓場，他又攤開了雙手，說話也顯得更理直氣壯了許多。

    “那就讓警察繼續查！”李喚飛生氣的拋出一句話。

    “就讓他們死！到現在了還不思悔過！”覃毅堅也生氣的推了姨父一把，差點把姨父推倒在地上。

    “死！？讓他們死之前先把這一千多萬給我們賠完了再去死！”成佳遜狠狠的瞪著成叔道。

    一聽到要賠這麽多錢，成叔嚇得臉色發青，不敢再頂一句嘴。

    頓時間，辦公室裏的空氣又凝結了。良久，沒人再說一句話……

    突然，辦公室的門打開了，房東走了進來，見大家的臉色都很難堪，他低聲道：“李總，工人的工資一定要發哦，不能讓工人鬧事哈。”

    “對了房東，我們也正要去找你。”李喚飛站起來，請房東坐下，拿出賠償單遞到他麵前，道：“你這邊寫的賠償清單，怎麽寫了60萬？你是算錯了還是？”

    “哦，哦，這個……可能算錯了，那你們，隨便賠個三四十萬就好了。”房東看了看清單，“嘿嘿”的笑著。

    “這個怎麽能說隨便賠！？你請人家來弄該是多少我們就賠你多少嘛，哪能隨便賠。”李喚飛的話裏，滿是怨氣。

    “喲，重新裝修要花一兩個月的時間，到時你們……我上哪找你們去啊？”房東回答。

    “那也不能這樣大筆一揮就隨便寫個數字嘛。你要麽自己評估，我們私下解決，要麽你讓專業的評估公司做評估或讓專業的裝修公司給你報價，這樣才是合情合理合法。我們遭受了重大的損失，現在四樓又要被封掉，我們能不能賠錢給你都說不好，可能明天我們就都進去了也不一定。”

    “嗯嗯，我本人也很同情你們，說實在的李總，你怎麽也要賠我們二十萬，這樣，我才好跟我老板交待嘛。”

    “二十萬？我們的賬戶還能支出六萬八萬的都很不容易了，你看我們還有這麽多貨要賠，還有這麽多工人的工資要發，今天我們趕緊先安排這些，不然過兩天，被別人告上法院，公司公賬被凍結了，到時一分都支不出來。”李喚飛此時為了維護自己利益，他也變得陰險的給房東施壓。

    “六萬八萬肯定不行，最少十二萬。”房東擺了擺手，痛苦的說，“不然我老板肯定不能接受的。”

    “你們手上有我們六萬多七萬的押金，我們現在再從賬上給你轉五萬，這樣夠十二萬了吧。”

    “不行不行啊，除了那些押金，你還得給我們十二萬。”

    “這樣吧，我們工人有四五個人做過裝修，我們負責恢複工廠原樣好吧。你把押金退給我，我們現在也急著用錢。把該賠的賠完，我們走人。”

    房東沉默了一會兒，道：“八萬就八萬吧，你們今天趕緊給我安排。”說完，房東站起來，悶悶不樂的走出門去。

    不是生活所逼，誰又願意為難誰……

    不一會兒，房東又走了進來，跟在他身後的，是幾個材料供應商……（m.101novel.com）